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場的很多人都沒見過這位銀發黑袍女子,但當述爾說出“風暴女王”的時候,所有人都立刻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正是阿格拉隆的統治者,魔法女神密斯拉的選民之一,欣布。


    “我們已經休戰。”述爾指出,紅袍巫師會和欣布去年已經簽署了停戰協議。


    “但你想殺我的學生。”


    述爾一怔,不明白欣布所指,但風暴女王已經沒有耐心解釋,閃耀著藍白色光亮的火焰從她身上洶湧而出,化作熾烈的颶風向述爾急速襲去。述爾躲避不及,雙手一合,腳下騰起一圈火焰護盾,試圖抵擋颶風。與此同時,他的全身被一層閃爍著透明微光的球體完全籠罩起來。


    颶風衝破了火焰護盾,直直撞向述爾,在他的腰部掠過,撕開一個深深的傷口。述爾低吼著,退後一步,伸手在空中虛抓,一隻銀白色金屬光澤的半透明巨掌快速凝結成型。與此同時,勞澤瑞爾從側麵完成對欣布發動了襲擊,“震懾!”他厲聲喝著,伸手遙指,一團紅光轟然自欣布腳下的地麵湧出,像是要將這位女王吞噬一般。


    欣布周身驟然間光明大放,銀白色的火焰從體內噴湧而出,飛舞旋轉著,環繞身體周圍。紅光撞上銀白色火焰,瞬間湮沒無形,仿佛從來就不存在過一般。“該死的銀火!”附魔首席詛咒著,“蕾拉芮,用大裂解!”他大聲招呼著防護學派的首席。


    “我今天沒準備大裂解。”蕾拉芮女士用懶洋洋的聲音回答同伴,她並沒有急著參與戰鬥,卻好整以暇地給自己接連疊加了幾道防禦。對於這樣毫無半點協作精神的同伴,勞澤瑞爾低聲咒罵著,從指尖射出一道赤紅色的火箭。


    述爾的銀色巨掌同時完成,半空中凝結成拳。凶猛無比地朝欣布砸來。風暴女王凝神誦咒,雙手交疊做了個複雜的姿勢,發出一道綠色射線,粉碎了巨拳,但她也因此來不及躲閃勞澤瑞爾的火箭。至少超過五道防禦法術瞬間被激發出來,籠罩在欣布身上,但都未能抵擋住附魔首席地這次攻擊。欣布被擊中了。火箭從她的右臂穿透過去,發出嗤嗤的聲響,女王受傷了。


    述爾大聲誇獎著同伴,掌心中噴出不斷變幻閃爍的虹光來,朝欣布射去。勞澤瑞爾謹慎地準備著下一個法術。而一直慢吞吞的蕾拉芮女士終於有了動作,她釋放出一道白光,化作霧氣從欣布身上衝過,消解掉了女王的大部分法術防禦,包括環繞在身周的銀白火焰。眼看述爾發出地虹光將要射中。欣布猛然退後半步,隨即整個身形消失在空氣中,避開了法術的攻擊。


    下一瞬間。她出現在高空上方,一團銀火再度從體內湧出,修複了手臂上被勞澤瑞爾的火箭撕開的傷口。她的銀色長發紛亂飛舞,眼中地火焰熊熊跳動起來,伸手朝勞澤瑞爾一指,四顆巨大的火球自高空中直直墜落下來,仿佛隕石流星,朝這位附魔首席砸去。在即將砸到的時候。欣布念出了一個字符,四顆火球驟然收縮,變成了四團劈啪作響的球狀閃電。


    勞澤瑞爾從巨石頂上摔了下來,千鈞一發之際他啟動了長袍上的羽落術,安然無恙地落到地麵。球狀閃電將他原本站立地巨石頂上轟出了一個深坑。附魔首席怒吼著,再次發射出一道火箭。但欣布身上的銀火塑成了一麵盾牌,擋住了攻擊。


    述爾放棄了直接的法術攻擊,創造出一柄又一柄透明地力場長劍來,仿佛有生命一般自行飛舞著,朝欣布刺去。蕾拉芮謹慎地保持著自己的安全,間或用解除魔法摧破欣布的防禦法術,為同伴的攻擊創造機會。勞澤瑞爾意識到自己最拿手的精神控製法術對欣布很難起到什麽作用,他索性一次次地從指尖釋放出火箭來。那並非是普通的火焰箭,而是將準備好的法術還原成原初的魔法能量發射出去,因此很難被通常地方法抵禦或者消解。


    三位紅袍首席的聯手,成功壓製住了風暴女王。雖然身為魔法女神的選民,欣布擁有“銀火”,那是一種獲自女神的神力,既可以用於攻擊也可以防禦,甚至還可以用於治療,並且和奧火一樣難以被普通的方法防禦或消解。她頻頻給對手造成了傷害,但始終沒辦法真正地重創,紅袍首席們雖然無法用法術治療,卻也攜帶了足夠地藥水。每當某一位首席陷入危機的時候,他就會聰明地退出戰團,稍事喘息,而由兩位同伴暫時抵擋欣布。這種戰術獲得了成功,巫師地法術終究是有限的,縱然是欣布也不例外,以一對三,如果不能速戰速決,持久消耗下去就隻能意味著失敗了。


