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話分毫不假,何況對麵似乎還不止三個。


    白姑娘一張嘴自然抵不過對方嘴雜。莫少英貓在窗外眼瞧自己生有好感之人被對方說得滿麵羞紅、咬唇不語,氣得熱血一衝,踢窗而入。甫進屋內,眾人驟驚之下便見莫少英大大方方往那一站,冷笑道:“嗬!嗬嗬嗬,幾位牙尖嘴利合夥欺負一個弱女子,好,好得很!師弟,看來我們有必要路見不平一下了?”語畢,眾人就見破掉的窗柩外又貓進位男子。


    這下屋內可算是一目了然,那紅緞女子原來是方才前廳遇到的商姐。而其後有三位身著紅紗的女子,見二人闖入,驚訝之餘也從不同方向站於商姐身後,以示戒備。商姐卻也不管二人,輕笑兩聲、有恃無恐地複對白姑娘譏道:“我當是誰來找白姑娘呢,原來是倆相好啊,你看,上梁不正下梁歪、大的在外偷男人,這小也不賴,這一偷就是兩個,看情形,還被迷得不輕。”


    莫少英見白姑娘杵在俏臉更紅、不禁截口道:“不錯,我們就是她的相好,又怎的了?哪像你這種老女人,臉上粉比皮厚、別說找兩個人了,就算馬廄中的種馬也未必看得上!”


    “事情不是這樣的。”


    白姑娘見莫少英二人闖進屋來本是一驚,又見雙方越說越離譜,突覺事態發展已然背離了本意,遂想出言解釋,哪知商姐卻不給這個機會,隻見她單手一指自己,仍然不理莫少英道:“好你個小丫頭片子,初來江陵、就敢帶著兩野男人到江陵地界上來撒野!老娘倒要看看你們有幾斤幾兩!”


    商姐不待白姑娘再行辯解,雙手一拋,紅綾落落襲來,舞姿曼妙,卻是殺意已顯。


    而其後的三位女子,有兩人前來相助,一人卻是飛快跑出門去。一時間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在眾人爭前鬥後、左閃右挪下頓覺擁擠不堪。少英與仲卿二人未曾攜劍而來,對著眼花繚亂的紅綾也隻能閃身騰挪伺機出拳伸腳,而一旁的白姑娘不知為何也未曾將佩劍拔出而是一味的閃身避讓。


    鬥得片刻、三人果然漸處劣勢,手無寸鐵的莫少英覺得這舞姿攻勢淩厲於否全靠那一丈紅綾,隻可惜沒有趁手兵器在手,難以將其毀去,就在他左思右想之際,瞥見妝台上散放著幾把細身玉簪,心下一喜、隨即虛晃一招逼退來敵、就地一滾,來到近前暗中抹走玉簪,又於漫天紅綾亂舞中抽身閃至莫仲卿身旁,將玉簪暗中遞給了師弟,這嘴上卻也閑不住道:“我說樓子裏的姑娘們,看得出你們腿上功夫不賴,平日沒少在男人身上花功夫吧?隻可惜啊,這腿上功夫是硬了,手裏的功夫就差嘍,你們看,半天都沒有碰到小爺的邊兒。”


    這莫少英身法矯健,屢次躲閃早已讓商姐手下的兩位女子心生暗惱,又見他說話夾槍帶棒,笑得賊賤,更是氣得不打一處來,不用說雙雙合力揮綾,已不顧一切地攻了過去。


    這廂莫仲卿得了空隙,玉簪在手又哪裏不明二師兄之意,雙手成拳並攏夾住玉簪露出數寸尖身,側身避過商姐襲來的紅綾,複又攻上前去,嘴上不忘道:“得罪。”


    那商姐麵容一怔,見他出聲再度攻來忙收綾相守,卻不料間不容發之際,莫仲卿瞅準時機,倒踩七星,竟是不進反退,反身向纏著莫少英的二女後背襲去。


    霎時、隻聽得“嘶拉”數聲,莫仲卿頃刻之間以簪尖破去數片紅綾又在毫厘之間收簪回手並沒傷及二女的性命,這略一遲疑二女已雙雙驚慌後撤,莫少英暗道了聲可惜,唯有搶過師弟手中的玉簪、對著商姐道:“老妖婆,看我來破你紅綾!”說罷猱身而上。


    姓商女子見著不由冷笑三聲、攪起紅綾,旋轉成圈,進而借力一抖,剛才還是看似柔弱的紅綾,頃刻間伸得筆直猶如刀鋒,少英於空中見來勢淩厲,卻是人在空中騎虎難下!說不得便要搏它一搏,遂將持簪右手拉於身側,凝氣注視,勢要將紅綾破於簪下!


