接下來的幾天都如此反反複複。


    咱盡職盡業的池醫生每天都得擱我麵前轉悠,什麽身體檢查心理谘詢……總之他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操不完的心,看得我挺煩的。


    而曹行知道傑傑離開了以後,整個人挺陰鬱,每天也不知道擱哪兒玩,每次一詢問他,他隻告訴我,他在和傑傑一起玩過的秘密基地。


    行吧,我也不知道秘密基地在哪裏,我也問不出來,別玩失蹤就行,免得讓人擔心。


    ……


    我越發覺得這日子無聊扯淡了,再這樣下去我真得待成癡子。


    煎熬了大致一周左右。


    早上我被起床鈴兒吵醒了,翻身起來時還睡眼惺忪。


    手肘不小心碰到一個硬性東西,定睛一看,是一個白色包裝盒,就像是……一份禮物。


    看著憑空出現在我麵前的這個盒子,我腦子一瞬間的短路——什麽玩意兒這是。


    我坐在床沿,拿起了枕邊的盒子,左左右右看了看,包裝的還挺精致的。


    顧格穿好衣服,也被吸引了目光。


    “你的嗎?”


    我舉了舉手中的盒子,掂了掂之後發現,還是有點分量的。


    顧格搖了搖頭,拿起洗漱用品,看了看我手中的盒子,問道:“是誰放錯了嗎?”


    我搖了搖頭,隨手將盒子放在了床鋪上,拿出洗漱用品和顧格一起到了洗漱台。


    肩上搭著毛巾,手上刷著牙。


    冷水冰浸,我決定速戰速決。


    三兩下收拾完自己,擦幹淨手之後就縮著脖子回到了宿舍。


    將手捂在了被子裏——mad,這水‘咬’人,凍的我生疼。


    目光落在那個盒子上,我這才看到黑色絲帶下麵卡著一張不大的卡片。


    我取出卡片,折疊開來,白紙黑字,字跡有些潦草——


    ‘happybi


    thdaymydea


    f


    ie


    d。’


    ‘我是你靈魂的所在,你是我骨骼的依托,我跟你並非是單單的友誼關係,我們實現了共生.’


    ……


    卡片上的字看的我雲裏霧裏的,給錯了吧這是……


    我正愣神間,房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顧格,緊隨其後的是咱大忙人池醫生。


    大早上就看見這麽一衰神,我是該說自己幸運呢還是說自己運氣差到倒背兒了呢?


    “又要檢查?”


    我語氣不怎麽友善,三天兩頭就往這裏跑,來的比見他女朋友還勤。


    “不是。”


    池迤回答,我這才發現他手上沒拿平時所謂檢查時候的單子,也沒穿白大褂,身著一身休閑裝……尼瑪還是牌子貨,果然是父母手心裏捧著長大的‘小公舉’啊。


    我不配我不配。


    “那你來幹什麽?”


    我沒好氣的問著,怕什麽來什麽,看不爽誰誰就總是在你麵前晃悠。


    “今天是你生日。”


    池迤平靜的說著,腦袋短路的是我……


    我生日……什麽日子了今兒?


    “我跟病院請了假,讓你跟我出去一趟。”,池迤說著。


    “不去。”,我想都沒想就回答著。


    鬼才跟他一起出去呢,煩死了都。


    “你不去也得去。”


    他的語氣有些強硬,這讓我更是不爽了。


    “怎麽的?咱倆非得打一架是吧?”


    我站直了身體,頗有些趾高氣昂。


    “……哪次不是你單方麵對我動手?”


    池迤輕聲說了句。


    ……話雖然是這麽說,事實也確實是這樣,但是又不是我不讓他還手的,每次恁他的時候,是他自己打死也不還手的,跟我吳某人有什麽關係。


    “就出去吃個飯。”,他說著。


    “不去,有本事打死我。”,我連臉色都懶的跟他甩了,壓根兒不想理他。


    “哥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動手?”


