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唯一雙手抓著雙肩包的白色帶子,步子不知道怎麽就邁到了刷有白色油漆的豎條上。程唯一低著頭,腳呈八字步踩著白色油漆。


    她的腦海裏倏地閃過剛才淩夕佳那句話。


    唯一,你的夢想是什麽。


    程唯一的腳步停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她攤開手掌,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的手。五個手指頭因為常年練習鋼琴已經有了薄薄的一層繭,程唯一收攏五個手指,大拇指和食指好像夾著什麽,她的手在空氣中上下左右的來回著。


    她的動作驟然停止,五個手指握成一個拳頭,歎了一口氣。


    隨心所欲這四個字,她這一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享用。


    程唯一像往常一樣打開門,視線裏卻多了一雙黑色的皮鞋。


    她輕輕放下鑰匙,坐在小椅子上低頭解著鞋帶。她抿著唇,程光出差回來了。


    “回來了,唯一。”程光看著朝他走來的程唯一,“洗洗手吃飯。”


    “嗯。”程唯一乖巧的點點頭。


    程光現在已經是b市的財政局副局長了,有時候會出差去b市的鄉縣視察。在官途上,程光十分潔身自好。每年過年來送禮的人,都可以從他們家門口排到馬路上了。可每到過年,程光都會在放假的第一時間帶著家人回j市老家。


    程光是一個很嚴肅的人,這麽多年,除了蘇子琪能享用程光的笑容,程唯一很少看見他對其他人甚至是對她這個養女有過幾絲笑意。


    程唯一是怕程光的。從她第一次見到程光時,她小小的心髒就在打鼓。程光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每次和程光對視,她肮髒的心思仿佛立馬就被暴曬在陽光下。


    “來,唯一,多吃點。”蘇子琪知道程唯一怕程光,每次和程光坐在同一個飯桌上用餐,程唯一隻會小心翼翼的夾著離她最近的一盤菜。


    “你看你,一張撲克臉。”蘇子琪埋怨的看了丈夫一眼,又往程唯一碗裏夾了一塊魚,嘴裏卻依然喋喋不休,“我還沒說你呢,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臨安一中的學習強度這麽大啊,你看看我女兒,這才上了幾天學,又瘦了。”


    “好了,是我不好。”這時程光那雙銳利的眼睛才柔和起來,像是浸了糖水一般,夾了一筷子蘇子琪最愛吃的土豆絲,“再說了,我也是為唯一的前途著想,臨安高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有多少學生家長擠破腦袋都進不去。”


    “隻有在臨安讀初中,才有了一點點優勢。”程光耐心的解釋著,坐在他對麵的小女人還是微微噘著嘴,不肯看他。


    程光無奈的溫柔一笑,也給程唯一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唯一,在學校有什麽不習慣的嗎?”


    蘇子琪的小嘴這才卸了下來,[其實隻是因為程唯一不是程光的親生女兒,所以隻要程光對程唯一有一點點不好,蘇子琪都擔心是因為血緣關係,程光雖然表麵上不說什麽但心裏還是遺憾的,沒能有自己的親生孩子。而程光很了解蘇子琪,也是真正死心塌地的愛著這個女人。]程唯一吞下咀嚼好的飯菜,搖搖頭,說,“同學們人都非常好,我也交到了新朋友。”


    程唯一笑著看向蘇子琪,“我正想爭得爸媽的同意,這個星期六我想請她來我們家複習功課。”


    “好啊好啊。”蘇子琪的眼睛像月牙兒一般,“你問問她,喜歡吃什麽菜,媽媽給你們做。”


    “好。”程唯一真誠的一笑,拿起筷子,準備夾土豆絲的筷子卻在空中停頓了一秒,轉向了紅燒魚,夾起一筷子朝對麵的方向送去,程唯一的眼神躲閃著看著程光,睫毛也輕顫,恭敬的說了句,“爸爸,您也吃。”


    看著此時的程唯一,程光心裏突然舒了一口氣。


    “同學們,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沈成國把前幾天考的卷子遞給戴著眼鏡的語文課代表,示意她發給同學,“今天的晚自習我們把上個學期的期中考試卷子講一下。”


    “前幾個讀音字詞題我就不多講了,”沈成國帶著鄉音的普通話在偌大的教室裏傳播著,“但是這個‘張皇失措’的‘皇’字,我強調很多遍了,用點心,同學們。”


    “我們來看一下第一大題的第七小題,概述《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中心內容。”沈成國扶了一下眼眶,嘴邊掛著淺淺的笑意,用他那雙精明的小眼睛搜尋著班上的同學,“葉錚,你起來讀一下你的答案。”


    程唯一看著正緩緩起身的葉錚,葉錚和程唯一在同一排。健康的小麥膚色,身高和體重很搭,不像許澤那樣瘦成了一條竹竿。


    葉錚犯難的拿起卷子,看了一眼沈成國,嘴唇蠕動著,“小說主人公保爾柯察金經曆了重重苦難,意識到人的一生不該虛度。”


    所有同學的目光都集中在葉錚身上,等待著葉錚的下文,但是葉錚的嘴唇已經閉上了。回過味來的同學們,有的已經開始偷偷笑著了。程唯一身邊的淩夕佳更是撲哧一聲,雖然動靜很小,但是作為同桌的程唯一還是聽見了。


    誰讓她的同桌對語文有著超人的領悟呢?程唯一心想,嘲笑也是很平常的。


    沈成國晃了晃手裏的卷子示意葉錚坐下,掃了一眼班上的學生又繼續說,“我們班不止葉錚一個人這麽簡明扼要又鞭辟入裏,我隻是隨便點個同學念給你們聽聽。”


    “讓你們寫中心內容,不是讓你們寫這本書表達的人生哲理,”沈成國細長的脖子上樹杈一般的青筋的暴起表明了他此時的無奈和嫌棄,“淩夕佳,你念一下你的答案。”


    淩夕佳的笑意還未褪去,程唯一看著淩夕佳的一雙丹鳳眼,不解。為什麽透露著害羞的意味?是她的錯覺嗎?


    “小說以主人公保爾柯察金的生活軌跡為線索,展現了1915年到1930年前後蘇俄的革命曆史以及人民艱苦卓絕的鬥爭生活。”


    沈成國後來講了什麽程唯一完全沒放在心上,她對淩夕佳那一抹害羞而感到好奇。她好像嗅出了什麽東西,隻是還差一根線串起來。


    剛下課,淩夕佳又沒了身影。


    程唯一的目光尋了半會才找到她。她的手搭在課桌上,蹲在周子衿的身旁,和她咬耳朵,說說笑笑。隻是那笑,程唯一手撐著頭,那笑,既得意又害羞。程唯一正準備收回目光,卻好巧不巧逮到一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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