    誰不曾想電光石火間、卻聽得後方白姑娘一句“小心”後,簪綾已然相觸,可碎掉的卻是玉簪!


    難道這玉簪竟沒有那綢緞做的紅綾堅韌?


    莫少英一怔、無暇細想,就見那也不知何種材質的紅綾再破去玉簪後完好無損地順勢一推,猶如一丈紅蛇猛地抽開少英夾簪的手,當胸直取!而莫仲卿在一旁相救不及,眼看二師兄就要傷於紅綾之下,孰料一柄利劍,從他斜下刺出,直取紅綾弱處,商姐暗中一驚、知道這丫頭坊內武功習得不差,一下便看穿了自己的短處,不由急忙收了紅綾,雙手一抖,色厲內荏道:“小賤人,看不得情郎被傷?終於耐不住寂寞了?”


    白姑娘俏臉一紅、急聲道:“我自然商師姐這一方,但師姐卻不能傷了他。”


    這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莫少英聽白姑娘如此說,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誤會,心下一甜、並指對著商姐不依不饒道:“我呸!你憑什麽資格罵白姑娘,我看你這個老妖婆才是寂寞難耐,想趁機捆住小爺吧,你要是寂寞就說啊,不說小爺我又怎的知道?”


    “小子死到臨頭還嘴硬,等下有你好看。”


    但聽那商姐說完,門外又湧進數名護院打手,進來後紛紛取出藏於懷中長刀短棍,而奇怪的是方才打鬥開始時離去的紅紗女子卻不在當中。


    師弟莫仲卿見勢不妙,剛想出言提醒,卻聽到白姑娘先聲道:“商師姐,不要傷了和氣,二位公子也是好意,不如就這麽算了吧。”


    “算了?”


    商姐見白姑娘求饒,蔑視道:“小賤人你燒糊塗了?若是識趣的,給老娘站在一邊!”


    見商姐語氣堅決、分毫不讓,白姑娘便也不再出聲、雖秀眉微蹙、卻挺劍立於當前,額發間那縷白發隱然翹起,意思再明白不過。莫少英見如此,頓時豪情萬丈,並肩站於左側道:“白姑娘,敢問芳名?”


    “白素衣。”


    頓了頓,又補道:“對不起,連累二位了。”


    “哈哈!就衝這句,就值得我為姑娘先打頭陣!”


    莫少英說完,不待素衣應話,大喝一聲,單人執掌,猶如蛟龍般灑然騰空、雙拳匹練而出,他的目標很簡單,就是奪下其中一人的刀具,雖非趁手,拚鬥時總有個保障,而隨著少英猱身再上、原本微微靜止的畫麵一觸即發,轉而鮮活了起來。隻見莫少英閃至一護院打手身後,反手肘擊其人腦幹,其人應聲而倒,趁勢拾起大刀、單手周身舞了個刀花,阻退來敵、側身瞅準時機又是一腳將一襲來的護衛踢向門外,隻聽得“砰”地一聲,原本緊閉的門扉應聲而破。


    少英持刀而出,衝入大廳二層。一時間見全場無不焦點於此。


    莫少英見著旋即一頓,一腳踏在那護院打手的背上,凶神惡煞地放言道:“今晚小爺我要大開殺戒!不想死的就給我滾!”說著“咵嚓”一聲砍下一角圍欄,木欄落入了一層大廳,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惶恐之情順勢蔓延了開來,眾玲瓏閣看客頓時一窩蜂地奪路而逃。


    莫少英不笨,他知道雙拳難敵四手,武功再好也有力竭之時,若是師父在憑著煉氣的功夫還行,至於他們就算了,故此決定帶著白姑娘和仲卿一起衝出去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來路的窗口已被商姐有意無意占據、迫不得已,隻能先行製造混亂,以圖渾水摸魚,從大廳逃出升天。


    師弟莫仲卿與少英相識多年,早知他的習性,見少英如此,一手拉住素衣,口中卻是先道:“得罪,白姑娘,跟我們先行衝出去。”


    三人且戰且退、從頂層一路挪至大廳,期間砸壞名貴瓷器金銀裝飾數件,兼之驚走全場客人,一些新來的舞姬卻是趁亂尾隨客人逃走,這令商姐見著越發咬牙恨上了,誓要扒皮抽筋做成人彘不可。戰不多時,三人從閣中打到了院內,眼看大門迫近、三人喜出望外,卻聽得院外傳來一聲斷喝:“住手!”


