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英敗了,不僅敗得徹底,就連性命也被那昭陽郡主奪了去!


    青青乍聽此言一臉不信,可轉念再想少英傾心郡主多時,若那賤人用什麽法子騙了少英的性命,那此等結果定也無可厚非,是以少英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一念至此,霎時淚眼婆娑,哭聲哀哀切切直叫人聽得斷了肝腸。


    那堂下受命照顧青青,並未跟著他身邊的初一,這會兒驟聞噩耗,又見青青慟哭,一張臉已是鐵青得說不出話來。


    楊德山更是霍然轉身便在眾目睽睽大步離去,那堂上孔護法見狀,當庭喝道:“站住!楊將軍要去哪裏?”


    “報仇!”


    二字雖短,卻掩飾不住楊德山滿腔的怒意與憤恨,顯然莫少英的死讓他無法接受!


    “愚蠢,就憑你一人能做什麽?本護法又何嚐不想報仇!”


    “什麽?”


    楊德山詫異回頭,不光是他、在場的初一和青青二人也覺是一臉怔忪。


    孔護法雙手撐著堂前案頭緩緩站起,顫著身子麵有哀色道:“不錯!之前本護法和少帥時有嫌隙,讓諸位生了誤會,但不管如何,他終是我天星軍的少帥,是萬城的中流砥柱,更是星公欽點的良將,本護法的左膀右臂。


    如今失了他,便是斬了本護法一條臂膀,你叫本護法如何不疼、如何不哀?這滿城上下又有誰能再抵得過少帥一人之才!”


    說到此處,孔護法竟是手掩麵目,如喪考妣般驟然失聲痛哭,其聲竟是隱隱蓋過了一旁嚶嚶啜泣的青青。


    這下,不僅是初一,楊德山,包括眾人都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亦是感到大為驚詫。


    平日裏與莫少英素有不合的孔護法竟然肯為他落淚?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戲譜?


    楊德山雖是心中狐疑不定,可這會兒卻再也邁不出門檻,隻得甕聲翁氣地道:“護法大人,請節,節哀順變。”


    孔護法沒有理他,隻是自顧自的哀慟一陣,過了半晌,背過身去掩麵拭了拭淚水,這才轉過身勉強笑道:“讓諸位見笑話了,往常少帥與本護法多有不合,但在大是大非上,我二人從來不會意見相左,現下驟聞如此噩耗,心中難免哀痛,唉,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


    一將領道:“還請護法大人節哀順變,此時當以戰事為重!”


    孔護法瞧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那麽諸位還有什麽退敵良策。”


    孔護法說這話時候,語氣低沉消極,那張愁容慘淡的臉與之前相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難道天星軍失去了少帥,對他的打擊真是如此之大?


    諸將不由麵麵相覷,但轉念一想,目前這等局麵的確已入了絕境,就連楊德山等人也覺一籌莫展,要知這萬城之中雖然這幾日中,又陸續增添了幾千兵力,可同洛陽大軍一比,這兵力還是過於懸殊,所以唯一能做的隻有死守。


    楊德山想通此處,剛想進言,卻見孔護法滿臉頹色地歎道:“唉,其實本護法知你們有心殺敵,但卻無力回天,既然連少帥都敗了,那我們不如就此獻城吧。”


    “什麽!?”


    眾將領立時驚怔當場,嘴巴已大得可以吞下一顆鵝蛋!


    這簡直匪夷所思至極。這哪裏像他孔護法說出來的話?


    楊德山生怕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又或是其他原因,是以再次鄭重其事道:“孔護法難道不打算死守?”


    孔護法搖了搖頭,淒然一笑道:“嗬嗬,死守?本護法倒也想為星公盡忠,可本護法舍不得讓你們無辜送死,更舍不得這萬城上上下下近萬名的百姓!你可知這次狗皇帝禦駕親征,帶來了什麽,他不僅將那三千神機營隨手帶在了身邊,更帶來了數百攻城器械,彼時若是死守這萬城之內勢必生靈塗炭,本護法不怕死,汝等更不會偷生,但是要這滿城上下的百姓陪葬,我,於心不忍,不忍啊。”


    說到此處,孔護法再次以袖掩麵,聲淚俱下,正是窮途末路,英雄氣短。


    堂下諸將受其氣氛感染個個麵如死灰,心中戚然。


    那初一楊德山二人雖心中仍有疑惑,但當孔護法將一封親筆信件以及城主印鑒交予二人手中,要他們這就快馬加鞭去覲見那天子葉康時,二人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於是眾人散去,孔護法一人頹坐於堂上,眼神呆望於天頂不知在想些什麽,而就在此時堂後屏風內,卻赫然走出一個翩翩美少年來。


    隻見他看著一臉神思恍惚的孔護法,不由拍手大讚道:“妙,真是妙啊,孔護法有這等本事就算以後不打仗了,去梨園中當個戲子也照樣能名滿天下。”


    孔護法並不回頭而是瞧了瞧門外空無一人的庭院,謹慎道:“唐公子出來作甚,不知這地方人多眼雜麽?我可不會為你再清理一遍內侍了!”


