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師兄一想起全身上下都會長出銅錢,便覺渾身一冷,猶墜冰窟,已是不爭氣地喊起師父,拚命求救。


    可不知是我嗓門已啞,還是耳朵已聾,又或是那斑斑點點的銅錢,已開始侵占我的臉部,總之,我根本聽不到自己半分聲音!


    就在我絕望之際,卻忽見師父從旁端著小鍋來到近前,我大喜過望,頻頻對著師父施以眼色讓他救我,可師父他老家卻是好整以暇坐在一旁,拿出一把金質小刀,對著我說:“財仁啊,如今你身上長滿金銀財寶,不如就舍了這身皮肉,成為為師財寶的一部分,為正道作些貢獻,可好?”


    莫婉溪聽到這裏小臉不禁煞白,雙拳不自覺地攢握,緊張道:“然後呢?難道你同意了?”


    方少奇沒好氣道:“怎會同意呢!我拚命搖頭,無聲大喊‘師父救我’,可任憑我如何哭爹喊娘不停叫喚,也止不住師父手中的快刀!隻見那刀光閃爍間,師父不住的從我身上剔下一塊塊粘連血肉的銅錢,放入身旁小鍋中,隻聽‘呲溜’油炸聲響起,銅錢上的血肉盡消,撈起一看卻是一枚完完整整,如假包換的銅錢!


    我發誓當時已經快嚇瘋了,隨後眼前驟然一黑,卻不是我昏死了過去,而是我雖睜著眼眶子,卻實實在在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便覺著麵上開始發癢,仿佛有無數條長蟲在眼框裏進進出出,我心中惶恐無比,卻聽師父幽幽地道:“財仁啊,你這雙眼珠子已經變成了兩顆碩大的明珠,這可是好寶貝,莫動啊,為師這就將這雙珠子摳出來,摳出來就舒服了。”


    說著,忽覺眼中一陣筋肉拉扯感,隨即便覺眼窩處遭人重重一扯!”


    這邊方少奇將過程說得巨細無遺,臉色慘白、身子微抖顯得心有餘悸。


    那廂莫婉溪聽得更為緊張,一雙手不住抱著雙肩上下搓揉,仿佛這銅錢已長到了身上,讓她感到奇癢無比。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那方少奇冷不丁地將最後兩字字音陡然拔高,雙手配合著作勢一嚇,駭得直尺距離間的莫婉溪下意識踉蹌一退,隨後見方少奇笑嘻嘻地望著自己時,這才悠悠鬆了口氣,撫了撫胸口,蹙起秀眉嬌嗔道:“你還能好好說話不?後來呢?難道這就沒了?”


    方少奇見她雖是有些薄怒輕嗔,卻並未像先前那般冷眼相向,暗想這一把自己是賭對了,是以、心情陡然變得極好:“後來?後來師兄我就醒咯,醒來時才知自己正流著口水抱著一盒裝有珠寶的箱子,而一旁師父正笑眯眯地看著我。”


    見方少奇做攤手無奈之狀,莫婉溪有些意猶未盡道:“嘁、就這樣結束了啊,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兒,不就是噩夢麽。”


    方少奇見莫婉溪這般嬌態,心下微微一甜,又神神秘秘地道:“現在回顧的確是夢境,但當時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我終身不會忘記的,更何況,你要知道師父本不應該在我身旁,為何又會半夜三更出現呢?仲卿兄,你說可對?”


    莫仲卿聞言思緒片刻,頷首應道:“不錯,這般如真似幻的情景,說不定並非都是夢境。”


    方少眼珠子一瞪,立馬讚道:“對、對,仲卿兄不愧是雲蹤派高徒,將我後話都說去了,總之,我師父手段高明著呢!”


    莫婉溪見兩人一唱一和,將天魁道人捧上了天,居然也沒反對,而是顯得憂心忡忡道:“聽你說得這般古怪,那不知氣字輩入門洗禮是不是也這般刁鑽?想我先前得罪了那老財迷,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看我這個昆侖派弟子還是別當了好。”


    方少奇見莫婉溪打起了退堂鼓,心下一急,忙拍著胸脯道:“這個不用擔心,師父其實什麽都好,就是愛占些小便宜,放心,屆時若有事,師兄護著你!”


    “嗯,那你得替我擋著。”


    莫婉溪許是真有些擔心,是以竟一反常態並未露出不屑,這不經意間露出來的柔順之態,令方少奇心花怒放,已是無法用語言表達此刻心中的喜意,唯有拚命點頭猶如小雞啄米,直將莫婉溪逗得重展笑顏。


    莫仲卿看著二人,眼有深意道:“我說方公子,我們還是繼續走吧。”


    方少奇一愣,對著莫仲卿撓了撓後腦勺,訕笑一陣,當先再次領著二人向著深處走去。


    一路走來,在閬苑中兜兜轉轉,總算過了寬敞的銀庫,向著下一道苑門走去。


    莫仲卿知道不論是先前的酒莊,還是方才的銀庫都有著考較門下弟子的味道,是以、不知這後麵的‘氣’與‘色’二字又當如何呢?一想起小師妹方才後怕的模樣,不禁也有些擔心道:“方公子,不知這後麵到底是什麽地方?”


