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瓊恩正在喝水,聽到這句話險些一口噴了出來,“這太荒唐了吧。”


    梅菲斯搖搖頭,大概自己也覺得可笑,“資料上是這麽說的,我轉述而已。”


    其實要判斷思思尋常不尋常,根本不用看什麽資料,甚至也不用看眼睛,隻要看她的左手就足夠了。能夠擁有那樣強大神器的人,怎麽著也不會是個普通之輩。


    “那枚戒指麽,”梅菲斯說,“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傳說中的寒冬之戒,據說能讓整個世界冰封的至高神器。”


    讓整個世界冰封,這種說法自然是誇張,就算連寒冬女神歐呂爾都辦不到,但也側麵反映了這枚戒指確實是威力無比,所以才會有這種傳言。


    “寒冬之戒,來曆不明,一般都認為是巫師之神阿祖斯所鑄造,但根據教會裏一份秘密資料顯示,這種說法是錯誤的。”


    不得不說,有一位像梅菲斯這樣的女友在身邊,那真是幸福到一塌糊塗的事情。打架的時候可以當戰力,上床的時候可以當情人,平時可以當朋友,就連要查找資料的時候,她都能立刻從記憶中搜尋出來,詳細奉上。


    提爾的教會體係中,聖武士地位極高,往往能夠出任輔祭、主教等職,甚至領袖六大教區的“大主教”。現在深水城教區地領袖。大主教阿魯曼,就是一位聖武士。梅菲斯因為身世血統的關係,就算不被開除,大主教之位估計也是沒希望,但她畢竟地位尊崇,有權接觸大量的機密資料。她喜好閱讀,博覽群書,記憶力又驚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略一回憶就想了起來。


    據梅菲斯所言,寒冬之戒最早出現。是在上古耐瑟瑞爾帝國的中晚期,具體時間不明,但肯定在帝國隕滅之前。阿祖斯要等幾百年後才出世,自然不可能是他鍛造了這枚戒指。它以“寒冬”命名,顧名思義,乃是能夠發動強大無比的寒冰魔法,冰封世界自然不可能。但要毀掉一座城池,卻是絕對可以辦到的。


    如果僅僅隻是這些,那倒還罷了,威力強大是神器的共同特征,雖然厲害到這種程度的是不多,卻也不是絕無僅有。但寒冬之戒另外還有一項能力,卻令它穩穩占據了神器中地“至高”一級,任誰也無法提出異議。


    這項能力便是“永生不死,青春不朽”。


    這是個魔法世界,長生不死的法門也是有地。最典型的就是變成吸血鬼、轉化巫妖,但這實際上是“永死”而不是“永生”。更高明的,那就是成為選民之類,就像欣布、葵露等人。但選民是能不死,卻不等於說不老,隻是衰老速度非常緩慢而已,欣布十餘歲時就成為選民,如今看起來也有三十歲左右了。其他例如什麽延命藥劑之類的。有用是有用,但效力是會遞減的,一個普通人,原本假設能活百歲,就算天天用珍貴藥劑喂。至多也就能延壽幾十年。而且和選民一樣,壽命是能延長。衰老無法避免。一個人如果都已經老眼昏花牙齒鬆動不能推倒漂亮美女了,那就算活上千歲又有什麽樂趣,還不如自殺變鬼魂得了。


    簡而言之一句話,長生可期,不朽難求,天年可延,青春難再。就目前的魔法水準,瓊恩不曾聽說有能完美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當然,那幾個陰魂王子活了上千年還很年輕,或許是已經掌握了什麽秘法,但瓊恩不相信那是沒有代價地。


    但寒冬之戒可以輕鬆做到這一點。


    隻要戴著它,人就不會衰老,當然如果孩子戴上那也不會長大,生理機能就像是完全停滯,但其實並非如此。此外,佩戴者可以不飲不食,無需攝取能量就能維生,當然這隻是“可以”,不是“必須”,如果願意享用美食,那也沒有任何障礙。


    “那如果取下戒指呢?”瓊恩問,“會不會加速衰老,把以前的份都補回來?”


    “不會,”梅菲斯說,“它其實就相當於一個停滯的功能,戴上它,周圍的世界照常運轉,但你的身體狀態仿佛就停止在了那一瞬間……不過這麽說還是不確切,你還是會疲憊,會勞累,會需要休息,不是說在早上起床時戴上,那就永遠都精力充沛了。”


    這其中的道理,梅菲斯也解釋不清楚,反正歸結起來一句話,“這就是魔法的奧妙”。


    因為有這樣強大的功能,寒冬之戒遭到無數人的覬覦,一出世便伴隨著腥風血雨。這聽起來就像是武俠小說裏的什麽絕世神兵或者武功秘笈,不過其實也差不多——準確地說是更誘人,有什麽絕世神兵和武功秘笈能讓人長生不朽地?而且連練都不用練,直接戴在手上就行,不用擔心自己資質不夠之類的問題。


    “被你這麽一說,連我都想要了,幹脆今晚就去殺人越貨吧。”


    瓊恩開玩笑地說,理所當然地遭到了梅菲斯一個白眼。其實就算真拿到寒冬之戒,對於瓊恩而言也未必有多少意義,神器這種東西,不是想用就能用的,更何況是寒冬之戒這種貨色,長生不朽的效果那是戒指附帶,佩戴就行,不用激發,但要想發動其中蘊含的寒冰魔法,那就需要巫師自身有超一流的實力了,瓊恩自度差得很遠……等等,如果這麽說的話,豈不就是意味著,那位叫思思的女孩,魔法造詣遠遠勝過自己?


