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沛東在戲裏穿的雲履有點不合腳,主要還是因為在第一部電影裏三皇子是個孩子,第二部換成他來演之後,戲服和鞋子全部都是新做的。平時穿著還不覺得,一下水的時候,顧沛東就感覺腳下有點打滑。天氣寒冷,待在水裏跟凍刀子一樣,下半身幾乎沒有了知覺。他心想,鞋子的問題熬一熬,把這一幕拍過了再說,不然就要遭兩趟罪,不光是他,還有葉言言。


    走到水池中央的地方,他一腳踩到一塊圓石,鞋子脫開,整個人重心不穩,碰的一下滑倒進了水裏。


    葉言言被他帶著一塊摔倒。


    戲服厚重,瞬間就吸了水,沉甸甸的。


    更糟糕的是,她的腹部隱隱地痛,被冷水一激,瞬間狠狠抽痛了一記,葉言言臉色驟然發白,冷汗跟著往外冒。


    顧沛東四肢撐在水裏,剛才左手掌撐在一塊尖銳的石頭上,破了皮,冒出一縷血絲,他齜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涼氣,想起葉言言還在後麵,沒從水裏站起來。他回頭去看,一個人忽然衝了過來,飛快越過他,到葉言言麵前。


    “是傷到哪裏了?”


    一雙大手從水裏把她扶起。


    葉言言看著梁州近在咫尺,擔憂著急的麵孔。她有些頭昏腦脹,戲服還在滴滴答答地淌著水,她撐著他的手臂,忍著腹部的不適,說:“沒事,讓曹佳來。”


    梁州根本沒聽她的話,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在岸邊看到這一幕的工作人員都是一臉驚訝,隨即馬上反應過來,幾個身壯的下水來接人。梁州沒有把葉言言交給工作人員,朝後麵瞥了一眼說,“去看看顧沛東,好像受了點傷。”


    梁州抱著葉言言,剛上岸,葉言言就動著要下來。


    “別動,”梁州說,“哪裏受傷了,還是不舒服?”


    葉言言一隻手捂著小腹,“放我下來,讓曹佳來。”


    曹佳早就拿了羽絨服和毯子等著,聽到聲音馬上過來,把毯子和羽絨服給她罩上。


    梁州沒放手,用羽絨服給她裹住之後,抱著成一團形狀的她,“臉色還是不好,是不是凍到了?要不要看醫生?”


    葉言言沒辦法,眼看工作人員都被他過分緊張的舉動吸引過來了,肚子一陣陣不舒服,脾氣也變得有些急,“我就要曹佳,你別管我。”


    梁州卻很好脾氣,皺著眉,“我不管你誰管你。”他剛才看她一頭摔進水裏,心髒狠狠揪了一記,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再看她臉色發白,咬地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又覺得有些心疼。


    曹佳在旁邊看著葉言言的狀態,很快領悟,馬上說:“梁總,我先帶言言去休息吧。”


    梁州略想了一下,馬上也明白了,沒有廢話,他轉頭讓李勤去跟導演請假,抱著葉言言沒鬆手,一路直奔保姆車。曹佳就緊跟在後麵。


    劇組人員早就對梁州和葉言言之間的關係諸多猜測了,被眼前這一幕給印證了。


    葉言言看到被工作人員圍成一圈,看不到顧沛東的樣子,擔心地問了一句,“顧沛東受傷了?”


    “他沒事,”梁州語氣裏露出自己也不曾察覺的不滿,“你先顧好自己。”


    坐上保姆車,曹佳跟著進去,關上車門,把梁州攔在車門外。


    “把濕衣服全脫了,小心別著涼。”他說。


    不到片刻,車門又一下子打開,曹佳跳下車,“我去買點東西。”


    梁州攔住她,“我去吧,你陪著她。”


    曹佳表情有些尷尬,遲疑張口,“梁總,還是我去吧。”


    梁州神色從容鎮定,沒有一絲一毫的別扭,“我知道是什麽,她還要換衣服,你陪著別走開。”


    葉言言在車裏聽到這段對話,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拚命朝曹佳使眼色,可惜曹佳心有餘力不足,到底最後沒能駁過梁州,返回車上。


    葉言言把頭深深埋進羽絨服裏,臉上發燙,哀嚎了一聲。此刻的心情,複雜的難以言喻。既擔心他根本沒懂她們的意思,又想到這麽尷尬的時刻被他撞上,她連頭都開始發脹發疼了。


    梁州很快回轉,看到車裏縮成一團,躲著不願露麵的葉言言,他不禁莞爾,把一個塑料袋遞給曹佳。


    葉言言在車裏換好衣服,馬上和曹佳到片場的廁所解決生理問題。


    曹佳翻出塑料袋裏的兩包姨媽巾,忍不住笑,“日用夜用都有,想不到梁總做這個事還挺周全的。”


    葉言言不接這個話頭,她找不到可以評說的話,再者,腹部的疼痛在加劇,她頭又暈又脹,等把自己收拾停當,才喘勻了氣。走出廁所的時候,臉色又黯了一層。


    曹佳不敢再和她開玩笑。


    回到車裏,葉言言在座椅上蜷起身體,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半睡半醒之間,模糊聽到身邊有聲音,男的女的,又輕又低,似乎很遠。沒一會兒有個軟乎乎,散發著溫暖的東西被人塞到了她的肚子上。她的身體正發冷,碰到這個熱源,頓時抱緊了不撒手。


    有人在她耳邊歎了口氣,聽著有些耳熟。她嘟了嘟嘴,有些嫌煩。忽然身體一輕,接著又是一陣顛簸,她迷迷糊糊的做著趕路的夢,然後身體又陷入一個綿軟溫暖的所在,她夢裏就看見了大片大片的雲,舒服地讓人想歎氣。


    直到有人托起她的脖子,溫柔地說:“起來吃點藥,再喝點水再睡。乖。”


    葉言言身體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慢慢張開眼,腮上泛著病態的紅潮,眼睛濕漉漉的,對著眼前看了好一會兒,眼神才對上焦。


    梁州連人帶被子半摟著,曹佳端了水和藥上來。


    “什麽藥?”她吞下藥丸後才想起要問一句。


    “退燒的。你剛泡了冷水,有點發燒。”梁州坐在床沿上,又拿起一個杯子,“來,喝點。”


    葉言言沒什麽力氣反對,低下頭喝,甜味裏帶著辣氣,她抿抿舌頭,紅糖薑茶。


    梁州催促,“再多喝點。”


    “我媽煮的?”她以前在家的時候,每次痛經都是媽媽煮的,現在腦子有點糊塗,條件反射地問。


    曹佳不做聲。


    梁州歎口氣,有些無奈地說,“我煮的。”


    葉言言渾身酸疼,腹部隱隱墜脹,聽他說這句沒有半點反應,喝完滾燙的茶,眼睛一閉,馬上又睡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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