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天空隨著紫電的消失而逐漸明亮,那崖上漫天劫灰卻沒有因此而消散,反是漸漸蒙上一層比之原來更為厚重的黑霧。


    不僅如此,那滾滾迷霧中隱隱傳來一陣陣異樣的悶響,仿佛是有人在擂鼓,更有一股洪荒猛獸的氣息彌漫而開。


    終於,一隻粗壯的巨爪破開了重重迷霧率先出現在四人的麵前。


    這隻巨爪比之“雞爪”少了一根後趾,成三角之勢均勻分布,那六尺來長形似鐮刀的“三趾”已深深紮進了崖間石壤之中。


    而比起細長的前爪,那一丈多高,半丈多粗的前肢直如宮殿閣樓的支柱一般,隻是比起支柱來,它更為夯實,也更為猙獰,花崗岩般的皮膚紋理也顯得更為牢不可破。


    看到這裏四人的麵色無一不凝重而嚴峻,然後他們便看到了另一隻一模一樣的前肢,然後是倒三角似的尖頭,是碩大無比的前半身。


    而那巨大的身形依然有大部分隱藏在黑霧之中。可以看見這些黑霧乃是從它那碩大的血口一張一合中不斷地噴吐而出。


    “呱!”


    忽然,這相貌猙獰的“妖物”叫了一聲。


    “這……”


    眾人一愣,莫少英率先忍不住笑了。


    這什麽聲音,青蛙聲?蛤蟆精?這略有點“萌萌”的嘶吼聲實在配不上這尊巨大的身軀,就連那麵上令人不寒而栗的九眼和凹凸不平,疙瘩滿身的皮膚都瞬間可愛了許多。


    卓玉晴和白素衣雙雙麵露古怪之色,那莫仲卿卻是踏前一步,麵色沉的仿佛要滴出水來:“諸位不要被她的聲音欺騙了,若我看的沒錯,這是‘九子蟾母’!”


    莫少英故作驚訝道:“什麽子什麽母?”


    師弟莫仲卿不厭其煩地道:“九子蟾母。”


    “哦~~明白,蛤蟆就是蛤蟆精的,哪怕名字在威勢仍是頭蛤蟆。”


    這莫少英故意將那哦拖得“抑揚頓挫”,話語詼諧故作輕鬆,莫仲卿白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這是二師兄自我“減壓”的方式,用言語上藐視對方,戰術上虎視對方,心上正視對方。


    不過莫少英心裏卻仍有一個疑問,這頭蛤蟆精叫九子蟾母,難道是頭母蛤蟆?她難道不是高公公變的?他可是太監呀?


    “呱!呱!呱!”


    “小心,她要動了。”


    莫仲卿再一次沉聲喝道,可三人聽了著一聲聲呱叫,實在覺得“萌萌噠”,勉強收起輕視之心,卻見那鐮刀般的巨爪已揮了過來。


    巨爪帶起一陣狂風,攪起滾滾黑霧,看起來聲勢浩蕩,震懾人心,但事實那揮擊的速度慢得卻叫人大跌眼鏡,不敢恭維。


    莫少英一麵手持流淵從容閃開,一麵大聲笑罵道:“呔,好你個高德順,小爺本以為你顯出真身後有多麽驚天動地的妖力,誰曾想也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啊,不對不對不對,你根本就沒槍頭的假貨。”


    “呱呱呱!”


    那九子蟾母聽著似乎急了,不但叫聲顯得益發“憤怒”就連不斷揮舞的前肢也變得益發快了些,但也隻是稍微快了些,任由她揮,抓,拍,掃卻完全碰不到猶如貓兒般閃躲的四人。


    要知道老虎可是貓兒的對手。


    莫仲卿閃開一記爪擊,趁著那巨爪再度抬起之際,忙出聲提醒道:“二師兄還是小心些,她能承受卓坊主的雷咒就絕不是一般的貨色。而她……”


    莫仲卿這話未說完,莫少英已呼喝著截口道:“真貨假貨一試便知,待我先上去拔得頭籌。”


    說著隻見他微微運起體內蠢蠢欲動的煞氣,更分出體內的一絲煞氣附在了流淵劍身,他此刻身上的煞氣在葉千雪無名真氣的鎮壓下,雖僅能擠出這麽一點,但這一點也足以驗明那九子蟾母的“真身”。


    隻瞧他再次輕鬆躲過一擊巨爪的拍擊,人已縱在了那前肢之上,跟著“蹭蹭蹭蹭蹭”,一連五躍,已順著前肢縱到了那九子蟾母的肩頭,又踩著猶如花崗岩般的皮膚遙遙一躍,淩空一轉,猶如飛魚般斜斜向那碩大的臉部刺去。


    他的目標很明確,刺的就是那九眼之一。


    一來他方才吃過這眼睛的苦頭,現在定要將去毀去方才安心,二來若是這九子蟾母若是在一味裝傻充愣,扮豬吃老虎,那這致命一刺必定叫她原形畢露,九眼也必定能發出比人形時更為懾人心魂的碧光。


    當然,莫少英自也不傻,早以煞氣鎖定那九眼之一,自己卻將眼神下意識地瞟向他處,用餘光謹慎地瞥著,隻要那九眼一有任何異兆,必定閉起眼來不去瞧看。


    “小心九子蟾母的眼睛!皮膚,弱點是她的後爪心!”