    嘖,要放狠話了嗎?我瞥眼看了看他,小樣兒,大不了打一架然後我關禁閉去唄。


    我倒是希望關小黑屋,圖個清淨。


    可自從前幾天打了他在小黑屋待了一個小時不到就被他托人放出來之後,我就很難再進去了。


    許久不去,甚是想念。


    “哥你別忘了,現在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


    他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扯尼瑪的淡哦,神經病莫名其妙。


    “親尼瑪,誰跟你是親人?”,我白了他一眼。


    “……血緣騙不了人,我們身上流淌著……”


    “得得得,別給我扯那麽多,聽著煩,說不去就不去。”,我擺了擺手,坐到了床沿上。


    相繼沉默著。


    良久,池迤才輕歎了一聲兒:“你朋友這麽固執的嗎?”


    這話怎麽聽都像是對顧格說的。


    而正在泡著花茶的老顧愣了愣,隨即才應道:“他是你哥,你比我了解。”


    這話怎麽聽著有些別扭呢……我記得我從沒承認過是這丫的哥啊。


    而且,這倆人就這樣當著我的麵兒眉來眼去的,怎麽看起來挺熟絡的?


    “我已經跟院長請示過了,他也批準了,就半天時間。”,池迤仍舊在勸說著。


    我鐵了心不跟他去,越勸我聽著越煩。


    正在我怒氣值上彪要發火的時候,他突然說道:“你不去……看看你外婆嗎?”


    我感覺被當頭潑了一瓢凜冬冰冷的水,整個人下意識的一顫。


    “今天是你外婆的祭日吧。”


    我愣了愣,煩躁躁的心情變得亂糟糟的了。


    “你怎麽知道的?”,我抬眼看著他,自認目光不善。


    “我知道很多你自己所不知道的關於你的事情。”


    他答道。


    日/尼瑪放屁……整的他有多了解我似的,咱之前可是好幾年都沒見過了,拉近乎也不至於這樣的。


    “……隻去半天。”,思索片刻,我才下了決心。


    跟他一起去的目的我心知肚明。


    他有些驚訝,隨即點了點頭:


    “換身衣服,走吧。”


    “……我就這兩身兒。”,除了前幾天打籃球時拿回的鞋子,我真沒什麽可以穿的了。


    來病院穿的衣服在櫃子裏捂那麽久了,該洗了,況且這都寒冬臘月的,那身兒衣服也不適合現在穿。


    池迤沉默片刻,才說道:“我宿舍有衣服,自己去試。”


    其實我是打心眼兒裏拒絕的……但是我總不能穿著病號服去街上瞎轉悠吧。


    無可奈何下,我和顧格打過招呼後就跟著池迤到了他的宿舍。


    醫生就是跟我們這些病患待遇不一樣啊,人家宿舍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還有空調。


    跟我們宿舍一比,精裝和簡裝。


    “這件你能穿。”


    池迤從他衣櫃裏拿出了一件灰色衛衣,隨後又找出來一件白色羽絨服。


    我大致掃了兩眼——尼瑪衣櫃裏全是牌子貨。


    害,果然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啊。


    看著他找出的衣服,款式還能入人眼。


    我穿衣服比較挑,雖然大多都是便宜貨,但是我著重看款式。


    上衣解決了,他給我拿了一條休閑褲。


    向他這種營養跟上了長得高的人就是不一樣,這褲子穿我身上還得挽褲腿……


    “行了吧。”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


    “走吧。”


    他拿起車鑰匙,隨即鎖上了門。


    跟著他到了院兒旁邊的停車場。


    嘖嘖嘖,看來這幾年他們一家過的相當滋潤啊…也是,他媽的娘家賊有錢,開的豪車鋥鋥亮。


    “副駕駛。”,池迤站在打開的副駕駛門前,靜靜地看著我。


    我掃了一眼後座,堆放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紙箱子,不知道裝的一些什麽。


    待上了車,他才開口說道:“後座放著一些資料,還沒來得及搬。”