    從外表上看,估計她地年齡至多也就在十六七歲左右。和自己差不多。瓊恩雖然不算絕頂天才,卻有奇遇,有一流地學院訓練,一流的教授和導師,還有神力的輔助,進步速度一日千裏,不足十七歲便能觸摸魔網第六層,即將達到第七層,就算不是震古爍今。也是極其罕見了。凜有半龍血脈,資質絕佳。比他還大一歲,如今也才剛剛凝成真名。如今居然又冒出一個天才巫師出來,比自己還明顯強一大截……這世界上還有天理嗎?


    “世界上有沒有天理我是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得提醒你,”梅菲斯說,“那個女孩子很不簡單。”


    “這話你早說過了。”


    “不,我的意思是說。她地體內有一種極其危險地力量,”梅菲斯沉吟著,謹慎措辭,“每當我和她靠近的時候就能感覺得到,就好像,呃,相互排斥,互相敵視一樣。”


    “相互排斥,互相敵視?”瓊恩失笑,“大家無冤無仇。有什麽敵視地。”


    梅菲斯是提爾的聖武士,瓊恩是夜女士地信徒,甚至還勉強能算半個選民,他們在一起都沒感覺有什麽排斥。如果說梅菲斯和思思之間會排斥,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難不成那個白袍女孩其實是什麽邪神信徒,而且這個邪神還恰好是提爾的死敵?


    “不,不是。”梅菲斯搖頭否認,“在排斥和敵視之外,偏偏又有一種相互吸引,非常熟悉地感覺。就是那種……仿佛我和她都擁有某種力量,而這種力量本出同源。彼此近似——算了。我也說不清楚。”


    “本出同源,彼此近似?你別告訴我說她其實也是你們教會的聖武士。或者她也是巴爾的子嗣。”


    “這兩者都絕無可能,”梅菲斯皺眉,“所以說,我也實在搞不清楚怎麽回事嘛。”


    瓊恩一向信任梅菲斯的眼光見識,既然她都摸不著頭腦,那自己也就不用再費心思猜測。反正總結起來一句話,這兩個人身上迷霧籠罩、疑團重重,而且仿佛還都和自己這邊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伊斯塔極有可能來自神秘的東方大陸,對於解開瓊恩地身世來曆頗有助益;而思思則和梅菲斯有什麽既排斥又吸引的古怪感覺……真見鬼了,兩個女孩子之間有感覺,這話聽起來好像百合……


    倘若有時間的話,慢慢觀察,深入交流,或許能發現什麽秘密,隻是大家以前既沒交情,馬上又要各奔東西,他們要南下去卡麗珊,瓊恩等人要北上回陰魂城,天地之大,以後未必還會有什麽交集了預料是如此,然而世事的奇妙之處,就在於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人意料。


    在塔格村住下的第四天,消息傳來,費郎羅公爵撤回指控,達勞瑪城法院召回法警,這件事情算是基本搞定。既然如此,大家也就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瓊恩等人打算第二天北上,伊斯塔和思思則準備南下,就此告辭。


    就在當天晚上,凜生病了。


    毫無預兆地,先是突然頭疼,然後就發起燒來,額頭溫度燙得驚人,到最後已經神誌不清,暈暈沉沉。小村莊裏沒有醫生,幸好芙莉婭是牧師,趕緊讓她為凜治療,好幾個神術拍下去,卻是半點效果也不起,反而燒得更厲害了。


    “這是怎麽回事?”


    頭疼腦熱,發燒生病,這並不算什麽,人人都會遇到,但發生在凜身上,那就很不可思議了。她是龍女,體質好得不可思議,從小到大別說發燒,就連感冒著涼都沒有過,這點梅菲斯可以作證。退一步說,即使生病了,已經用神術進行治療,就算不能完全痊愈,至少也應該有所好轉才對,總不至於起反效果。芙莉婭施法的時候,瓊恩等人也在旁邊,不可能做什麽手腳。


    怎麽辦?


