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聞言波瀾不驚,仿佛早已知曉此事。


    湛蓮聽了先是一愣,心頭微蕩,微微一笑道:“若是陛下聖旨,臣妾來日定是遵從的,隻是陳姑娘如何機緣受了您的青睞,您可半分也沒跟臣妾說哪。”


    湛煊哈哈笑了兩聲,“可不是?朕這兩日忙碌,竟就將這事兒忘了。”說著他瞅了湛蓮一眼,別有深意地笑笑,“朕現下就與你說。”


    他不避嫌地執了湛蓮的手往榻上走,湛蓮對後頭的順安努努嘴,順安會意,抬手讓人進來將書桌收拾齊整。


    湛煊拉著湛蓮在榻上落坐,賜座陳墨下首第一張椅。


    “你這些時日不是總問朕如何受傷,這不就是那回中埋伏的事兒?那回朕身中一箭,坐騎也被射中發了狂性,竟一路瘋馳進了深山老林,朕便這般與大軍走散,加之箭上有毒,朕一度昏厥……”


    湛蓮聽了也快昏倒了,這樣危險的經曆,三哥哥竟然現下才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這些難受的過往,他總是不願告訴她!


    “幸而朕因禍得福,當年陳廷生老先生帶領家眷隱居在鳳凰山崖底,朕便是被老先生之長孫,亦是陳墨姑娘之父陳守思先生所救,陳先生將朕帶崖底療傷,為朕解了箭上之毒,朕這才轉危為安。”


    “那我當親自與先生道謝。”湛蓮聽完,心有餘悸地正色說道。


    湛煊輕笑,“陳先生頗有其祖父遺風,也是個不願出世的,朕歸來時三顧崖底,也不能請得陳先生出山。”


    “父親閑雲野鶴的日子過習慣了,恐怕難以在朝為官,故而推辭。”陳墨道。


    “是了,”湛煊笑道,看了看陳墨,又轉頭與湛蓮道:“幸虧陳墨姑娘巾幗不讓須眉,自幼跟在祖父父親身邊學習曾祖父博大之學術,竟對青城之學也是了如指掌,朕與之攀談,發現陳姑娘之過人了解,竟是許多自稱青城學派弟子所不能及。”


    “陛下過獎。”陳墨淡淡一笑。


    湛煊回以一笑。


    湛蓮的眼神在相視而笑的兩人中來回,若是以前,她定會因哥哥多一紅顏知己而歡喜,隻是現下,她怎地左右都看這青城學派的女弟子不順眼。


    湛蓮不著痕跡地按了按自己發悶的胸口,隻道這屋子地龍火熱,又有香薰繚繞,令人呼吸不暢。


    她命人去將菱花窗推開。


    湛煊卻不讓,湛蓮瞅他,湛煊笑著附耳過去,“你才發了汗,吹風易得風寒。”


    湛蓮俏臉微紅,“我不冷,隻悶得慌。”


    湛煊一聽,頓時正色,探手覆上她的額。


    “我沒事兒,陛下莫小題大做。”


    湛煊仍不放心,又拿拿她的手脈,確實無異樣後,他才順了她的意思,叫人打開窗戶。


    陳墨眼見二人親昵情狀,麵不改色,垂眸喝茶。


    片刻,待宮婢打點好後,她才抬頭道:“陛下,回程時您曾許諾將曾祖父留在皇宮中的文章送於草民,不知何時能實現了這承諾?”


    “朕這些天忙於國事,一時疏忽了你,就知道你這急性子定然坐不住了,”湛煊笑道,對順安使了個眼色,順安立刻會意,親自去將珍寶閣上一個紫檀盒子雙手呈上。


    陳墨眼前一亮,立刻站起身來,鄭重整整衣冠,躬身雙手虔誠接過。


    湛蓮冷眼旁觀。


    宮中禦藏的陳廷生幾本文章,是三哥哥心頭大好,他閑來無事便會翻閱一番,不讀時便讓人小心鎖於寶閣,除了她能拿得出,其餘人等一律不能借閱。在朝為官的青城弟子曾跪請多次,都沒能讓三哥哥施恩開鎖。不想這陳墨姑娘一來,他倒是大方了,借閱不算,竟是爽快將書送人了!


    陳墨如獲至寶,迫不及待打開盒蓋,小心翼翼捧出邊角破損的書冊,翻開一頁,低頭便細細讀起來。


    湛蓮錯愕,這姑娘在禦駕麵前倒也隨性。她看向湛煊,卻見他帶笑搖了搖頭,似是早知她定會如此,示意湛蓮莫要理會。


    湛蓮隻覺心頭更悶了。


    她看向半開的窗閣,竟也不知這窒悶從何而來。


    書房內安靜須臾,湛蓮站了起來,看看湛煊,便往外走。湛煊知道她要去淑靜太妃那兒,因此不留她,隻道她早去早回。


    湛蓮的確是要去母妃那兒不錯,但見湛煊一門心思在那看書的陳墨姑娘身上,莫名地油生怒意。


    湛蓮出了暖閣,由帶著雪星子的冷風撲打在臉上,她深吸兩口寒氣,卻仍覺鬱氣揮散不去。


    依她往時的經驗,自己定是受了風得了病,還是悄悄地去叫太醫看看,不然又得讓三哥哥擔心一場。


    湛蓮找出根源,裹緊了身上大氅,叫了小轎子往寧安宮去。


    誰知她今日不順,去時母妃已進了佛堂,自是吃了個閉門羹。


    湛蓮吃著熱茶,問與洪姑姑道:“我瞧著太妃娘娘在佛堂待得愈發久了,是否有什麽事兒?”


    洪姑姑道:“娘娘近日來睡不安穩,好似又夢見永樂殿下,奴婢琢磨著應是娘娘又想念殿下了。”


    湛蓮聞言心浮愧疚。她既要嫁與三哥哥,勢必無法再告訴母妃真相,原以為自己以康樂身份孝順母妃仍是一般,卻不想母妃心中仍掛念永樂……


    湛蓮心中愈發煩悶,腦袋也隱隱作痛,她出了寧安宮,看了暖閣方向一眼,竟破天荒地不想回去陪伴三哥哥。


    橫豎他現下有人陪伴,自己再去倒嫌多餘。


    湛蓮意興闌珊,決定打道回府,找大夫看看病症。


    一路懨懨回了公主府,湛蓮還沒坐穩,就讓人去請大夫來。喜芳緊張兮兮地親自去請,隻是大夫匆匆趕來請了脈,卻說她金體安康,並無異樣。


    湛蓮聞言困惑。


    大夫走後,湛蓮做什麽事兒也提不起精神,爽性和衣上床小憩。雖閉了眼,腦瓜子裏仍想著湛煊與陳墨,隻覺越想越惱,惱的莫名其妙,卻來勢洶洶。


    湛蓮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人輕輕搖醒。


    湛蓮皺眉睜眼,隻見湛煊笑吟吟地坐在床邊低頭注視著她。


    她卻頭回覺得三哥哥有些惹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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