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林婷才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藍諾的睫毛上掛著淚珠,正一臉焦急抱著自己。


    耳鳴聲已經漸漸褪去,林婷卻仍然覺得頭暈目脹,她強忍著不適笑著說:“怎麽哭了?傻瓜,妝都花了。”


    “你嚇死我了,一直叫你都沒反應。”藍諾見林婷醒來,喜極而泣。


    林婷環顧四周,發現家人們也都圍在她們身邊,便安慰大家說道:“可能是早晨沒有吃飯,有點低血糖虛脫了。隻是頭暈罷了,現在好多了。”


    “你這孩子,老說自己胖,說什麽胖了婚紗就穿不上了,你看看,減肥減得都要暈過去了。”林媽一邊埋怨林婷一邊幫藍諾一起扶起了林婷。


    “看來林嬤嬤是想變成林妹妹,想玩病態美是咋滴。”夏米打趣道。


    夏米這一句玩笑,引得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剛剛因為林婷暈倒的緊張氣氛頓時有所緩解。


    林婷感激地看向夏米,夏米會意對她眨眼一笑。


    藍小嬸兒從一旁遞過來一些糕點,囑咐林婷說道:“快吃點東西吧,一會兒婚禮開始了,再暈怎麽行。”


    林婷微笑著想伸手接過來,手臂卻無力抬起。與此同時,藍諾將糕點接了過來。


    “好了,咱們都坐一邊聊會去吧,讓她們兩個好好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要儀式了。”藍小叔安排道。


    眾人聞言紛紛散去,留下了林婷藍諾二人坐在一起。


    藍諾仍是一臉擔憂之色,盯著林婷溫聲道:“快吃點東西吧,你嚇死我了。”


    林婷的心依舊疼痛難耐,狂跳不止,仿佛隨時都有再次暈倒的可能,而她有種預感,如果她再次暈過去,就不知道何時能夠醒過來,也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林婷心中擔憂,對著藍諾不知道如何相告,她撫摸著藍諾的臉龐,輕聲說道:“假如,我是說假如,我曾經告訴過你我不屬於這裏,我可能是活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段,萬一哪天我回去了,或者去了另一個地方,你能不能忘了我?”


    藍諾臉色一怔,狠狠說道:“你敢!”


    “我是說假如,也許有的事,自己都做不了主。”林婷幽幽說道。


    “你敢這麽做,我就恨你一輩子。”藍諾緊緊摟住林婷,雙臂都在微微顫抖。她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似乎林婷這話並不是玩笑,林婷隨時可能離她而去。


    林婷看著藍諾認真的眸子,欲言又止。心中歎息著轉移視線環顧起了四周,望著她們即將舉行婚禮的這個小教堂,與中式的婚禮不同,法式婚禮鍾愛白色,純潔的白色布滿了林婷的視線,唯有進門前有個彩色氣球圍成的拱形小門多少有些喜慶的味道,教堂內部遍布白色的裝飾和白色的蠟燭,不知為何林婷覺得這些布置竟有些像葬禮...林婷急忙打斷自己的思緒,這種日子這種想法太不吉利。


    她們的婚禮舉辦在一個極小的教堂,考慮到出國的費用,並沒有很多的親朋前來參加,即便林婷願意負擔親朋出國的全部費用,親朋也不願林婷太過破費,為了這個婚禮,林婷二人著實花費了太多,是以除了一些至親摯友並沒有什麽人共同前來,總共前來的人也不過十幾二十人,如此顯得整個小教堂更為冷清。


    不管氣氛如何冷清,參加的人卻都是激動萬分。這其中尤其要數林婷藍諾的父母們,他們的女兒就要跟別人的女兒結婚了,盡管有了這麽多年的心理準備,依舊是緊張激動又擔憂,再加上都是頭一回在幾千公裏外的異國他鄉參加婚禮,再多的冷清也抵不過他們內心的熱火朝天。


    “女”“子”結合是為“好”,那“女”“女”結合呢?老祖宗並未創造這樣的一個字,如果硬是要並在一起,那又會怎樣?林婷不知道,誰又能知道。


    婚禮約定在上午的十一點零八分進行,這也是依了中國的習俗。因林婷請的“神父”是說法語,在座的親朋沒有一個能聽的懂,最後在兩家人商量之下決定讓藍小叔主持開頭的婚禮,待新人宣誓時再讓神父登場。雖然這樣整個婚禮都有點土不土洋不洋的味道,但這種中西結合的方式最為適用。林婷和藍諾自然沒有異議,乖乖地聽從長輩們的安排。於她們二人而言,她們隻想在眾人的見證下,名正言順地結婚,不用偷偷摸摸,可以成為真正的合法的愛人,至於婚禮的具體細節自然要考慮到雙方的親朋。


    11:08分!林婷與藍諾的婚禮儀式開始了。


    藍小叔不愧做了這麽多年的領導,看架勢就是會沒少開,在台上侃侃而談,風趣幽默言語詼諧卻又十分穩重有章有法,隻是在說到最後幾句歡迎新人的話時,聲音有些哽咽。


    因這個婚禮有些特殊,所以並沒有新郎迎接新娘的環節。而是由藍諾先從氣球門外身著一席白紗挽著藍爸的胳膊緩緩走向台來,靜如處子般麵向眾人深情注視著林婷進來的方向。


    隨後林婷頭紗飄飄挽著林爸的胳膊慢慢向台上走來,她望著藍諾的雙眼,步伐堅定。


    藍諾在林婷的眼中,美過中西方所有的美女,她看了幾十年的臉愛了幾十年的人,一個眼神就能讓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快走到藍諾身邊時,林婷倏然耳鳴聲大作:老婆,你該醒了,你不想老婆婆嗎?


