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轉眼在即,荷兒必須準備起程南下為父親做六十大壽,盧楓批到了一個月的假期。荷兒好不高興,歡天喜地,購置了好些大漠特產,準備分派給親朋好友。盧楓也知道孝盡母親了,為母親買了好些滋補品,這當然是荷兒教他的。他們滿載著他們款款深情從漠北回來了。


    沈園臘梅盛開,鬆柏翠竹青青。


    荷兒臘月十四踏進沈園。沈亭柏夫婦與沈老太爺早兩日到,蘇家和李老太爺還要晚幾天才能到。荷兒一入園就聽見大廳裏的老太爺的笑,他是在和老將軍敘舊,把茶言歡。她笑上臉容,快步入室。老將軍眼銳,耳尖朗笑:“醜丫頭回來,怎麽就她一個,那頭笨驢呢?”


    荷兒跳身倆位老人身前,沈老太爺沉臉:“怎麽就你一個回來了,荷兒?他呢”?


    “他要先回看他媽媽,這樣不對嗎?”


    “當然不對,我是他爺爺的結義兄弟,對他父親有養育教導之恩,他自是該拜我為先,他怎麽可以這樣不懂規矩?”


    “誰知你這麽多規矩?我隻知我若想媽媽了,我肯定先看媽媽,而不是你老頭,古板。”她說著就到處尋母親:“媽媽呢,爺爺?”


    “去蘇鎮接外公外婆,當然還有看山上不知歲月的老和尚。”


    “你為什麽不去?”


    “來來去去,不是要折騰死我老頭子。”沈老太爺風趣地笑:“再說了,我不早點見到你的笨驢我哪能安心?我沈家女孩個個嫁得有出息的好男兒,我怕你走眼,人人叫他笨驢,我不知他有多笨?”


    荷兒急了,一把攥住老人頷下美白須叫:“你再說,我一剪刀,哢嚓。”她做剪式。


    老將軍笑聲不絕說:“丫頭剪了它,剪了它,我革命了一輩子,他卻還是遺老長袍來見我。”


    “就是,一副古董相。”她嘲笑。


    “我本就是實實在在的古董,何來說像?”


    荷兒放開他的胡子笑,叫工人拿來她的禮給兩位老人說:“這是兩支百年長白山人參。”


    沈老太爺接過禮物問她有沒有為未來公婆準備什麽禮。她搖頭說:“天澤說不給,要他們送我們七次再可以,這樣才能顯示我們沈家女兒的份量。”


    “說得對,說得對,女家是不可以隨便給男家東西的,否則就輕賤了。”老太爺連連讚同,然後對老將軍滿意地笑:“總是你的小孫子想得周到。”他沉吟了一刻問:“卓然兄,你這孫兒你為什麽還不讓他來見見我,我可是聽亭柏說,這許多孩子裏,他獨賞識你家那個小天。”


    “他去雲南執行一項任務,才去幾天,恐怕要等上一陣子。”老人說著頗有些不解地:“不知怎麽回事,他這小半年都被外借,落家的日子沒幾天。”


    “這就是能者多勞,他名聲在外。”沈老太爺這樣笑:“像你當年。”


    “人老不提當年勇,孩子成器就好。”


    傍晚,漢禹和查理下班,推掉所有應酬回沈園。荷兒為查理準備了五份禮:一份是給他雙親,一份是給他未婚妻——她的表姐,兩份是讓他孝敬嶽父母,一份是給他自己。他謝謝她想的周到。


    用過晚餐,小憩了一會,盧市長夫婦攜子盧楓登門造訪,後麵跟著麗緹這條漂亮的尾巴。


    盧市長入大廳,趨步沈老太爺跟前謝晚來之罪。老太爺故意板臉說:“你如今是,一市之長,晚來,不來誰敢定罪?何況我這老朽?”


    盧市長無地自容,羞顏:“老人家這樣說錦城無立錐之地。”


    “玩笑,玩笑。”老人望眼他身後的少年人,威武長立,一臉英氣,滿意地笑:“那是你家小兒盧楓嗎?”