    但就在局勢漸漸變得明朗的時候,變化又突然發生了。


    述爾再次召喚出了畢格比粉碎掌,朝欣布重擊過去,但在半途被一麵自虛空中陡然浮現的白骨之牆給擋住了。一個有著鷹鉤鼻子的黑須中年人微笑著在距離欣布不遠的地方現身,“多日不見了,陛下。”他優雅地微微躬身行禮。


    正在拚鬥中的大巫師們一齊停手,欣布皺著眉頭,看著這位突然出現的幫手,“我可不記得允許你來阿格拉隆,薩紮斯坦。”


    “我也深感抱歉,”薩紮斯坦歎氣,“不過陛下你看,暫時我們是不是先不用計較這個問題,畢竟我們有共同的對手。”


    “我可沒興趣和你聯手。”


    “僅僅是目標一致罷了,談不上聯手,”薩紮斯坦溫和地微笑,“而且不管怎麽說,陛下,一直以來我替您的學生隱瞞身份,傳授她法術,讓她能在塞爾度過愉快的三年時光——您欠我一份人情呢。”


    “是麽,”欣布悠然說。她的唇邊泛起一絲平靜而詭異的笑意來,目光從述爾、勞澤瑞爾和蕾拉芮三人身上移過,“那麽也無所謂了,就這樣吧。”


    現在人數變成了二比三,局勢頓時逆轉,薩紮斯坦身為亡靈首席,穩穩把持紅袍巫師會。其實力遠勝其他首席,他和欣布聯手,足以壓倒述爾等三人。


    述爾皺著眉,“如果早知道凜小姐是女王陛下的學生,那麽我一定會更加禮貌些。”他說,“事實上,我還一度懷疑她是你的私生女呢,薩紮斯坦。”


    “我可沒有這樣的榮幸。”薩紮斯坦微笑。


    述爾不理睬他,將目光轉向欣布。躬身行禮,“如你所見,女王陛下。這其實是個誤會,”他說,“您現在就可以帶走您地學生,我保證她一根頭發都沒有傷到。我們紅袍巫師會內部有些小小的爭執,在處理完後立刻便會退出阿格拉隆,決不會多停留半秒鍾,您看如何?”


    “很好的提議,不過我拒絕。”欣布說,她略帶邪惡地微笑著,“因為能多殺幾個紅袍巫師會讓我感覺心情愉快。”


    “那麽就沒辦法了,”述爾搖頭,雙手一拍。


    巨大的魔法陣驟然在虛空中出現。述爾、勞澤瑞爾和蕾拉芮不動聲色間已經各自占據一方,最後一個空位上緩緩浮現出一個人來。身材矮小,戴著一副藍水晶磨成的眼鏡,長長的胡須直垂到胸腹,看起來就像是個老學究。


    “啊呀啊呀,”他歎氣,“不是說好四個對一個的麽。”


    “人生難免總是會有意外嘛,奈弗朗。”


    咒法學派地首席巫師聞言搖頭,“我討厭意外。”他抱怨著。


    “那麽就把意外解決掉。”勞澤瑞爾不耐煩地說。


    局勢再一次發生改變,現在成了二比四。述爾等人顯然沒有料到欣布會前來插手,原本這個布置是針對薩紮斯坦,以四敵一,可以穩操勝券,如今就沒這麽容易了。


    戰鬥重新爆發,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薩紮斯坦招來了各種恐怖的亡靈,和奈弗蘭的異次元怪物大軍廝殺在一起,蕾拉芮為自己和同伴布下了重重防禦,進攻的工作則由述爾和勞澤瑞爾擔任。欣布身上的銀火燦爛燃燒,她毫無顧忌地扔出各種範圍巨大地殺傷法術,有幾次險些把薩紮斯坦都卷進去,亡靈首席隻能苦笑著躲避。


    瓊恩在地上旁觀著這場空中的魔法大戰,他以前也曾經幾次和巫師對決,屢屢可以借助一些“技巧”取勝,這似乎印證了一條所有巫師都耳熟能詳的道理:“沒有無用的法術,隻有無能的巫師”。但他發覺這個道理如今好像變得不再適用,無論是欣布女王也好,紅袍首席也好,同為第一流地施法者,對法術的掌握運用已經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一切所謂地“技巧”在他們麵前都不過是笑談,因為那些招數竅門彼此早就都了然於心,熟悉無比。這種大巫師之間的決鬥,唯一的途徑就是以力破力,完全不必奢望能搞什麽別出心裁出奇製勝。


    各種強大的魔法交織紛錯,造成的劇烈爆炸讓整個空間都仿佛在動蕩,瓊恩感覺自己腳下的地麵都在搖晃顫抖,這讓他非常擔心會不會發生地震。但比起這個,更迫在眉睫的問題,是維沙倫信徒們的祈禱已經結束,祭祀儀式開始了。


