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蓋月、星辰隱沒,於此漆夜的官道上卻有千支火把蜿蜒前行。


    火把之下,士卒神色肅穆步伐整齊,清一色的黑襯玄甲烏鋒利矛在黑月中顯得殺氣騰騰,顯見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而這支千人軍旅的中端卻有一輛朱色馬車徐徐跟進著。馬車寬大而奢華,車前駟馬拉就,馬鈴叮當作響,車身紅木拚造青簾遮窗,其上香羅寶蓋的前端懸著倆盞明燈,燈上分別寫著‘慕、容’二字。


    是了,這正是護送白素衣去太素坊的馬車。隨馬車出行的軍隊正是慕容家族麾下三銳之一的“七殺”部。而另兩支部隊‘破軍’與‘貪狼’便在其父定安王手中。七殺部自然不止一千人,而這一千人僅僅是常駐惜花山莊的護衛。


    夜間行軍,精銳作護,如此興師動眾皆因朝廷一道突如其來的密令:“春去秋來四時安泰,飛禽走獸理應各按天命,然八月江水泛濫成災,且水勢之大恐非曆年能比,周遭田園被淹、百姓流離失所,種種罪過皆因長江源頭昆侖山脈一頭惡蛟所致。此惡蛟三百年前被驅離中原,然而時過境遷不想此獠不思悔改卷土重來,沿長江入海,一路興風作浪,怙惡不悛!是以,凡接此密令者請於九月二十七日率眾集結東海之濱崇明,玄真於此恭候各位將軍一同誓誅此獠。”


    馬車之中,陳設綿軟舒適,一張錦緞鋪地,二團鵝毛作枕,三人並坐其間神態自是不一。


    白素衣將手中密令看了半天才緩緩道:“如此重要軍情,慕容公子泄露於我作甚?”


    慕容流蘇笑說道:“有什麽重要不重要的,難不成還怕白姑娘去向那頭蛟龍告密不成?”


    這句話並不好笑,見白素衣表情平淡無甚反應才將事情和盤托出道:“其實接到此飛鴿傳書的除了京城長安那位天子,另外還有三方人馬。一方自是我父親定安王,另一方則是襄王葉天朔,還有一方人馬白姑娘可能想不到但卻也猜的著。”


    白素衣略略一想,便道:“公子想說是太素坊此事有關?”


    慕容流蘇道:“不錯,但據我所知,太素坊與朝廷並無瓜葛,而那玄真公主的出現也太突然了些,甚至感覺是憑空冒出來的。”


    白素衣道:“憑空?”


    慕容流蘇遲疑著道:“恩,那玄真公主,自小在宮中便不曾露過麵,但聖上卻對她關愛有加,曾言明隻要見到公主的信物和手諭就必須唯命是從,聽其號令。”


    綠萼好奇道:“那公主給了公子什麽獨特的信物?可以給奴婢開開眼界麽?”


    慕容流蘇攤手道:“我也不曾見到,據說信物是一根別致的簪子,而我父親已確認過真假,現在也大約回到了那位玄真公主的手裏。”


    白素衣皺眉道:“所以公子又怎能確定此事一定與太素坊有關?”


    慕容流蘇笑著如實道:“我並不能確定,但白姑娘常年在卓坊主身邊走動,有見過她與太素四秀齊齊外出的時候嗎?”


    白素衣道:“那倒沒有。”


    慕容流蘇道:“這就對了,所以我猜測這其中必有一些關聯,那玄真公主說不定與卓坊主私交甚篤,才能請動卓坊主與四秀齊齊出動,若所料不差她們一行數人已去了崇明,故此我決定直接向崇明進發,好讓白姑娘與卓坊主早日相見。”


    白姑娘細細品味個中意思,轉而言道:“多虧世子用心良苦、遇事當機立斷,素衣才能早日與坊主相見。”


    綠萼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相當和睦,堪堪將一顆削好的蘋果切成數瓣分放在兩銀盤中遞與兩人後樂道,“公子你看,白姑娘這是在謝謝你呢,我說什麽來著,白姑娘人美心更美怎會不解其意。”


    慕容流蘇連連苦笑道:“謝就不用了,隻要白姑娘將稱呼改回去便好,這‘世子’一詞聽來頗顯生疏,白姑娘定是在怪我先斬後奏了。”


    這小小一字的變化綠萼自是不曾察覺,一經慕容流蘇點破這才覺得大有問題。心思單純的她一把握住白素衣央求道:“白姑娘別生氣,公子軍務在身又不放心大病初愈的你獨自回轉太素坊,所以才不問先行的。再說,你就這麽想撇下公子和我啊?”


    白素衣聽罷笑了笑,其實她心裏也知道慕容流蘇並非胡亂猜測,但這臨時改了主意又不讓自己知道的作法實在讓她生不出好心情,不過轉念一想,既來之則安之,人家對自己有恩,自己又怎能再去擺譜端架子呢,這般想著釋然道:“哪裏,公子救命之恩素衣無以回報這一路又承蒙多番照顧,怎會生氣。”


    綠萼不知她心裏所想,見這般說辭自然喜笑顏開,而笑著的慕容流蘇卻知道個中意思,在車內坐得一會兒很知趣地告了聲叨擾便下了馬車。


    夜風四起,火把竄動,慕容流蘇手執馬鞭對著一旁隨行人道:“七殺,玄真公主的底細到底查清了沒有?”


    被喚作“七殺”的男子,全身黑甲覆體,於靜謐的黑夜中身影顯得飄渺難尋,叫人難以琢磨,聲音又與那日襲擊太素坊的鬼麵人有幾分相似:“屬下無能,這玄真公主三歲前便被朝廷送出宮廷不知所蹤,現下忽然冒出來對各勢力發號施令,長安那位主子非但沒有阻止似是對其作法倍加推崇予以放任,而這次行動太素坊又廝混其間,很顯然兩者關係密切,屬下鬥膽猜測公主可能幼時被秘密送入內坊學習,而其目的則顯而易見!”


    慕容流蘇微微點了點頭,眼望急行中的士卒久久才道:“同白姑娘一起帶回的那人查清楚了?”


    七殺沉聲道:“那人死不開口,但屬下與其交過手,認得他的形貌和特征,錯不了。”


    慕容流蘇淡然道:”你知道該怎麽處理。“


    說著,揮退了七殺,眼望著左右圍拱的大軍輕輕笑了笑,而那雙眸子竟要比夜色還要深沉。


    那人道:“很好,繼續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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