    “是”。盧市長一麵叫過小兒,一麵將妻和內侄女介紹給老人。老人讓盧楓挨他坐下,這是說明他很滿意這個未來孫女婿。他們寒喧敘舊,直到淩晨兩點,最後老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錦城啊,將來我這孫女過門可是要你盧家七過沈園,否則我真不安心她過你家門。”


    麗緹忙望眼姑媽,張夫人臉色微有難看,盧楓詫異地張大嘴,不知老太爺意思。


    老人含笑麵前故人之子。


    盧市長早有心理準備,他心理仍罵天澤這混小子,難題終於攤上桌。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沒問題,義父。荷兒一天不答應嫁楓兒,楓兒一天不會死心,他會跪著直到荷兒嫁他為止。”


    “我相信這孩子的執著,不過身為人父母又如何?所謂無父母恩準的婚姻難保日後家事安寧啊。”老人最後一句頗語重心長。


    “我們一樣喜歡荷兒。”


    “這就好。”


    但是張夫人一回府心理火,責怪丈夫為什麽要答應沈老太爺的無理要求,這簡值太過分了,沈家算什麽侯門府第,七過沈園,她一次都不過,她說完憤憤地坐下。


    盧市長開導妻:“老人是這樣的,你不去難道就忍心楓兒相思抑鬱成疾?”


    “他可以不愛她,霓裳那孩子不是強她百倍?是霓裳,百次我都去了。”


    “你這樣不正是中了老人疑慮?”


    “你父子喜歡你父子去,我是不去的。”


    盧楓沒說什麽,他獨自上樓,麗緹敲門他都懶得理會。他想娶荷兒看來難度真的是很大,他怎麽樣才能突破難關娶到自己心愛的人?


    第二天,臘月十五,沈亭柏六十大壽,從一早沈園就忙開來了,荷兒和周小佛忙著指揮布置沈園,中午沈亭柏夫婦接蘇仲軒夫婦到,沈園上上下下一派喜慶,入夜時分,沈園已是高朋滿座,沈亭柏的故友同窗,商場親朋。盧市長父子珊珊來遲,沈老太爺不見張夫人,心中明白幾分。


    宴會進入中期,沈老太爺將盧楓帶到僻靜小客室開門見山,問他母親是不是不喜歡荷兒。他點頭不否認,說出他心理的矛盾,依著他的性子,他可以帶著荷兒海角天涯,可母親畢竟養育了他,他更不想母親恨荷兒,因為他。


    老人含首說:“女孩兒不求無價寶,但求有情郎,你對荷兒這份感情老夫很感動,但你母親為什麽對荷兒有成見?”


    “因為當年爸爸愛伯母。”


    老人搖頭:“不盡然,其實與你自身很大關係,這就好像我們生意人,你喜歡一樣東西不能過於流露,你一流露你想壓他價就很難了,你怎麽樣才能拿到你中意的東西而又不花大價錢?你讀過秦史嗎?知道五張羊皮的故事嗎?”


    他點頭。


    “你可以為荷兒請一個月假,你能為母親這樣嗎?‘


    他搖頭:“這有問題嗎?”


    “當然,是大大的有問題,你想想,當年你父親愛荷兒媽,現在你又是這般毫無顧忌地愛荷兒,她從心理上是不平衡的,所以你越想得到她,她就越阻止……你的軍事要靈活運用,你能把你母親這個高頭陣地拿下,我算你是沈家孫女婿,否則免談。”老人捏須微笑:“‘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改變世上很多東西,你要活用孫子兵法。”


    盧楓慚愧地靦腆地笑:“難怪荷兒聰明。”


    老人微笑:“她總叫你笨驢,我聽了七年,耳朵都聽出繭,現在看來她叫的確如其實,她走了多遠還是要飛回來,她卻是忘不了你這個傻小子。”


    “爺爺。”


    “好好把握,我們出去,傻丫頭尋不到你還以為我趕走了你。”老人玩笑。


    一老一少走出小客室,荷兒已尋半天盧楓。她尋到他嬌嗔之態溢於眉宇:“你哪裏去了,大家都敬爹爹的酒,都等你。”她遞過酒杯。


    他接過酒杯快步沈亭柏身前,舉杯欲賀。宋廳長忙攔住說:“未來老嶽父六十壽辰,豈可一杯酒了事?這時不為你老爸長臉,等待何時?”