    莫仲卿方才再次大喝,他這些知識都是源自祁彥之屋裏的那本《鑒玄錄》,往常翻來自然不信這山精野怪的傳說,大體也僅僅略略一掃,一目十行,所以饒是他記憶力極好,也要通過一番苦思冥想,方才想出點什麽。


    可哪知急急出聲間,二師兄莫少英已衝了上去,一句話說完,人已與碩大的眼珠隻差半尺。


    突然,那九眼怒目圓瞪,猶如發怒的貓眼,九隻滴溜溜眼球也從九個不同的方向齊刷刷地盯住了他。


    莫仲卿,白素衣身上瞬時驚出一層冷汗,雙雙搶縱了上去,而比他們更快的是卓於晴的雷咒。


    “太素玄雷,給我破!”


    卓於晴這次念的咒法極短,但半空中莫少英的落劍速度更快,數隻細密的藍白色雷球剛從卓於晴裙下升起,那流淵就已刺了進去。


    “噗!”


    一陣沉悶的破裂聲響起,仿佛紮破了一隻充滿氣體的蹴鞠。而那九子蟾母也呱聲直叫,仿佛既憤怒又無奈。


    四人齊齊一驚萬萬沒有想到竟一擊之下就已得手。


    “小爺懷疑打了一隻假妖怪!”


    那莫少英驚疑不定,麵色剛生古怪之意,就見眼球中“啵”的一聲悶響,麵上急速龜裂。


    莫少英下意識一愣,想都沒想抽劍急退,隻是這一抽之下卻沒有帶走流淵,而那眼珠子忽地爆裂開來,一股綠色漿液飛濺而出。


    間不容發之際,莫少英撒手下落,雖是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那飛濺而出的漿液,但仍有幾滴落了在肩上,肩上衣物“滋滋”作響,已有絲絲青氣冒出,其內肩膀皮膚立感鑽心的疼痛。


    莫少英麵色一變,人已飛身落在地上,那莫仲卿正巧趕來一看如此情形,當即二話不說“刷”地一劍,不但將那肩上衣物全部削去,就連莫少英的皮肉都被削弱了去一層。


    “快走。”


    莫仲卿來不及解釋,帶著白素衣與二師兄倉促後退,呱叫著的九子蟾母也已一抓拍來,卻被卓於晴那凝而不放的雷咒擋了回去。


    如此一來,四人有驚無險,可莫少英那柄流淵卻留在了九子蟾母破裂的眼珠子中。


    但四人卻並非全無所獲,這一劍得手已刺探出了這妖物的虛實,就連莫仲卿也不得不相信這九子蟾母並不如《鑒玄錄》上描述的可怖,甚至就連那初次遇到的花妖芷漣都有所不如。


    莫仲卿道:“二師兄,吃下去,那九子蟾母的血液有毒。”


    莫少英盯著瘋狂撲擊白素衣的九子蟾母道,“你不覺得這蛤蟆精大有古怪,你看,就這身手,又不會妖術,別說我們四個,恐怕即便與我那準弟妹單對單,也討不到半分便宜,難道真是外強中幹。”


    那白素衣知道他在說自己,臉上微微一紅,躲過連連掃來的巨爪,卻是嬌喝道,“不錯,隻怕方才已被家師的雷法擊傷了。”


    二人一聽眸中紛紛一亮,互望一眼,均想,這麽簡單的道理我怎麽沒想到,之前均以為她能挨過煌煌天威,又能變回真身外放王霸之氣,想來定也是毫發無傷了,卻不想這蛤蟆精高德順是在唬人,這豈不是最最簡單的燈下黑嘛!


    如此豈不正也解釋這九子蟾母為何一點都不凶悍,為何又要口吐黑霧遮掩身形了,她一定被天雷所傷,此刻早已是強弩之末!


    如此想來,莫少英已匪氣十足的道:“卓坊主,還請你設法戳破著蛤蟆精伎倆,好讓我們瞧清她傷在哪裏,如此我們也好‘趁他病要他命’!”


    太素坊中以雙劍劍法聞名於世,門下女弟子人人都會一手猶如劍舞般的劍術,但真正厲害的卻是那《太素玄經》上所記載的雷咒,而此時若有那對“秋鴻,碧月”的話就更加如虎添翼了,但這不重要,雖然卓於晴連連施術,體內真氣已近枯竭,隻要在不再連續動用大型雷咒,一般小小法門還是頃刻施展的。


    比如這招來狂風的咒法都不需念咒,隻見那卓於晴雙手一連變了幾個手法便以幹淨利落地嬌喝道,“風起。”


    話音甫落,那崖上倏地罡風大作,九子蟾母身近的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那九子蟾母九眼一怔,口中快速一張一合急吐黑霧,卓於晴見著,輕哼一聲,一雙丹鳳眼斜挑,口中已念念有詞道,“太素妙蓮堂,供我仙家香,天風十萬裏,一法破萬障!”


    莫少英和莫仲卿二人相互一望,又同時咽了口口水,雙雙均想:“這是卓坊主念的最長的一句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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