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水路,是作為佛宗弟子日後出現危險逃生之用,機緣巧合被重華的兄長得知,故而陌煙華如今也知道。否則就算是佛宗之中的高僧,也不會知道這條逃生密道。


    “屏息遊出去!”


    陌煙華站在密道盡頭的一道水牆前,手中騰起了一簇火焰,照亮了那剔透的流水。


    聽說這水道是直通隔世斷崖三千銀瀑的,但他們要去的不是斷崖之下,而是在抵達斷崖之後,要進入瀑布背後的密道出口。


    “這條水路很危險,你要多加小心。”


    “嗯!重華,你也一樣!”


    鳳魅雪看了他一眼,臉上有著淺淺的笑容,看向他的目光,也越發柔和起來。


    在她走進水牆之內的時候,聽到了他的話音,模糊的傳了進來。


    “其實我不是重華。”


    陌煙華開口告訴她,自己不是重華而是陌煙華的時候,她已經進了水牆之中,被強大的水流衝了下去,聽不到他後麵所說的話。


    鳳魅雪隻聽到他說自己不是重華,但是他不是重華,又會是誰呢?難道是其他人假冒的?不可能啊!


    她來不及多想,湍急的水流,就把她的身體往下衝去。她的手腕上,那根紅繩發出柔和的光芒,將擠壓得人胸腔發疼的壓力減弱。在這直衝而下的瀑泉之中,她根本就無法掌控自己的方向。


    “到了!就是這裏!”


    鳳魅雪見到瀑泉之中,有一條巨大的綠色藤蔓,立刻伸手拉住一根青藤。然後順著青藤爬到石壁之上,尋找著出口。她看了一眼,這裏有著好幾處洞口,她便選擇了一處最近的入口,然後做了一個記號,走了進去。


    進入密道之後,她便看到這密道的牆壁上刻滿了佛宗神物的圖案,這些圖案自行散發著光芒,讓前路不顯得黯淡。


    她走了一半的路途,轉頭看了看後麵,沒有出現陌煙華的身影,她猜測他應該是沒有看到她留下的記號,進入了其他的通道。反正出去之後也能夠匯合,走哪一條都是一樣的,隻要平安離開就好。


    她這樣想了之後,就沒有再停下步伐,堅定的往前走。


    一個人走這樣的甬道,其實是一件很嚇人的事情,但四周神聖的圖騰,始終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驅散了那種孤身行走於甬道的可怕感覺。


    隻是走到盡頭的時候,竟然是條死路。前麵是一道石牆,雕刻著莊嚴的佛像。佛像拈花微笑,另一手則向著前方伸出。


    “不會這條路不能通行吧?”


    鳳魅雪看到盡頭的佛像,喃喃自語的說道。


    她若是再折返,去其他通道,到時候就會浪費更多的時間。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因此根本耗不起。


    “不對,既然是留給佛宗弟子逃生的道路,肯定是有出口的。我必需冷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機關會在哪裏。”


    她凝神看起這尊佛像的每一個細節,如果真的有什麽開關,一定是在佛像身上。留給佛宗弟子逃生,那必定不會設置太難的機關,她便往明顯的地方找。


    逡巡了一周,她發現佛像向前伸出的手,在手腕的地方,似乎有一些有規律的凹陷。她端詳了一番,就發現這凹陷的地方,似乎和她先前從那兩個信徒身上拿來的佛珠很相似。


    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她將那串佛珠戴入佛像的手腕之中,佛珠的大小,完全契合。


    佛像的手擺動了一下,前麵就開啟了一扇門,通向外麵。


    她毫不猶豫地走出去,就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熱氣,她就明白自己已經離開了蓮華淨域,轉過身看著已經消失無蹤的門,她感覺之前見到的天上佛國就像是一場絢麗的夢。荒古天書內安靜地呈放著五明佛舍利,告訴她這一切真實的發生過。


    也曾經有一個男人,陪著她步入佛途。哪怕他是修羅魔鬼,也願意隻手托起她,讓她抵達夢想天堂。


    她四顧尋找著那道火紅的身影,一眼望去隻見到漫漫黃沙,卻不見任何的人影。


    “希望他能平安出來!”