    方少奇會意道:“仲卿兄大可寬心,師父若有意考較師妹,定會當麵告知。


    再者、此去有兩條路,一條是通往山中劍廬,裏間所陳乃是師父平日裏打造的上好兵器,據說那裏就是氣字輩弟子試煉之地。所以我們走另一條捷徑,直接去往內苑居所就是。”


    二人各自心中稍安,隨著方少奇踏過一地青石,果見前方不遠處有條岔口。其中一條曲曲折折,蜿蜒入了茂林之中,道上芳草夾徑,瞧起來甚是幽謐。


    而另一條路拐了彎,就可見有一道青色苑門,門內高閣林立,飛簷鬥拱,想來便是閬苑所在了。


    苑門左右兩旁的白玉苑牆上各掛一副未曾開刃的長劍,長劍似乎僅僅用來裝飾,所以除了外表極其華麗外,還不及莫仲卿手上那把尋常鐵劍來得鋒利,自然就更比不上莫婉溪手中那把青鋒劍了。


    莫仲卿奇道:“瞧這兩把劍尖端圓弧,中身彎彎曲曲猶如銀蛇妙舞,不知可是天魁道長的得意之作?”


    方少奇一臉自豪道:“正是。”


    莫婉溪一聽這是那老財迷的得意作品,當下小嘴一撇,滿臉不屑道:“這能是什麽得意之作?劍身彎曲成這樣怎能用作劈刺崩壓?依本姑娘看還當真隻能做個門前裝飾。”


    那方少奇幹笑一陣,小聲附會道:“是,是,哪有師妹手中這柄青鋒劍來得鋒利呢,師兄我可是親眼看到師妹用這把劍將師父的寶貝算盤給削去了一顆珠子,你還別說,大夥兒明裏不說,但暗中都應該挺高興的,畢竟被他老人家欺壓了這麽久,終於來了個能和他對著幹的師妹了。”


    聽著方少奇這奇特的奉承,莫婉溪雖有些微微臉紅,卻仍是抬首微昂道:“哼,走,我們這就去看看那老財迷的狗窩是否和外麵這酒莊銀庫那般俗不可耐。”


    莫仲卿見小師妹這般趾高氣揚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再次瞧了瞧那門前雙劍後,當先排門而入,走了進去。


    隨後,但見排在第二位的小師妹也笑著準備穿過苑門時,突見本無一物的門中毫光一閃,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反震了出來,一個趔趄倒飛進了方少奇的懷中。


    方少奇還沒感受到軟玉入懷的喜悅,便見那苑門之中赫然出現黑白華光,轉瞬竟是形成了一道氤氳不定的陰陽太極圖案,將正道苑門徹底封死,阻住了內外的道路。


    這電光石火之間,苑內的莫仲卿已意識到了不妙,兩腳一縱剛想飛出那僅有丈許來高的苑牆時,哪裏曉得剛一臨空就被一股柔意反推了回去。


    這驚變之下,三人俱都麵露焦急之色。莫仲卿再度試了幾次卻屢次無功而返,隻得對著苑門外焦急喊道:“小師妹,方公子,你們二人可有受傷?”


    “沒事,我和師妹都還好,仲卿兄那邊如何?”


    聽著方少奇的聲音,莫仲卿心下稍安,看來人雖出不去,但聲音仍是可以傳遞的。


    這邊想著,一麵仔細看著那太極圖牆,一麵又回道:“我這邊也好,你們且莫輕舉妄動,想想方才到現在是不是無意觸碰了什麽機關。”


    聽著苑內莫仲卿的話語,方少奇剛想回話,卻見莫婉溪不知何時已是怒拔手中青峰,鐵青著臉二話不說照著太極圖牆猛然一劈!


    然而這一劍下去,那太極圖迎劍後縮,須臾之間竟將劍尖團團吸住,緊接著隻見太極圖猛然旋絞,又倏地一鬆,就見莫婉溪已是人劍齊飛倒旋而去,去勢之快任憑方少奇再如何追趕,都已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屁股摔落於地,‘哎喲’一聲喊了出來。


    苑內莫仲卿方才見太極圖牆忽然朝著自己這麵一突,又猛力回旋而去,隨後便聽莫婉溪一陣吃痛嬌呼,立馬緊張道:“出什麽事了?”


    “師哥,我沒事。”


    莫婉溪下意識喊出了師哥,可見這下是吃足了苦頭再沒心情扮‘師姐’了。


    一旁方少奇看著她眸中已蒙上層層水霧,心中大為不忍,趕緊伸手來扶,卻反遭她一手急急甩開、並道:“我,我自己起來。”


    莫婉溪撫著痛處緩緩起身,每起一分雖是痛得齜牙咧嘴,卻猶自不讓人攙扶,一旁方少奇急得抓耳撓腮卻束手無策,隻能看著莫婉溪重拾青峰劍向著太極圖一步步挪去,看來還真是卯上勁了。


    方少奇知道不能再讓她胡來,隻得咬了咬牙,剛想不顧一切上前抱住她,卻聽那太極圖旁陡然傳出一聲陰森森的冷笑!


    “誰!”


    三人異口同聲,可六目四顧,卻仍是看不到半分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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