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哥樣的人的眼神威懾著實讓我覺著無了個大草。


    沈梔替我解了圍,但咱輸給對方的事實改變不了。


    以至於對麵中午吃的大豆燉豬蹄,而我們是爆炒青菜拌飯。


    說實話我還真不羨慕——大豆那玩意兒還是少吃為好,至於什麽個緣由,我自己心知肚明。


    那大哥樣的對人麵對對方的豬蹄挑釁,可能是氣急了,所以又把那010.號哥們兒揍了一頓。


    挺冤的,其實這事兒吧,也說不上責任在他,畢竟人有三急嘛,這是都知道的事情。


    看那哥們兒鼻青臉腫的蹲在牆角幹飯,我覺著自己有點聖母心了,但那大哥樣的人時不時的瞪我,所以我不敢造次,也不敢輕舉妄動。


    埋頭專心幹著飯。


    “沈梔,你們每天就做這些事兒嗎?這些所謂的***是運往市場的?”,我悄聲問著。


    這地兒和人一看就不是專業的,我懷疑這些個人在賣假藥,幹著一些犯法的勾當。


    “應該是的吧,每次裝好箱,到了晚上都會有貨車來運。”,沈梔回答著。


    “貨車啊……”,我思索片刻,繼續追問著:“可是按道理說來貨車的話我們上麵應該注意得到啊,怎麽從來沒看到過,而且據護士長那裏的小道消息,通往外麵的那條路塌方了,車輛過不去,也就是這兩天才修好通車的。”


    “他們是這樣跟你們說的嗎?”,沈梔有些疑惑的問著:“看來我們在這裏裝貨的事也隻有這裏的人才知道了。”


    我讚同了他的說法,事實上擱這裏來之前,我從不知道精神病院下麵還有一個這麽大的地兒,這不明擺著把上麵房子的地基挖穿了嗎這。


    “塌方的事我不清楚,但每晚都會有貨車來運貨。”,沈梔繼續說者。


    我估摸著這下麵可能算個秘密基地吧,在上麵犯了事兒或者不聽管教的人會被關押在這裏,然後幹著一些苦力活。


    秘密基地可能也會對應著秘密通道,外麵的車輛可能就是憑靠秘密通道進來運貨的。


    ……


    吃完飯還沒消化,a隊長就督促著每個人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大哥模樣的人指了指010號哥們兒,意思是——勞資時刻盯著你呢,敢犯事兒我尼瑪恁死你!


    我帶好口罩,聽清了a隊長說明的今天下去的工作目標,跟上午一樣,贏了的人晚上有宵夜吃。


    一聽到宵夜,個個痞子像打了雞血似的,直接一記‘佛山無影手’,在我看來,他們個個的手都跟裝了電動小馬達似的。


    我不慌不忙,隻跟著他們的行動速度勞動著。


    今天進行了大量的手上運動,估摸著明天手會又酸又痛。


    傷痛可能引起我拉低了整個隊伍的工作效率,然後


    引發蝴蝶效應,導致那大哥模樣的人也會掄圓了胳膊給我‘哐哐’兩個大耳光。


    以我的性子,估摸著得急,即使幹不贏他,也會拚了命的撓他。


    活了二十四年,我日漸苟了起來,慫且勇猛著,幹什麽也不能讓自己吃了虧,我又不欠著誰的,瑕疵必報,誰幹我我恁誰。


    想法雖然猛,但我實力擺在這裏了,跟弱雞似的。


    我不需要靠著某件大事情來知曉自己在其中的無力回天,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很弱。


    …


    下午一直工作到晚上八點,期間倒是有休息的時候——集體休息十分鍾。


    但並沒有組織起來開始幹飯,那十分鍾就解決一下三急,然後喝口水愣一下神而已。


    所以到了結束的時間,我覺著自己已經要餓的虛脫了,走路都是飄的。


    “所以,咱在哪裏幹飯啊,真的,我感覺自己餓的快不行了。”,我哀歎著,推著沈梔往房間走。


    “宿舍,有人會送。”,沈梔回答著。


    我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情景,那個保安送飯時的態度以及他粗魯不堪的言語,都挺讓我覺著不爽的。