    我又沒問他,莫名其妙。


    ……


    車子行駛了三個多小時,視野中逐漸浮現出高層建築物的輪廓。


    一路上相顧無言,我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我也不知道他能載著我去哪兒,眼下我隻想去外婆的墓地看看。


    記得不錯的話,外婆的墓地應該離精神病院不是很遠,要不然當初我也不會選擇來到現在我待的這個病院裏。


    “先吃飯吧。”


    他說著,找了個地方停車。


    腳踏實地的那一刻,看著大街上的車水馬龍,我突然有種精神病院的一切都恍若雲煙的感覺,突然一刹那的分不清到底什麽才是真實的。


    “你想吃什麽?”,他問。


    “屎。”,我順口答了句。


    “……要求這麽刁鑽?”


    “確實。”,我說。


    “……認真的說,想吃什麽。”


    “隨便。”


    “…冒菜還是火鍋?你好像喜歡吃辣來著。”,他問我。


    “隨便,你給錢,依你。”


    “冒菜?”


    “不想吃。”


    “那就火鍋。”


    “不想吃。”


    “…哥你信不信我在大街上揍你?”


    “求求你打死我。”


    池迤怎麽回答的我沒聽清,總之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聽見他講髒話,管他那麽多,我說過我的快樂建立在他的悲傷之上,俯瞰他的不爽總會給我帶來別樣的快/感。


    最終,我倆去店裏嗦了一碗酸辣粉。


    我一直認為吃飯就隻是為了活命而已,簡單的填飽了一下肚子,我們就決定去墓地。


    這片區域我還是比較熟悉的,外婆的老家就在離這裏幾公裏的外郊。


    我到店裏拿了一些掃墓的東西,結賬的時候我尼瑪發現我根本沒帶錢……


    “借點錢…”


    我腆著臉皮向池迤借著錢,他倒是也爽快,二話不說就掏出手機結了賬。


    嘖,數字交易,這年頭出門不帶個手機還真沒辦法好好存活。


    ……


    車子停放在了墓園旁的停車場,選擇步行走過去,也就五六分鍾的路程吧。


    池迤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一束花,下車的時候就一直拿在手上。


    像看守的人提供了身份證明,我在猶豫要不要讓池迤跟著,思索片刻,我還是開口讓他就在這裏等著。


    理由是他媽間接害死的我媽,我外婆肯定是不待見他的。


    “沒事的,外婆會很樂意見到我的。”


    “好好說話,那是我外婆。”


    他毫不在意的進了墓園,徑直朝著外婆長眠的地方走去。


    我驚異於他怎麽這麽熟悉。


    “其實我和外婆關係很好。”


    他坦然開口道。


    “什麽意思?”,我疑慮的看著他。


    “你上高三的時候我初三,每逢假期我都會偷偷坐車來到這裏,一來二回的,很快就跟外婆熟絡起來了。”,他說。


    這件事我從沒聽外婆提起過……


    “外婆見我第一眼就認出了我,但她也沒說什麽,知道我是去找你的,還帶我去了你的學校,在校門外偷偷的看你。”


    聽著他的敘述,我突然想到高三的時候每天下午都會出校門吃飯,其中一次看見一個很像外婆的老人,等我追上去時卻不見了人影。


    那時候我以為我看錯了,畢竟從外婆家到我上學的高中車費要好幾十,外婆舍不得為自己花錢。


    “mad,缺貨,知不知道帶你來回一趟外婆得花多少錢。”,我抱怨了一句。


    池迤下意識的一愣,隨即懷舊般的笑了笑。


    “每次去外婆那兒,她都會跟我說很多話,說你如何如何的調皮搗蛋,說因為鄰居的狗咬碎了她的雞蛋,你拿起鋤頭非要出門找狗算賬,最終被狗反咬還去打了狂犬疫苗。”


    “……”,外婆怎麽什麽事兒都和外人講。


    ……外婆的墓地到了。


    我看著照片上的人,突然發現好久好久都沒見著這個嘴硬心軟脾氣執拗動不動就拿七匹狼抽我的老人了呢。


    “嘿,宋竹蘭,小爺我來看你了!”