    大家都有些犯難,如今這座小村莊裏可以算是藏龍臥虎,能夠凝成真名的高階巫師就有三個,超一流的劍士也有兩名,來自下層界的惡魔都有一隻,然而遇到這種治病地事情,全都派不上用場,統統可以忽略。唯一一個莎爾牧師。還已經被宣告徹底失敗了。


    聽到消息,伊斯塔和思思前來探望,然而他們同樣也束手無策。瓊恩注意到思思很認真地盯著凜地臉看了半天,原本還以為她有什麽辦法,結果依舊隻是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臨行之前出了這種事情,大家心情自然都很差,如今也別無他法,隻能按照計劃啟程。到了下一站瑞塔汶,去城中神殿裏找更高明的牧師來試試看了。


    各自休息。準備明天一早動身,梅菲斯在床前守著凜。瓊恩獨自一人睡到半夜,隻覺心中莫名其妙的煩躁不安,索性披衣起身,出來走走。


    沉睡的鄉村安寧靜謐,月光清澈如水,夜風柔柔吹拂。讓心頭的燥熱漸漸平緩下來。瓊恩隨意沿著小路走到村口,正準備轉身折回,一眼瞥見旁邊山丘頂上站著一個人影。


    “思思?”


    白色的巫師袍在黑夜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何況今晚還有月光,栗色長發隨風飄拂,露在袖外的左手食指上,寒冬之戒泛著凜凜冷光,正是那個神秘地小女巫。她背負雙手,仰頭看著天空中的彎月,仿佛若有所思。嬌小身形之中,居然隱隱顯出一派蕭瑟氣息,仿佛曆經滄桑地老者一般。瓊恩看得心中發怔,待回過神來,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見她抬起手,頭也不回地朝他虛招了一招。


    很顯然,對方是要他過去。瓊恩略一猶豫,走上山丘,在距離她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思思小姐,找我有什麽事情麽?”


    她緩緩轉過身來。


    “不是她找你,”思思說。“是我找你。”


    瓊恩驚得往後退了一步。


    之所以如此驚惶。是因為剛才那句話,根本不是平時聽到地柔美女聲。而是一個男性地嗓音,低沉、雄渾,夾雜著些許嘶啞,透著一種久居高位自然養成地氣度,而且說的是標準地耐瑟語。倘若瓊恩不看人光聽聲音的話,他肯定會以為麵前站著的是一位老者。借著月光,他清楚地看見對方地臉,確實是思思沒錯,然而又似乎有什麽地方改變了……


    是了,眼睛,她的眼睛本來是一隻藍色,一隻碧色的所謂“妖瞳”,如今卻兩隻都變成了深碧色。


    眼睛顏色統一,看起來自然順眼多了,問題在於這種變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發生,它肯定是某種預示或者說征兆才對,一想到這點,瓊恩便更加緊張起來,正要說話,對方已經再度開口。


    “你來自陰魂城吧?”


    瓊恩更是一驚,大家萍水相逢,自然不會透露太多訊息,陰魂城名聲不佳,所以瓊恩也不曾向對方提過,免得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反正互相不打探底細,這是冒險者們共同默認的規矩,也沒什麽不正常的。可是這樣的話,對方怎麽能夠一口叫破自己的來曆?她……不對,恐怕是他,從哪裏看出來的?還是說芙蕾狄她們無意間露了口風?


    “你的法袍、鬥篷和靴子上,都有明顯地陰魂城標記,你自己看不見而已,”似乎是看出了瓊恩的疑惑,對方做出解釋。


    瓊恩深吸口氣,定了定神,“我確實來自陰魂城,第二遠征師上尉軍官,瓊恩-蘭尼斯特。閣下是……”


    他試探著反問,不知不覺間已經用上了尊稱,之所以如此,是他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清晰傳來的凜凜壓迫感,並不算特別強烈,但卻足以令他驚駭莫名。


    同為奧術的研究和運用者,巫師和巫師之間有一種天然的聯結,能夠感應到對方的氣息。如果彼此間實力有差距,那麽較弱的一方會有壓迫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問題在於,除非巫師幹涉魔網,調用魔力,準備或者正在施法,那時候力量上地差距極其明顯,感應才會比較強烈,倘若隻是像現在這樣麵對麵站著說話聊天,那理當是不會有什麽感覺的——如果這樣也能有感覺,而且還這麽清晰,那隻說明一件事情:對方的實力之強,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


    瓊恩自身實力已經不俗,見過的頂級大巫師也有不少,他地老師奧沃、第一次出差送信地對象拉沃克,這兩個巫妖都是大奧術師,即便在昔日的耐瑟瑞爾帝國,他們也都是第一流地人物,現在更毫無疑問是世界上最頂級的巫師。然而就算見到他們,瓊恩也沒感受到這麽強的威壓——換句話說,眼前的這個人,較之奧沃和拉沃克都還要勝上一籌?


    這……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半點合理性吧。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對方淡淡說,“反正不是你現在看見的這個叫思思的女孩子,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


    “是,那閣下召我前來……”


    “我想聽你為我講講,陰魂城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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