    她記得他說過,他並不是重華,下一次見麵,她會問問他的名字。


    她看了看天色,似乎是剛剛日出,天空一絲絲泛起光芒。她取出地圖,判斷了一下這裏到不死穀的距離,她必需馬上趕路才能來得及救回外婆。


    但她還是留下來多等了一會兒,直到天色已經大亮,她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她想很可能是那些不同的通道,通向的地方不一樣,所以他們兩人沒有遇到。


    “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則外婆那邊就趕不上了。”


    鳳魅雪咬了咬紅唇,眼底滑過一縷憂色。腰間的紫金宮鈴輕輕搖動,她想起兩人相識相處的回憶,心中縱然百般放不下,她還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指天神劍飛出,她的纖纖玉足踏上神劍,化作一道流光飛掠而去。


    從通道離開之後,沒有見到鳳魅雪的陌煙華也在原地等候了許久,最終沒有見到她,也有了同樣的猜測。


    “阿雪那麽聰慧,一定安然脫身了,我也該去尋找因緣果了。”


    他照著地圖上的指示,尋找著因緣果的所在。


    鳳魅雪要取的五明佛舍利是在佛宗,而他要找的因緣果卻是在道宗。所以,一開始,他便是為了陪她而進佛宗,並沒有順路之說。


    他的身影化作一條紅龍,掠過長空,朝著千山萬壑的道宗源地,聽說乾坤秘境是道宗的發源地,第一任道祖,便是在悟道樹下參透天地之道,建立了道祖,並將道宗發揚光大。


    他此行要找的就是那悟道樹上的因緣果,還未曾接近山上的道觀,他已經換好了一身行頭。在來之前,他就準備好了道士服,剛剛客串了一次帶發修行的僧人,他馬上就換裝當上了道骨仙風的道長。


    手中握著一柄拂塵,全身上下都透著縹緲之氣,看起來倒是很有道士的風範。


    他這樣的打扮,也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地圖之上有著道宗內部的密道路線,他要進出不是難事。


    他找到山下的一個山洞,自山中直接進入了道觀之內。他隻知道這密道可以進入道觀,卻不知道那株悟道樹究竟在何處?


    “悟道樹這麽珍貴,必然位於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些道士居住的地方,應該不可能有悟道樹,我應該去後山看看。”


    陌煙華坐在屋頂上,眺望著這道觀的格局,根據風水來判斷,他立刻就看出了這大片大片的廂房是什麽地方。


    道家最注重風水,陌煙華本就涉獵極廣,熟讀各種書籍。對於五行奇門之術,也有所鑽研。


    以他的觀察,這後山是藏氣聚靈的福地,他細細感受了一下,靈氣皆是朝著後山湧去,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應該沒有錯。


    遂即,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屋頂之上。


    這片山林鬱鬱蔥蔥,靈氣四溢,陌煙華還是一眼認出了悟道樹。那是一株古老的大樹,蒼勁的根莖,直達地底。巨大的樹冠,遮蔽了大半片山林。悟道樹上閃爍著一顆顆因緣果,看上去特別好看。


    讓他疑惑不解的是,這悟道樹的四周,竟然沒有任何人守護。他不知道的是道家講究無為自然,所以並沒有將悟道樹的神奇告訴弟子。大家隻當是一株年歲久遠的老樹罷了,隻有一些有緣人,才誤打誤撞在此地悟道。


    悟道樹上的因緣果,因為有人誤食之後就瘋了,所以眾人都不敢去亂吃這東西。道宗的弟子,對此樹也是敬而遠之。


    重華的兄長重光,也是機緣巧合才吃下因緣果,雖然沒瘋,但卻英年早逝,死因是自盡。


    傳說吃了這樹果子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找到了!就是它!”