    我吸了吸鼻子,蹲下身抹開了她麵前的落葉。


    想到之前在她麵前自稱小爺時,她當時就急了,拿著擀麵杖狠狠的抽了我一頓,現在想想,都還覺著疼呢。


    但我不知悔改,我想讓宋竹蘭起來、叉著腰在我麵前罵罵咧咧。


    今天又是宋竹蘭不和我講話的一天,宋竹蘭小氣鬼,不就之前總是惹她生氣嘛,現在既然這麽狠心,之前可疼我了,現在理都不理我了。


    我又吸了吸鼻子,把買來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擺在了她的麵前,我知道,她愛幹淨,平時總是把不大的屋子整理的整整齊齊。


    池迤將花束放在了她的麵前,也跟著蹲下了身。


    “外婆,我又來叨擾您老人家了,這次把你口中的冒失鬼帶來了。”


    “……外婆麵前我不想教你尊敬師長。”,我瞥了他一眼。


    池迤隻笑了笑,沒應聲。


    我有很多話想和宋竹蘭講,但是見到之後我又什麽都講不出來了。


    在宋竹蘭麵前,我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我經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所感受到的不公平和如今的無依無靠,我都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以前有宋竹蘭在我可以沒心沒肺,現在沒有宋竹蘭,我可以沒心沒肺。


    分享再多喜怒哀樂宋竹蘭都不會聽到。


    ……我倆就這樣靜靜地蹲著。


    天上砸起了雨點兒。


    起風了。


    “下雨了,走吧。”


    池迤站起身。


    我抬起頭看了看,陰沉沉的。


    雨都下到精神病院外麵來了呢。


    我起身靜靜地看著宋竹蘭。


    我聽風捎過,風說再見。


    於是我走了,後會有期,往後的日子務必要有所期待。


    ……


    出了墓地,雨勢漸大了。


    我倆站在亭子下,準備等雨變小。


    可天公不作美,往死裏下。


    好不容易等到雨勢緩一點兒了,池迤冒著雨去開車了。


    等他走遠後,我才突然想起來,為什麽不找看守人要一把雨傘?


    …看著雨滴砸在路麵上又濺起來,我覺得我的心髒脈搏跟隨著雨點兒的節奏跳動著。


    一陣汽車鳴笛,我以為是池迤,待近了一看,原來是來掃墓的。


    一大家子人,手上提著掃墓的東西。


    宋竹蘭會羨慕這樣的場景嗎?


    見到天上隻飄著毛毛細雨了,我向著停車場走去。


    凜冬的風吹不走苟延殘喘的人,牧野的渡船駛不進小巷離港。


    待都走到了停車場門口,才看見池迤架著他的小寶馬出現在了我視野中。


    “抱歉,有人卡車位了。”


    我上了車,他解釋。


    我沒問,話多,煩。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扭轉著方向盤。


    “不見。”


    “……我約了她在餐廳見麵,一會兒你不要鬧脾氣。”


    “我沒興趣見你女朋友,而且你狗眼看人低,我從不鬧脾氣。”


    我將目光看向車窗外。


    “不是女朋友,一個…很重要的人。”,他答。


    笑死,我可不興得了解他有哪些重要的人,說白了他池迤的事情跟我雞毛關係不沾。


    反正人已經在他車上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我哪兒敢有怨言啊,人家指不定心裏看我不爽,隻是為了維持人設沒說出來呢。


    “其實哥你並不討厭我吧。”


    他突然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誰給你的自信?”


    “哥你隻是過不了你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所以你才對我愛搭不理的是吧。”


    “不是。”,我毫不猶豫的回答著。


    “其實你可以試著了解我的。”,他說。


    “不想。”


    我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並不感興趣,我隻想好好混日子,把日子努力過好,三餐溫飽,然後希望有朝一日能人妻相伴,說不定還能兒孫滿堂。


    到時候帶著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去見宋竹蘭,哄她開心。


    我想,宋竹蘭看到一定會開心的吧,我記大她這人很喜歡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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