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為發現了大秘密的王陵基,在黃浩然乘車離開朝天門碼頭後,立即找來侄子唐勇煒,讓他趕往宜賓,想方設法混入黃浩然的團體。


    “你要記住,現在是接近黃浩然的最好機會……雖然他接管了宜賓五縣,但畢竟是個外來戶,根本不懂四川的規矩。黃浩然很快就會發現,他要想在這裏站住腳,就必須倚重川中人物。此時你帶著部隊送上門去,即便是查出了你和我的關係,你也是他丟不起的馬骨,為了不寒了後續投奔者的心,他隻能重用於你……”


    四川省內複雜的局麵,是王陵基這樣做的底氣。在他看來,如果沒有一個四川本地人引路,任何人都不可能看清天府之國的真正麵目。


    劉湘死後,四川省脆弱的軍政係統已是搖搖欲墜,軍閥們私下開始重啟“防區製”。


    而“防區製”,正是四川軍閥二十年混戰的起因。


    民國初期,四川軍閥之多,割據時間之長,混戰之頻繁,為害之大,可以說是非常罕見的。然而,恐怕幾乎沒人會想到,這喪盡天良、罪惡累累的軍閥混戰竟然是“合法的”!


    這“法”,就是從1918年攝行四川軍民兩政的熊克武頒布起,直到1934年劉湘統一四川軍政後才結束的四川軍閥“防區製”——一部四川大小軍閥之間劃分勢力範圍、各自進行軍閥割據魚肉百姓,乃至兵戈相向、血肉混戰的“吃人遊戲規則”。


    “防區”,原本指各軍的駐防區域。但四川軍閥的“防區”卻遠遠超出了軍事方麵的意義,儼然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軍事獨裁王國。1918年,熊克武決定按各軍駐防地區,劃撥地方稅款,由各軍自行向各縣征收局提用,作為糧餉之需。四川軍閥防區製由此形成。


    在防區製下,各縣市的駐軍、行政和財政權力,全部全部由駐軍把持,駐軍在該地區可以自行委派官吏,自行收稅,自行擴編部隊,而省政府視為合法。雖然“防區製”作為一種法令,原本是四川軍閥避免相互兼並和爭鬥,確保各自地盤和勢力而相互協調妥協出的“遊戲規則”、“君子協定”。既然各自有“防區”,那麽別個來“侵略”,我反擊甚至於追擊,似乎就是“依法行事”了。所以在無盡的貪欲與殘暴驅使下,各軍閥為了擴大或奪取更富庶的防區而不斷進行混戰,防區製期間他們或單挑、或群毆,大戰小戰達400餘次,四川百姓無辜罹禍,死傷無數、損失至巨。


    另一方麵,取得防區的軍閥,也怕剛得到的防區一不注意就會被別人奪去,因而想盡辦法從防區壓榨出大量的錢財,供自己擴充實力和享受,甚至出現民國24年收稅已經收到民國100年以後的怪現象。


    防區製時期,實際上是四川現代史上的一個最黑暗的時期,也是煙毒最為猖獗的一個時期。當時,四川軍閥為暴斂財富,製造了最為驚心動魄的“壯舉”就是強迫農民棄糧種煙。當時種煙的農民都有煙捐,此項煙捐係按照窩數計算,每一窩煙苗一般征收煙捐大洋二角,叫做“窩捐”。四川各駐軍迫令農民種煙,到收獲時,以賤價收買,甚至強迫劫取,然後轉運各地,公開販賣。


    四川軍閥為勸農民種煙可謂想盡各種辦法,如農民缺少煙種,他們就從別處運來散發給農民;如缺乏種煙的資金,就提供給農民貸款,本利以鴉片煙折算盡管各地軍閥想盡各種辦法勸農民種罌粟,但還是有很多農民不願種捐稅既高,又極毀地力的罌粟。軍閥們在勸種不成的情況下,就采取勒種、迫種的辦法,強迫農民種煙,對拒種罌粟或拒交高額稅金的農民甚至動用武力進行鎮壓。農民不願種煙,就說農民懶惰,課以處罰而完的稅叫懶稅。在雅州(今雅安),軍閥政府規定,每10畝地必須有3畝種罌粟,否則將科以罰金,並加以拘禁。除此之外,若農民種糧而不種煙,第一年完三年的稅;第二年再種糧食,完五年的稅;第三年還種糧,完七年的稅,而種煙則隻完本年一年的稅。軍閥政府就是用這一方法迫使農民種煙。


    軍閥控製區下的四川各縣各鄉,每個角落,即使沒有旅棧,沒有飯店的地方,也有煙館,距重慶約三英裏的一個小村,居民僅百二十五家,而煙館已設立二十二所。可謂“十室之邑,必有煙館;三人行,必有癮者”。任何人家,客到必擺燈盤,以煙敬客。在這一時期,四川軍閥不斷惡戰,為籌措軍餉,竟對鴉片實行專賣或設局抽稅,以獲取更大利益。賣鴉片煙土要交“泥捐”,開鴉片煙館的要按一盞紅燈每月4元交“燈捐”,開妓院要交“花捐”,還有亂七八糟的雜捐……達到“而今隻剩屁無捐”的地步。最可笑的是,政府一邊鼓勵生產鴉片,對不種植嬰粟的農民強征“懶捐”,又收“泥捐”準許鴉片自由買賣,還收“燈捐”、“許吸捐”、“癮民捐”公開允許煙民吸毒,卻又扯起“禁毒”大旗,在民間強征“禁煙特捐”,真是“既當裱子,又立牌坊”,機關算盡,兩頭撈錢。種種捐稅的設立,為鴉片的種、運、售、吸批上了合法的外衣。


    當時的四川在全國是產煙最多、煙土市場最大、吸毒者最眾的一個省份。除了勒種罌粟、公賣鴉片等外,武裝護商、包運煙土和販運煙土是軍閥從鴉片煙中尋找財源的又一有效途徑。由於當時戰事繁多,土匪橫行,煙土產地又較偏僻,煙商投入巨資販運煙土,生怕途中出現意外或種種關卡的截奪,故而大多爭取軍人護送,以便順利到達目的地。當時附近諸省,如雲南、貴州、山西所產鴉片,亦輾轉雲集四川並經重慶、萬縣等地沿江而下,銷往中南、華東諸省。


    軍隊參與運煙,逃免稅收;商販交結匪徒,走私鴉片,從中獲取暴利。鴉片的泛濫不斷地吞噬著四川的財富。三十年代初期,達州大竹一縣僅抽煙捐所得就高達125000餘元,內江100000元,涪陵300000元。可見鴉片真正成了軍閥的搖錢樹,不僅成為軍閥政權賴以生存的經濟基礎。也把四川人民的生活推進了深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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