    唐堯笑道:“無妨,護法演技這般出色,就算他們心中略有些疑問,也不會不識趣突然來打擾護法大人沉思哀痛的。”


    孔護法忽然咧嘴笑了笑道:“這也全非演戲,孔某話語中一再提及獻城倒是沒騙他們,至於這幫蠢材要怎麽理解這個‘獻’字,那是他們的事情!”


    說到此處,孔護法已是滿臉陰森,似在一瞬間又恢複到從前那個冷酷無情的形象來。


    唐堯眼珠子骨碌一轉道:“不錯,隻不過在下仍有些擔心,不知當講不當講。”


    “嗬嗬,你我二人不需這般客套,說吧。”


    “那少帥雖是在外為我們爭取了這幾日的時間,但唐某認為他這種人並不會輕易死在一個女子的手中!”


    “不錯!但本護法想不通他若是私通了敵方為何先前還這般拚命殺敵,完全不似作偽?”


    “也許他心中有個有趣的目的,隻是我們一時還未猜透。”


    “哼,既然猜不到就不用猜,隻要他屆時敢來,本護法便讓他有來無回!”


    這二人一頓密議,倒也將事情猜得五六分,莫少英的確未死,這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此刻、他非但無事還顯得很高興,高興自是因初一他們送來的投誠信件。


    這封信件自然先呈於天子“葉康”過目,後經議事帳內諸將的眼後才由葉千雪親自帶著這封信件,來到莫少英所約定的破廟之中。


    洛陽山野郊外的破廟自是四壁漏風,菩薩閉眼,唯有那朽梁上的蜘蛛還在不辭辛苦的繡織著一方天地,苦等美食入網。


    此時正值黃昏,一縷夕照斜陽透著廟外木壁上的蛀洞灑進廟內,照得莫少英臉上神采奕奕,紅光滿麵。


    能讓他生出如此神氣的表情,單單幾縷夕陽當然是辦不到的,這最大的功臣自是要數端坐一旁的葉千雪以及身邊三四壇散亂一地的空酒壺了。


    “喝!”


    佳人,美酒、麗景。


    這對於莫少英來說真是不可多得的享受,自然少不得要多貪幾杯,這喝字還未結束,酒水已灌入了腹中,大叫一聲“痛快”,跟著搖頭晃腦,傻笑不已,就連那托酒壺的手也俱是晃晃悠悠,幾度拿捏不住,這溢出的酒水時不時撲到火堆上,火苗竟似應和著莫少英此時的心情般一浪高過一浪。


    這般舉止自然引起了葉千雪的輕度反感,不由勸道:


    “你喝多了。”


    “不多,嗬嗬,哪裏多了,有道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更何況你我二人是小別勝新婚呢,來,來來,呃!嗬、嗬嗬。”


    葉千雪見他說話這般顛三倒四,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伸手欲奪酒壺,可誰想這莫少英卻是一把將伸來的素手牢牢抓握,再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亦且那一雙眼睛還不忘直勾勾地盯著葉千雪。


    若在平日裏,葉千雪自也不會不高興,可若是放在現下自然少不得麵色一沉,話語已微帶怒意道:“醉成這樣還怎麽商量事情,你還不快放手。”


    莫少英打了酒嗝,指著自己鼻子樂嗬嗬道:“為什麽要小爺鬆手,而不是你抽手?難道你是故意讓我抓著,其實心裏也不想放手對吧,呃、對吧?”


    葉千雪神色一冷,俏臉猶如寒霜,當下二話不說欲抽手而回,可孰料不知是否真是用力過度,這一猛拉扯之下,竟是將莫少英整個身子一並扯將了過來,不偏不倚地合身跌進了自己懷中。


    “嘿嘿,上小爺當了吧,這下不僅是手拉手,並且還身連身了,嗝!”


    說罷,莫少英竟是索性換了個姿勢,將頭枕在了某人的大腿上,幹脆不動了。


    葉千雪見不僅被他算計,還理所當然地占了便宜,心中自然有些嗔怒,剛想狠下心來將他推開,可見他雙眸半睜半閉一臉惺忪朦朧竟是昏昏欲睡的模樣時,心中又沒來由一軟,捋了捋莫少英額間的發絲,柔聲道:“你先別睡,我有正事要說。”


    “嗯,我還醒著,你想說就說唄。”莫少英略顯不耐,跟著卻挪了挪身子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些。


    葉千雪隻當未看見他的小動作道:“那我且問你,之前我都跟你說了什麽,給你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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