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過向著劉二妮一笑,算是無聲的答謝。


    公差還未開口,那位甲長顯然不耐煩,衝著劉二妮怒道:“二妮,你爹在這方圓百裏也算是有名望的人,你這孩子怎麽就不懂事?官府辦差,是你能攙和的?”說著,甲長又衝李過道:“我說這位,十幾條人命可不是小事,你還能置身事外?”


    本來李過就對這甲長無甚好感,加之此時他說話極為盛氣淩人,仿佛自己多大的官一樣。


    李過冷冷道:“甲長,商隊遭劫,在下也是受害者,我也希望官府早日破案,還死者一個公道。你說我置身事外是何意?”


    “其他人都死了,就你活著,這事你不說清楚?”甲長也不客氣,衝道。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隻要不是傻子就明白,甲長的意思這起血案,李過是有嫌疑的。


    李過本就有些怒意,見甲長這般言語,譏道:“甲長老爺英明,十數條人命的大案,若是您破了,不知朝廷有何賞賜?”


    李過這話也很直白,甲長之所以這般賣力,無非是想立一樁大功,以求朝廷封賞,最好的結果是凶手主動送上門束手就擒。


    甲長自然能夠聽出李過出言譏諷,怒道:“誰是凶手縣太爺自有明斷,無需你在此聒噪。識相的話,跟隨公差大人走一趟!”甲長的意思很明確,李過今天必須去縣衙,要麽自己主動去,要麽由公差綁著去。


    眼看甲長發怒,劉二妮有些著急,央求甲長道:“甲長老爺,李大哥並非不配合官府辦案,確實是有傷在身,看在我爹的麵子上,能否通融一下?”劉二妮之所以抬出自己的老爹,這裏麵還有一個故事。這甲長的老婆一共生了三個女兒,在四十歲的時候才最終得一子,前年的時候,甲長的兒子得了急病,虧得劉二妮他爹醫治及時才得以活下來,當時甲長一家可是感恩戴德,又是送錢又是送禮,就差把劉二妮他爹供起來。本來劉二妮倒沒想刻意討還這個人情,可眼下事情緊急,她也不得不開口。


    “這個……”顯然甲長明白劉二妮的意思,他不禁猶豫道,“二妮啊,不是我不講情麵,這縣太爺的吩咐我也違抗不得,縣衙要人我還能不給?再說,公差大人空手回去,也沒法交差。”甲長倒是狡猾,眼見劉二妮說起過往的人情,他隻好把隨行的公差抬出來當擋箭牌。


    其中一名公差順口道:“劉甲長說的是,此次公幹斷無空手而回的道理。”


    公差發話了,甲長喜得眉開眼笑,連聲道:“就是就是,上峰的命令違抗不得。”


    李過一直在想,昨天下午才發生的命案,縣衙為何這麽快就知道了,而且怎麽就知道還有活口,還肯定活口就在劉二妮家?李過覺得這件事並沒有那麽簡單,或許縣衙因為職責所在,下發公文要求巡檢司協查可能確有其事,但細節未必如此。


    想到這裏,李過問道:“公差大人,縣令大人的公文是指明要將在下帶去縣衙嗎?”


    另一名公差立即答道:“朝廷的公文能說與你聽麽?少廢話,跟我們去一趟就是!”說著,他對著先前說話的公差道,“張班頭,既然這人不識相,直接銬走就是。”


    劉二妮聽了更加焦急,她帶著哭腔道:“公差大人,勞煩二位通融一下,此去縣衙五十裏路,平常人也需幾個時辰,何況李大哥有傷在身,確實不宜行遠路。”


    事到如今,李過知道,繼續跟這幫人講道理恐怕也講不通。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在這個時代更是如此,如果繼續抗拒,保不準這幫人又扣上一頂什麽帽子,繼而帶來更多的麻煩。


    想通了這一點,李過決定跟著公差走一趟。他衝劉二妮一笑,道:“二妮,我的身體無妨,這就跟他們走一遭。如果我家裏來人,你幫忙知會一聲即可。”