    隨後隻見一麵部凶煞,生得虎背熊腰、持一杆利槍的大漢領著一幹官兵魚貫而入,看其裝束統一,步伐一致,站定後更是無一人出聲。


    莫仲卿見狀,暗道不妙,因為不管他怎麽看,這支守城官兵雖是人少卻紀律嚴明顯然不好對付。待得見到從剛開始便出去未歸的女子也露臉立於大漢的身旁,已知境況糟糕。遂喊住二師兄,小聲商議道:“慢來,我們有麻煩了。”


    莫少英見情勢有變、雖想依言不再動手,自忖絕不能就此坐以待斃,又瞥了一眼身後一臉驚慌的素衣,這一咬牙根,渾身熱血上湧不禁朗聲道:“我呸,來人可敢於我單打獨鬥,莫要仗著人多!”


    莫少英自然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是以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棄刀於地,飛身而起,一個魚躍,橫身一掌擊向眼前帶隊將領,那將領見他驟然發難也不多話,單手提槍、就地一震,周遭塵土輕揚、槍尖業已齊身沒地,左步微前,右手蓄力,其動作威猛剛強,張弛有度絲毫不覺拖泥帶水,看模樣不閃不避竟是要與莫少英來個硬碰硬。立時、隻聽得“砰”的一聲、雙掌相交,那將領後退半步,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已飛倒在數尺之外卻毅然複起的莫少英。見他如此硬氣,頓起些許惜才之心,然仍是板著臉道:“你可服氣?”


    莫少英捂著胸口,有些氣悶道:“服氣?嗬,鬧事的也就我一個,如果你能善辨是非,隻抓我一人回去,那才叫我服氣!”


    “嗬!”


    那將領笑了笑,忽然怒道:“哼,大鬧玲瓏閣,無端滋擾民眾,你們三人統統有份!來呀、抓回去連夜審問!”


    “慢!”


    莫仲卿見對方要拿人隨即出聲阻道,望了望四周,附手輕拍二師兄後背以示會意、踏前一步抱拳朗聲道:“這位將軍、我二師兄說的不錯,此事皆因我二人引起,可這位白衣姑娘原是玲瓏閣中女子、隻是被我二人脅迫相從而已,商姐姐、小子說得可對?”


    商姐原對三人恨之入骨、然則考慮到白素衣可是坊主之女,若是當下報複往後坊主問罪下來卻也麻煩,思前想後,掂量再三、望了望仲卿,暗道一聲‘好小子’後,終究怯生生地道:“胡都尉來得正好、你看這兩小子就是為了搶我們閣中紅牌素衣姑娘,這一會兒的功夫都快將我這小小玲瓏閣給拆了!幸好胡將軍武功蓋世才沒讓這兩小賊得逞、您可要替民女作主啊。”


    胡都尉見商姐如此順言,知是有詐。但他對玲瓏閣很是反感,兼之以積年閱曆來看三人並非大奸大惡之徒,既然當事者不予追究,也就含糊道:“既然如此,來呀,帶二人回去!”


    白素衣一怔,剛想出言表明身份卻見莫仲卿對著自己眨了眨眼,那眼神仿佛再說:“一人在外麵,總比三個人全陷進去要好太多,稍後姑娘再想法子救我們。”


    白素衣略一思忖,當即會意,也就不曾妄動,隻是那雙神色已滿是擔心和虧欠之意。


    眾人原以為此事就此定論,怎料就在胡都尉欲將二人押走之際,東南角一人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地跌跌撞撞、飛奔而來。待至近前,胡將軍定眼一看、若不是那張依稀可辨的囂張眼神,簡直不敢相信被蚊子咬得淒慘無比,已成豬哥模樣的來人竟真會是方府二公子——方少奇!


    “他竟也醒了?”


    師兄弟二人一愣,一顆心雙雙沉到了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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