    陌煙華快步走上前,正想要摘果子,就聽到大樹背後傳來了一聲略帶稚氣的嗓音。


    “貧道奉勸這位道友莫要亂摘果子。”


    “什麽人?給我出來!”


    陌煙華突然聽到這聲音,也被嚇了一跳。見到對方沒有動靜,他便小心警惕地走上前。


    乍一看那年輕稚氣的麵龐,端的是熟悉。


    “玄天!”


    他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但馬上就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


    “不對,你不是玄天,你是他小時候。沒想到那無賴,小時候還挺可愛的。”


    “你也認識貧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前些日子,貧道就遇到一個和你有一樣反應的女子。”


    玄天一雙洞悉一切的眸光掃過陌煙華,看得出他是真的認識他,也可能不是此刻的他,而是未來的自己。從他的反應,他也判斷出,過去兩人是友非敵。不然他的神情就不會是驚訝與喜悅,而會是驚懼與憤怒。


    “和我一樣反應的女子?什麽時候,在哪裏?你可以告訴我嗎?”


    陌煙華心中一震,連忙開口問道。


    “就是個把月前,在輪回齋之中。”


    玄天看到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對他意義重大。看在他是未來老熟人的份上,他也沒有隱瞞。


    “你就是輪回齋的齋主!那日見你的女子,該不會是阿雪吧!”


    陌煙華疑問的口氣,心中卻已經有了這樣的懷疑,她會不會可能與自己一樣,也回到了過去?


    “她叫什麽名字,貧道沒有去測算,但貧道知道你們是來自同一個地方。這樣的回答,你可滿意?”


    玄天難得見到不害怕自己的人,心情也很不錯。他聽從了鳳魅雪當日的建議,為自己而活,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暢快了。他喜歡做什麽都可以,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獲得了新生。


    他告知陌煙華關於鳳魅雪的消息,也是為了報答她的提點。


    “滿意!真是太感謝你了,第一次覺得你真是太有愛了!”


    陌煙華聽到他的話,好像是有一記悶雷打中了腦袋,轟隆隆作響之後,全身上下都猶如通了電流似的,通體舒暢。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心兒似乎長了翅膀,隨時可能破出胸腔,奔向愛人的懷抱。


    她與他來自同一個地方,除了她是鳳魅雪,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他的眼眶猛地濕潤起來,前幾個時辰,他還與她如此之近。但,就是那麽短的距離,他們卻錯身而過。


    他最愛的妻子,原來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他好糊塗,為什麽不敢開口問出來?


    如果,能夠早點說出來,是不是就不會有一次次的擦肩而過,陌路不識?


    鼻子泛酸,胸臆間澎湃的心情,猶如一汪大海,波濤起伏,無法平息。


    “你現在還想要摘這因緣果?吃下這因緣果,並不是什麽好事。過去的,已經過去。現在的,依然還在。強行逆改命運,付出的代價,沒有人能夠承受,很可能是付出自己的性命。”


    玄天苦口婆心的說道,他算出陌煙華是為因緣果而來,但出於好心,還是告誡了他一番。


    曾經也有個人吃了因緣果,他成功的改變了一些既定的命運,但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代價。那個人,就是重光。


    “我來這裏,便是為解開詛咒,我要知道一切的因果。就算要付出代價,我也在所不惜。隻願她安然,縱萬死不辭。”


    陌煙華伸手摘下一顆紫色的因緣果,咬破果皮,將五味陳雜的因緣果吞入腹中。


    眼前一幕幕驟然浮現而出,那些陌生而熟悉的畫麵,就像是一部書籍記載的曆史,在他的腦海中重現。他手中拿起筆墨,將那些事情一一寫了下來,因為他害怕自己會忘記。


    湮雪與重華曾經愛得轟轟烈烈,也曾經山盟海誓,要地老天荒永不相負。隻因種種誤會,二人絕決相別。他悲痛欲絕,一夜白發,青絲成雪。他披上鎧甲征戰天下,隻求忘記她給的傷害。然而,昔日最信任的人,卻讓他陷入苦戰。