    劉二妮仍然不願意李過受這個罪,她的眼珠在眼眶裏打轉,道:“李大哥,你的傷本就應該靜養,貿然趕路就算傷口未裂,日後落下病根也不好。”李過心想,劉二妮這丫頭和原來的李過到底是什麽關係,怎會如此情真意切?難道……?李過看了劉二妮一眼,小姑娘看上去確實很難過。


    李過正想安慰幾句,這時,院子裏又傳來幾聲呼喊:“二妮,二妮,快出來,家裏來客人啦!”


    劉二妮聞聲一喜,留下一句“我爹回來了”,就跑出房間。


    才一會兒的功夫,劉二妮又跑了進來,她喜道:“李大哥,你叔父李二叔也來啦!”


    叔父?難道大名鼎鼎的李闖王來了?李過正狐疑間,兩名男子一前一後也進了房間。前麵一人大約四十歲,皮膚比較白淨,似乎不像農人。再看劉二妮親昵地站在他旁邊,李過猜想這位應該就是他爹劉大夫。那麽另外一位就是闖王李自成了。李過突然很激動。曆史上李自成雖然隻短暫地過了一把皇帝癮,但他憑借自己的不懈努力,由最底層一躍成為萬民主宰,這份功績是沒有人可以抹殺的。


    李過仔細打量李自成,國字臉,眉毛濃厚,顴骨高,皮膚黝黑,身高大約一米七五左右,乍看沒法判斷真實年齡。李過想想也能理解,李自成此時的職業是驛卒,風吹日曬的,幹的都是體力活,看上去像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很正常。


    就在李過走神的那會兒,劉二妮已搶先將事情簡要說了一遍。甲長看到劉士禮回來,不便繼續如先前那般蠻橫,畢竟老劉是自己家的恩人。


    劉士禮還未開口說話,李自成倒先衝兩位公差拱手道:“張兄弟,李兄弟,床上的傷者是李某的親侄李過,昨日商隊遇襲,十幾名商販慘死,小侄在劉大夫的救治下僥幸生還,此刻重傷在身,恐怕無法隨二位趕去縣衙。懇請二位給李某一個薄麵,待小侄將養幾日,李某親自送他到縣衙。”


    出乎李過的意料,李自成的話音剛落,兩位公差紛紛拱手還禮。其中姓張的公差道:”李大哥的麵子我二人不能不給,可是,巡檢大人派遣我們前來,回去該如何交差?“


    李過心想,兩名公差對李自成相當客氣,看來李闖王平日裏的交際處得不錯。其實,李過並不知道,李自成是驛卒不假,由於陝西近年來自然災害頻發,來往運輸的物件比較多,李自成所在的十人小隊便常駐鎮上,和巡檢司合署辦公,所以和巡檢司的人比較熟悉。再加上李自成為人較為好爽,和驛署及巡檢司的人員均能打成一片,大家平日裏皆以兄弟相稱。


    李自成看了李過一眼,又轉身對張,李二位公差及甲長道:”有勞二位公差和甲長借一步說話。“說完,當先走出了房間,另外三人也跟著走了出去。


    李過想起還未向劉士禮表示謝意,於是抱拳道:”劉大叔,感謝救命之恩,李過當永記在心!“這話並非李過隨口一說,若不是恰好碰到這位醫生,可能自己也活不了,因而真的心存感激。


    劉士禮嗬嗬一笑,順勢拉過李過的手,自顧把起了脈,過了一會兒,劉士禮道:”賢侄,你的脈象趨於平穩,休養些日子便可痊愈。今日在李家寨,我已將詳情告知令尊令堂,且已商議好,你就在我這兒養傷,待痊愈再回家。你的叔父此來,一則探望,二則帶些你的衣物。“


    既然自己的父母已經和劉二妮他爹有了安排,並且安排非常周到,李過自然沒有異議,當下點點頭。一旁的劉二妮也麵有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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