    眼看要到了房間,卻被那大哥模樣的人攔了下來,我意識到他要讓沈梔去他房間一趟。


    他二話不說就推開了我,然後推著沈梔往回走。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


    他給了我一個不悅的眼神,仿佛我再多說一句就要恁我了。


    “有什麽事衝我來。”,我突然硬氣著,雖說沈梔說了那老大模樣的人不會對他做些什麽,但我還是打心眼兒裏慌,覺著那哥們兒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善茬兒,仿佛腦門上帶著幾個純天然的大字——看我,勞資不是好人。


    “衝你來?你能陪睡嗎?”,那人輕蔑的笑著。


    醜惡的嘴臉讓我有些反胃,估摸著隔著銀河係都能聞著他的口臭。


    “他開玩笑的,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先回宿舍吃飯吧。”,沈梔說道,衝著我笑了笑。


    他這一笑,讓我覺得真沒什麽事兒,給了我那人隻是單純的找他喝杯茶的錯覺。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好鳥的人推著沈梔進了一個跟我待的房間不太一樣的屋子。


    隨著門關上的聲音,我看清了那屋子的不同之處——門上有三把鎖。


    好家夥,這是鎖人嗎,這尼瑪是鎖野獸的…稱之為畜生可能要更貼切一點兒。


    我本想著在他門邊蹲著,以防不測,結果讓保安拿著鐵棍給我趕回了房間。


    無了個大草。


    我坐在‘咯吱’作響的鐵床上,擰開一瓶水,一口氣喝了半瓶,剛想躺會兒屍,門就被用力敲了敲。


    我透過探窗看了看,是昨天送飯的那家夥。


    害怕他小心眼乘人之危,我並沒有打開門,隻是站在探窗前問道:“是送飯來的嗎?”


    他點了點頭,臉色黑的跟我揍了他一頓似的——事實上他也的確因為我而挨了揍。


    “直接從探窗上遞進來吧。”我說著。


    他猶豫片刻,隨即開口道:“遞不了,有兩盤飯菜,湯湯水水的容易灑。”


    我想了想,想必昨天他被揍了一頓,也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所以我打開了門栓,但隻打開了一條門縫。


    透過門縫我看見了他的半張臉,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陰鬱的有些可怕,我不禁想到了地獄中的惡煞。


    “上麵規定,飯菜隻能自己親自領,預防有人搶飯的行為。”


    那保安沉聲說著。


    “室友不在,過一會兒才會回來,我們關係不錯,我幫他端了吧。”,我想都沒想就說道。


    打開門的一刹那,隻看到那人嘴角露出一抹攝人心的笑,我還沒愣過神來,門就被用力一踹。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避之不及,腦門結結實實的撞了上去,頓時覺著有些眼冒金星。


    還沒從疼痛中回過神來,緊接著腹部就被結結實實的踹了一腳,我一個重心不穩,直直的往後倒了下去,後腦勺不知道磕到了什麽,隻覺得口腔中霎時就溢滿了血腥味。


    “mad!你tm一個人還敢囂張!昨天不是挺能的嗎?怎麽不狂了?!”


    那玩意兒邊拳打腳踢邊大聲嚷嚷著:


    “昨天敢那樣對老子,看我不打死你!mad狗雜種!垃圾!腦袋有病的垃圾!你怎麽不去死?!”


    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盡量護著頭,唇齒間的鐵鏽味逐漸濃重起來。


    那人估摸著對我怨恨至極,抱著打死我的心態在恁我。


    我透過縫隙看到床底下有一塊斷裂的半人高的木板子,思緒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做出了動作,伸手抓過那塊板子,反手就是一揮。


    打罵聲戛然而止,我頓時覺著有什麽熱乎乎的液體灑在了我的身上。


    我睜開眼,看清了麵前的情況。


    保安的右手舉在半空中,瞳孔瞪大,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他的左手掩著脖頸處,指尖猩紅一片。