    最終在生死關頭,那驕傲的女子,卻為他而來。翩然的身影,宛如白雪幻化而成,落到了千軍萬馬之中。


    若能夠選擇,他情願,她不曾到來。那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在他的麵前消失。


    那一世,她為他而死,擋下了致命的一擊。她的鮮血染紅了地麵,染紅了他的眼。她以生命來訴說自己從未離開,從未相負。


    “你若安好,足矣……”


    她最後的一句話,便叫他疼得撕心裂肺。


    她唇畔的笑容,一如初見時冰雪初融時候的美好。


    昔日教他彈琴的佳人香消玉殞,魂斷琴碎,情殤愛戀化為幻音琴弦,流傳到後世。


    他沒有忘記,曾經並肩許下的諾言,天地蒼茫,生世不離。


    他們就是永遠也扯不斷的結,百年的情,千年的咒,萬年的劫,注定叫他們生生死死糾纏不休。


    每一筆每一劃,都是字字誅心泣淚,他未曾想過自己的過去,會有那麽多的恩怨糾葛。他見到最後的結局,決心一定要改變它。他不會叫心愛的女人受任何的傷害,他不允許她那麽傻!她必需好好珍惜自己!


    “你自己選擇的路,走了就別後悔。”


    玄天見到他吃下了因緣果,看到了他想知道的種種因果,歎了一口氣,沒有阻止他離開。


    誰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麽,他能否改變那些既定的命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玄天也隻能祝他好運。


    經過了日夜不停的趕路,鳳魅雪距離不死穀已經很近了,她遠遠的看到一片寸草不生的地界,就用和湮寂事先說好的聯係方式通知她自己已經到來。


    沒過多久,一張畫軸就飛了出來,落到了鳳魅雪的腳下。


    “是阿姐派來接我的!”


    感覺到畫上湮寂的氣息,她便坐上了大大畫卷,朝著不死穀飛去。畫卷所到之處,並沒有引起任何的攻擊。顯然這畫卷經過了秘法加持,故而讓不死穀的法陣都失效了。


    一路平安抵達,鳳魅雪跳下畫卷之後,便立刻朝著屋子走去。她已經看到了上官念汐在外等候,她急急忙忙趕了進去,沒有注意到另外一旁的清涼處,重櫻還坐在石椅上閉目養神。


    “主上,你可取到東西了?”


    上官念汐臉上也有著焦急之色,看到鳳魅雪平安歸來,連忙開口問道。


    “已經拿到了。”


    鳳魅雪點了點頭,見到她的模樣,心中感覺有些不妙。


    “那快進去吧,尊上快要不行了。”


    上官念汐憂心忡忡的說道,立刻帶她進到她外婆所在的藥房。


    鳳魅雪剛進藥房,就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流撲過來,一個個煉丹爐都擺放在了屋子之內,此刻都燒得滾燙。


    再往裏麵,就見到湮寂正在為外婆輸送靈力,保住她的性命。


    “姑奶奶,你可算來了,快把佛舍利拿出來,不然你外婆還沒掛,你姐就先不行了。她已經連續輸送靈力好幾天了,再不休息,就要活活耗死。”


    幻滅焦急的說道,看到湮寂這樣的狀態,他也緊張得很。


    “五明佛舍利在這裏,給!”


    鳳魅雪見到湮寂的麵色已經跟白紙似的,臉上也滿是擔心。


    “你們都出去吧,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幻滅接過五明佛舍利,立刻揮了揮手,讓大家都出去。


    “師傅不喜歡有人圍觀,你若是相信他,就靜候消息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是你對我說過的話。”


    鳳魅雪原本還想留下來照顧阿姐,但上官念汐卻搖了搖頭,帶著她走了出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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