    眼前的藍諾晃出了重影,影像不停地晃動,她緊緊挽住林爸的胳膊,沉著呼吸繼續走著,無論如何,她一定要進行完這個婚禮。


    終於,兩個父親將兩個女兒的手交到了對方女兒的手中。女兒們擁抱著父親們。要有多深沉無私的愛,才能讓一個父親將女兒的手交給一個女人。林婷無比感激林爸林媽藍爸藍媽,今生的幸福,全拜他們的成全!


    父親們下台後,林婷藍諾深情相視。還未到擁吻的時刻,兩人卻情難自禁,緊緊相擁在了一起。整個教堂的時間靜止在兩個純潔美麗的女子深情擁吻之中。


    這一刻,她們的眼角都流出了幸福的淚水。幾世的堅持,幾生的真愛,終於等到了你。


    夏米藍言哭了。


    林媽藍媽哭了。


    所有的親友都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就連唯一的異國人,那個“神父”,也欣慰地看著這一對璧人,劃著十字送上了祝福。


    婚禮繼續進行,省去了法式婚禮大部分的環節,隻保留了當場為對方寫一封信送一瓶紅酒的部分。


    這封信原本的意義在於當今後的某一天兩個人爭吵時,就可以打開結婚當天對方寫給自己的信,品著那瓶紅酒,看著當時對方的心情,好好回憶一路走來的情意,不要衝動做出後悔的決定。


    林婷不知道藍諾寫了什麽,總之藍諾幾秒鍾就已經寫完,甜蜜地望著林婷微笑。


    林婷斟酌片刻,緩緩寫下:


    當我離開時,請你忘記我。


    當我回來時,請你記得我。


    隨後兩人互送了紅酒和信件。


    之後由雙方的父母親人發言送祝福,最後是朋友代表夏米為她們致辭。


    中式的習俗進行到最後,終於迎來了最重要的環節——愛的宣誓。


    “神父”走上台來,麵對一對新人和在場的祝賀者們,林婷站在他的右側,藍諾站在他的左側。


    在正常的婚禮上,神父需要宣讀禱告,大概的內容是:


    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麵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共喜走天路,互愛、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賜福盈門;使夫婦均沾洪恩;聖靈感化;敬愛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頌揚...


    然而悲哀的是,同性戀在基督教裏是犯罪。怎麽可能有真正的神父為林婷藍諾主持婚禮呢!


    今天這個所謂的“神父”不過是林婷一個認識許久的老客人,最後發展成了朋友,請來客串的罷了。


    法國人天**漫,這位“神父”又是林婷的老友,當初林婷請求他幫忙時他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了下來。


    左右到時“神父”是說法語,在場除了林婷誰又能聽得懂。這件事,林婷連藍諾都沒有告訴,她不想藍諾一直心心念念的婚禮出現這樣令人懊惱的一個小遺憾。


    如果有遺憾,由她一人知曉就好。


    “神父”像模像樣地宣讀禱告了一大長串法語,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聆聽,誰也不知道那“神父”說了些什麽。


    藍諾手中拿著準備為林婷戴上的結婚戒指,心中苦惱這神父都在說些什麽。按照林婷之前所言,這個“神父”英語不太好,她隻要在“神父”說完那些她聽不懂的法語之後,聽到他用英語問出“你願意嗎?”時用英語回答“yes,ido”即可。


    而“神父”似乎特別享受這種演戲的感覺,前麵的法語說了足足幾分鍾還沒停止,藍諾聽不懂又不敢錯過這其中的每一句話,生怕自己聽不到那句最重要的“你願意嗎?”


    終於,藍諾等來了那句夢中被問過無數次的“你願意嗎?”


    藍諾深情望了望林婷,望向“神父”堅定地說出:yes,ido。


    藍諾說完之後,長舒一口氣,一臉幸福望著林婷。


    林婷此刻的麵色似乎比剛剛更白,藍諾以為是燈光的效果,果然林婷堪稱白富美。


    事實是林婷此刻正在用自己最後的意念在堅持著,她的心跳已經快到令她無法正常喘息的程度,剛剛藍諾說出的那句“yes,ido”她已經是勉強才能聽清,耳邊不停環繞著的是諸多的腳步聲,呼喊聲,還有似乎是藍諾的聲音:林婷,加油,你一定可以醒過來...


    “神父”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林婷最後隱約聽到了那句“你願意嗎”,可她眼前卻已經一片漆黑,身體緩緩向後仰去,喉嚨裏最後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yes——”


    “林婷,你醒醒!你怎麽了?”


    “林婷,你醒醒!你看看我!”


    “林婷,你是要回到你的世界去了嗎?”


    “林婷,你終於要回到我的世界了嗎?”


    ...


    藍諾的聲音伴隨林婷的意識再次遊離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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