    “對,對,對”已是市教育局局長的張嘉國喜笑。


    一時在場的都附和。盧楓扭頭看荷兒,荷兒眼睛閃閃。他點點頭,深思片刻吟詠,


    宋廳長趣笑:“好一個六十年甲換舊扉啊,改換門庭,大展一生之誌,真是對情對景,亭柏兄你有個好文彩的女婿。快來幹一杯。”


    沈亭柏滿意地微笑,論才,盧楓和天澤各有千秋,盡管從心理上他更欣賞天澤,但盧楓愛女之情令他感動,所以他一樣喜歡,這終究是女兒的終身大事,關鍵是女兒感情。他高興連著和宋廳長、盧市長張校長等喝了十幾杯,漢禹怕老父身體違合,急趨步上前擋架,下麵的酒他來喝。沈亭柏舉目眼中的小輩不盡感慨萬千,黑發如今長留在記憶裏,他今天沒什麽遺憾,若是有,是今晚天澤不在,若在他要與他好好喝一杯,他說這話已是帶著三分醉意,盧市長和宋廳長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會意地笑。


    沈亭柏提到天澤,老將軍不免疑惑向宋廳長詢問孫兒這段時間為何總被借用,他好像成了後補隊員似的。宋廳長笑著解釋一翻,老人方釋懷,與沈老太爺一邊說閑話,畢竟年級大了,不耐這份熱鬧。


    宴會直到深夜散去。荷兒送盧楓出園時,盧楓握緊她,將沈老太爺對他說的話說了一遍後說:“這段時間我可能不能過來,爺爺說的對,我的兵法學的不好,不會靈活運用,為了我們的將來我會記住爺爺的教導,他是個大智者。”


    “所以我極聰明,是不是。”


    他笑:“是,你不要像上次不聽我的電話。”


    “我明白,隻要這不是借口。”


    他親下她雲鬢,與父親離開。


    臘月二十,蘇伯軒率兒孫四十餘口抵達沈園。


    天澤的二叔爺同一天也率兒孫三十餘口抵大院。


    兩府一時熱鬧非凡,互相往來,如唱戲一般。


    臘月二十八,八麵玲瓏的漢楚很早起身,他向來不睡懶覺,有著他自己嚴格的作息習慣,他起來就在園子裏鍛煉身體,碰著查理。他們互相問好後,他若有所思地問:“聽說荷兒的笨驢不是回來了嗎?為什麽她還是形單影隻,可憐兮兮的?”


    查理告訴他實情,不由他挑眉。查理問他有什麽辦法。他搖頭說:“我就知道很多事我不出馬一時間是極難搞定的。查理不是我說,我們雖然同是心理博士,可你比我實在差那麽一點,我極早說你在感情這塊研究不夠——是男女方麵的。”


    “是。”查理承認。


    “最初我是想你做我妹夫,你卻相中荷兒,結果被她整得七昏八倒,不是我救你,你都不知怎麽被她整死的。”他說著笑:“不過我看得出你覺得很異樣。”


    “都過去了,還提作什麽嗎?”


    “不提,哪有開心?你這個老外,現在對我妹妹有感覺了嗎?”


    “我想現在就結婚,可她要我再等兩年,她說要等到她拍足戲,她說不限製我的自由。”


    “她是考察你,她怕你還想荷兒。”


    “這種感情是兩回事,就像你對荷兒一樣。”


    “我知道,可你們沒有血緣關係,佩瑤很難接受。”


    “那我是不是也要學盧楓七過蘇府?”


