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孔鶴的口氣,那慕容流蘇至今依然未受絲毫牽連,難道真是其家大業大迫得當今天子也要忌憚三分?


    細細忖來,之前葉元帥曾讓自己扮作葉千雪的護衛接近慕容流蘇,暗地裏就是為了查探其內部虛實,雖然最後並沒能揪出狐狸尾巴,但隻怕皇帝老兒也早就有所猜忌。


    而就在白天剛聽葉千雪說其父葉天朔聽調北方鎮守北狄,可北方就是定安王慕容恪的管轄地,要鎮守也該由他定安王去鎮守,朝廷出兵越俎代庖是不是表明當今天子已開始著手防範這對父子了,甚至已經有了想動手鏟除的想法?


    既如此,那更該將慕容流蘇留在京城當中,即便不扣個叛黨的罪名,也該軟禁起來才對。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皇帝老兒沒有這麽做就一定深有原因,至於是什麽目前還不得而知,但他有一種直覺,他覺得這個原因一定與孔鶴那張表麵恭謹實則傲慢的老臉有關,與他將要施行的陰謀密切有關,這才是他所要隱藏的真正目的。


    而現在他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在聽到孔鶴一席話後故意雙眼微眯從床榻之上緩緩直起上身,仿佛很是驚訝卻又不敢確信地道:“你要我二人去京城?”


    孔鶴笑了笑也幹脆來個默認,莫少英驀地一驚,臉色恰到好處地沉了下去:“原來你是想我們劫獄救人。”


    孔鶴聞言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道:“沒錯,你二人救出公主的同時可以順帶救出莫仲卿等人,這就是老夫所說的合作!”


    一旁葉千雪聽來目光一寒,冷聲道:“你要我二人劫刑部大牢?那裏可是天牢!平日就有數千禁軍把守的地方……”


    莫少英忽然大笑著截口道:“別擔心,孔護法處心積慮將我二人陷於此等境況,那說明他有非要我們不可的理由。既如此萬萬不會讓我們輕易赴死咯,想必事先已有一套計劃成竹在胸了。”


    這句話明是請教,暗中恭維,孔鶴聽來自是大為受用,微露得意之色道:“這個自然,其實整個計劃中你二人無須與禁軍直接交手。屆時,本護法會先派三百江湖人士假扮百姓在東市聚眾鬧事引起巡城士卒的注意,後派五百死士火燒大理寺讓他們誤以為我們要趁亂攻打大理寺,此時大理寺後方的刑部大牢必定風聲鶴唳人人緊張。而這時就由莫少俠假扮成太監跟著內務總管高公公帶著事先擬定的聖旨堂而皇之的進入刑部大牢,將公主一幹人等接出,美其名曰:為免遭受波及故將人犯轉移皇宮內院嚴加看守。”


    別看孔鶴將計劃說得簡單明了直如兒戲,當真施行起來卻是難於上青天。慢說那五百死士,即使要那三百江湖人士統一聽令行事也不單單是銀子便能打發得了的。


    亦且這長安是什麽地方?


    是天子的臥榻!能在那裏掀起混亂足可見這天星幫財大氣粗,勢力不容小覷,可以前就怎麽沒聽說過呢?


    而整個環節中,內務總管高公公似乎才是成事的關鍵,可一個宦官總管為什麽又會聽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幫派號令?


    如此人脈財力怎能不叫人驚駭?


    這天星幫和玄真公主又有何關係才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葉千雪身為皇親,聽著二人話語心中早有不滿,可她也知道現下境況故此並未再行反駁,一旁莫少英突又道:“既然有高公公出麵放人,為何還要我們前去?難道他高公公放了人還想繼續做他的總管不成?”


    孔鶴眯著眼道:“玄真公主向來心思細膩,這高公公又是我們安插多年的眼線,隱藏得太深怕屆時玄真公主不信,而你是莫仲卿的二師兄,莫仲卿又與白素衣走得極近,玄真公主又對她這個徒弟深信不疑,所以此事由你前去牽線搭橋最為妥當。”


    莫少英聽到最後幾字,忽道:“孔護法將這計劃原原本本告訴我等,是有恃無恐了?”


    孔鶴瞧了一眼眉頭緊皺的葉千雪,笑著說道:“此去長安葉小姐多有不便,不如留於敝舍之中治療眼疾,待得莫少俠歸來之日,想必也是她重見光明之時。”


    這話說得光明磊落,仿佛處處替人考慮,可也掩蓋不了孔鶴想留葉千雪為質的事實。


    莫少英突又笑了起來,那放肆的笑聲實在叫孔鶴心中微微著惱,但他知道這隻不過是在虛張聲勢,他姓的莫不答應也得答應!


    難道己方優勢還不夠明顯嗎?


    可誰讓他遇到是這個明知刀劍臨喉卻“不知好歹”的莫少英,更何況這個不好知歹的人還洞悉到了另一層“真相”。


    笑聲中,隻見他突然揚起了側臉凝視著孔鶴,嘴角始終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勢在必得,勝券在握。


    這般神情讓孔鶴身子沒來由的一寒,仿佛被一條孤狼盯上了一般,但身為天星幫左護法豈能露怯,所有他不甘示弱地回瞪。


    莫少英見著忽輕輕吐道:“不。”


    “不?什麽不?”


    孔鶴一驚,仿佛已有些聽不懂了,難道這人是傻子,還是嚇瘋了嗎?


    可莫少英不管這些,隻瞧著孔鶴半軟不硬地道:“多謝孔護法關心,小姐眼疾並無大礙,況且她可是小爺我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我可是為了她才做這份差事的,明白嗎?”


    莫少英不管孔鶴有沒有聽懂,臉色疏忽一沉,突然一字字地道:“屆時少了她我心裏不安生,這一不安生就會出差錯,這一出差錯要想再救公主就難了,所以這下明白了嗎?”


    這番說罷,莫少英也不去瞧此刻葉千雪的臉色,忽然又笑了起來,仿佛剛才的要挾並不是他說的一般,甚至還輕浮地眨著右眼向著孔鶴遞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色。


    孔鶴聞言麵上依舊古井無波,可那眼角激顫的肌肉還是將他出賣了,他此刻真是極怒的,恨不得一掌,不,是喚來仆人將他亂棍打殺,好叫他跪地求饒,明白這裏誰是主,誰是客,誰又該聽誰的!


    可這種想法也隻是想想而已,若他真做了也就當不上今日的天星幫左護法,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是嗎?


    “嗬嗬嗬,哈哈哈…”


    隻見孔鶴撫須大笑,道:“好!果然直白夠膽量,就衝這點本護法不僅依你還送上一份大禮。此去長安路途遙遠,就算每日都去敝幫的車馬行更換馬匹也需個十數日才行,所以本護法會在為你二人準備的馬車上多添置一些治療眼疾的名貴藥材,保證臨近長安時叫這葉小姐的眼睛好上一半!如何?”


    孔鶴的慷慨反倒讓莫少英暗驚,本以為即便迫使他答應也會費些周折,哪曾想他竟一口應承了下來,若這孔鶴不是傻子,那便是還有什麽底牌在手,不怕二人途中逃脫了。


    莫少英不動聲色道:“孔護法難道不與我二人同去?”


    孔鶴道:“不必,先前你二人不是搶了那天星令嗎?現在正好派上用場,本護法現在就封你為香主,持此令可沿途調用各城各縣內敝幫所設的馬車行以及錢莊等,而到了長安天星莊分莊,自會有人接應二位!”


    聽到這裏,莫少英一顆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此行必定“精彩”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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