    那塊斷裂的木板不知怎的竟然直直的插進了他的脖子裏,鮮紅的液體像斷了閥的水龍頭,噴泄不止。


    我看見他的身體往下沉了沉,我聽見了皮肉被刺穿的聲音。


    我看見他瞪大著眼睛死死的盯著我,接近著,他的雙手下垂,跟另一端杵在地上的木板子形成了一個變態的‘人’字。


    我被嚇的動彈不得,隻覺得渾身變得冰冷,半躺在地上不知所措,任由鮮紅的液體順著早已被浸濕的木板子滑落在我的身上。


    我感受到臉上的熾熱逐漸變得冰冷。


    鼻尖充斥著攝人的味道,濃重的血腥味讓我幹嘔不止。


    我回過神,連忙起身跑出了房間,腦海中一片空白……


    ……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回的房間,也不清楚現場是怎麽被打掃幹淨的。


    潛意識裏有祁圖來過的場景,我記得他站在我麵前對我說了什麽。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些什麽,牢獄之災也說不定。


    但是我認。


    那個人因為我的過失當場死亡,他就算再有錯,也罪不至死,而我成了那個令人唾棄的劊子手。


    整夜我都朦朦朧朧的,不敢閉眼,一閉眼腦海中就出現那人死死盯著我的臉。


    我以為我練久了鋼鐵心,對死人屍體什麽的已經免疫了,直到我親眼看到親身體驗到有人死在我麵前的場景。


    我才知道自己就是個啥也不知道的鳥,因為沒遇上過這類事,所以把事情想的過於簡單了。


    房間裏好像變得更加陰冷了。


    黑漆漆的角落裏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仿佛時刻等待著將我生吞活剮抽筋剝皮。


    我蜷縮在床邊,腦袋深深的埋進了臂彎中。


    我殺人了,我成了個十足的瘋子…


    我想要有一個人來告訴我,沒關係,那是意外,可回應我的隻有浸人的風聲和暗夜的死寂。


    ……


    就這樣熬到了天亮,腦子裏一片混亂。


    直到房門被打開,一股子冷風瘋也似的竄了進來,我才驚覺自己原來還活著。


    沈梔推著輪椅出現在了門口,身上貌似沒有多餘的傷痕,身上的一套病號服看起來像是嶄新的。


    他就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我,我跟他對視著,找不到說辭。


    從今天起,沈梔有了一個殺人犯室友。


    從今天起,他沈梔的室友是個殺人犯了…老顧他們的朋友成了一個殺人犯了…哈哈,我成了一個任人唾棄犯下了滔天罪孽的人。


    我成了一個十足的該死的人。


    上天夠味兒,給我開了一個這麽大的玩笑。


    我雙手捧著臉,使勁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眼皮有些浮腫,火辣辣的疼。


    “出工了出工了!都給勞資起來出工了!”


    走廊上傳來a隊長的聲音,不大一會兒,他就出現在了門口,越過沈梔往裏瞥了一眼,沉聲道:“到倉庫集合,快點。”


    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我站起身吸了吸酸澀的鼻子,打開水倒在了手掌上,隨後往臉上撲去。


    簡單的洗了把臉後,酒推著沈梔往所謂的倉庫去了。


    所有人都趕到了那裏,此時正站在自己的‘崗位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


    那不是善意的眼神,那是一道道淩遲的目光,我仿佛看見他們的眼神得以窺見了我的血肉,他們像是在打量著一件擁有自主意識的玩物。


    “這就是昨晚殺人那人?新來的猛啊!”


    “喲!歡迎你加入了我們這個大家庭!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同類了!”


    “沒想到長的這麽弱,還是個殺人犯!”


    “嘖嘖嘖,打昨兒我看見他的眼神起,就覺著這人不是個善茬!”


    “趕緊抱大腿吧哥兒幾個!沒看見那兄弟的眼神是你我都不能匹敵的嗎!那tm才叫殺人犯的眼神,你我跟他比起來算個屁啊!”


    ……


    我最不想聽到的字眼從四麵八方湧來,化作一場滔天巨浪想將我淹沒。


    我站在風口浪尖上,垂憐著憑借一張嘴和他們自認擁有嬌縱的眼神就審判我的人。


    這場審判非正義又自私,自私到我的骨骼都在訴說,苦吟它甘願腐朽在萎靡紅山茶的瑰色中。


    我想我沒法再跨過晨昏線越到那片豔陽天,自甘抱著那雙瞳蠱魅往下墜。


    自甘墮落的人得不到救贖,再不敢喊著那心懷希望就能無所畏懼,有了目標才能所向披靡的口號。


    我不無辜,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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