    “這辦法未曾不可,你試試吧,也許在大哥未出家前她孝心讓大哥喝她的喜酒。大哥也能安心,你知兄妹四人,他最痛她。”


    “我們說好了,你要在邊上幫我。”


    “沒問題,我們哥們誰跟誰。”


    “可我怎麽過蘇府?大家都在?”


    “你真是笨死了,你不是我小姑婆的幹孫子嗎?她現在不就在大院,你住那去不就完事?”


    查理連笑點頭,說他高興壞了,說他這一年沒見佩瑤心理真是牽腸掛肚。漢楚笑說他可理解,沒忘囑咐:“你把父母請來這邊過個中國年,體會一下中國文化。”


    查理連應好。他們鍛煉完身體,漫步閑話入大廳。查理和漢禹一起用早餐一起上公司。年二十八,工廠工人已放假,公司高層管理人員還沒有,他們要進行年終分紅,然後年二十九就正式放大假,直到年初七。


    漢楚沒事,家人多半還在夢鄉。他隨意用了點心,上樓看荷兒。他輕敲門,沒人應,門反鎖著。他回到自己房看看妻子。他有三個妻子,黛娜,香君,孟晴。


    這刻他來看香君,香君沉下臉生氣,他笑笑。


    隻等香君起身穿好衣,為她梳妝打扮,他動作嫻熟,像專業美發師。漢楚為妻梳好妝,香君勾著他脖又是十幾個香吻,吻後她笑:“其實沒什難,我們一應地為他們家準備了禮物,是媽交待的。”


    “是嗎?到底是媽媽,她還記得她的初戀情人。”


    “你是欠揍了,媽媽你也敢嘲笑。”


    “我說的是事實。”漢楚不以為然地笑:“快說說什麽禮物?吃的還是用的?”


    “穿的。大嫂設計的一套女裝冬裝晚禮物,是特別根據這邊天氣設計的,一套是西服。”


    他嗯聲,與荷兒說話,問盧楓有沒電話給她。一提盧楓荷兒就惱,惱他母親,她恨恨地:“他媽就是個老巫婆,變態,誰像她阻著兒子,不是想著讓他做個孝子,我非讓那老巫婆好看,我要叫她千創百孔跪地求我。”


    “你放心,今晚我幫你,你的笨驢真是太笨,一個老媽都會叫他束手無策,還幹什麽大事。”


    “呸,不準你說他,他若像你樣,我不如上吊抹脖子。”她說著惱香君。


    “勞駕,我親愛的小妹,我幫你,說風涼話。”


    漢楚大嫂古嘉蕙溫婉地笑笑說:“這是緣份,大家在一起有情就好。”


    “還是大嫂好,你們這個屁孩子根本不懂愛情。”


    “什麽?蘇漢楚。”


    “我說的是事實,臭丫頭。”他並不害怕還故意氣她:“你那天下第一神勇,第一英俊的俊才呢?”


    她翻白眼,突然說:“你不如把香君她們休了,娶我算了,我也不嫁盧楓那頭笨驢,你這樣會哄女孩子,也哄哄我。”


    漢楚這下嚇得怪叫,急捂住她嘴叫:“你真是個二百五,我們是親兄妹,雖不是一個娘,一個爹,可那沒什麽分別,我們的血是樣的。所以我痛你,痛得心肝肉肺裏去,你竟說出這種話,你要把我咒死過新年,你快點自己掌嘴。”


    “不。”她飛跑出去。


    黛娜下樓,她著了一身短紅外裝,腿修長,腰如水蛇,像隻火鳳凰似的豔麗嬌柔透著一股野性,她今天是決定要把漢楚的魂魄勾走的。漢楚保持他良好的矜持和紳士風度,他多情卻不是濫用情,他愛女人卻不是***他隻是比別的男人懂得女人,隻是知道如何去欣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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