    死月法珠被擺上了祭壇,五位看起來位階最高地維沙倫牧師環繞匍匐在地,高聲唱頌著神祗的讚美禱文。維沙倫成為神祗不過幾年,教會勢力微弱,信徒寥寥,但整套祭祀儀式倒是弄得像模像樣,煞有介事,連讚歌都華美典雅得很。隨著禱文的念誦,祭壇上空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形,緩緩撕裂,現出一個狹長的黑色裂隙來。


    五位維沙倫牧師大喜過望,因為這意味著位麵地通道已經初步打開,神祗即將降臨凡間。“把祭品帶上來!”維沙倫首席牧師大聲吼叫,一邊指揮著屬下,一邊率領其餘四位牧師繼續念誦禱文。兩個臉色死白的維沙倫教徒朝瓊恩等人跑過來,打算將梅菲斯和凜帶上祭壇。


    “該死!”


    瓊恩焦急著,但塑能首席述爾大巫師施展出來地力場魔法,壓根就不是他所能掙脫的。正倉皇無計間,他驟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鬆。原本一直緊緊束縛著的無形力場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大喜過望之下,他來不及思考這是怎麽一回事,急忙躍起身來,從懷裏取出一顆空繭捏碎,伸手對著衝在前麵的維沙倫教徒一指:“變形!”


    一道白光閃過,被法術擊中的維沙倫教徒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條正在地上撲騰著尾巴的金魚。瓊恩自從學會變形術以來。從來沒用得這麽順暢流利過,他一擊得手,正準備再次施法,卻見梅菲斯和凜也突然掙脫了力場束縛,站起身來。凜抬手發出四顆魔法飛彈。幹脆利落地將第二個維沙倫教徒打倒在地。


    其他維沙倫教徒們發現了這邊的變故,除了正在念誦禱文的五位牧師不能分身,剩下十幾個家夥都衝了過來,其中有一半左右應該是亡靈巫師,齊齊站定誦咒施法。瓊恩急忙從懷中取出一道卷軸。展開念誦,從身旁的巨石中延伸拉扯出一道石牆來,擋在身前。他剛剛完成法術。七八支白骨長矛就破空射來,正打在石牆上,發出猛烈的爆炸聲。


    “快過來!”他大聲招呼。


    梅菲斯和凜也跑了過來,借助石牆抵擋著維沙倫教徒的攻擊。白骨長矛接二連三地打來,片刻間轟破了石牆,一群全身青碧浮腫地肥胖僵屍不知從哪裏被召喚而出,揮舞著屠刀衝上前來。凜從懷中抽出火球魔杖,轟轟連放。轉瞬間將那群僵屍全部燒成了灰燼。緊接著她啟動了左臂上魔法刺青,在麵前塑起一麵八尺高的冰牆來,再度暫時抵禦住了攻擊。


    很幸運,雖然凜隻愛用火焰類型的魔法攻擊人,但卻還懂得在魔法刺青裏儲存一些用於輔助和防禦的法術。就如以前在擂台上用過的造風術和飛行術,這真是個好習慣。借助冰牆地掩護。瓊恩和凜瘋狂地連用法術、卷軸和火球魔杖,片刻間將那群維沙倫教徒殺死大半。“幹得漂亮。”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說。


    瓊恩回頭,發現布雷納斯王子正悠閑地靠在一塊巨石邊,一襲灰袍,披著鬥篷,雙手環抱胸前,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場並不精彩的戰鬥,反而對高空中六位大巫師的拚殺顯得興趣缺缺,也完全沒有插手參戰的意思。


    “殿下……”


    瓊恩正要說話,驟然間祭壇那邊傳來一聲尖銳痛苦地嚎叫,像鋼針一樣刺得他心頭一顫。愕然抬頭望去,卻見原來是那位維沙倫首席牧師眼見情形不對,已經來不及將瓊恩等人抓來當祭品,索性抬手一抓,五指生生插入身旁一位牧師的頭顱裏,將頭蓋骨掀了開來,白色的腦漿噴射而出,濺得老牧師一臉都是,他卻毫不在乎,將手插進腦漿裏,高聲念誦咒文。被掀開頭蓋骨地牧師原本還在抽搐掙紮,片刻間便不再動彈,全身泛起青黑色的魔法靈光來,最終皮肉急速萎縮,變得焦黑如炭,整個人成了一具幹屍。


    老牧師抬手一揮,那具幹屍平平浮起,飛進了正逐漸擴大的位麵裂隙中,隨即隱隱有種陰冷的獰笑聲傳出。一個閃爍不定的維沙倫聖徽緩緩從中浮現,越變越大,懸在祭壇上空,扭曲著,化作一個模糊的人影,正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


    巫妖之神維沙倫的化身即將降臨物質界。


    在場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同時意識到這點,維沙倫教徒們統統匍匐在地,向神祗頂禮朝拜;高空中的魔法大戰還在繼續,欣布和薩紮斯坦已經占了上風,但一時間還看不到勝利地希望。瓊恩不明白王子還悠閑地站在這裏做什麽,一旦等維沙倫化身降臨,形勢就會急轉直下了。唯有立刻幫忙把述爾等四個紅袍首席幹掉,或許還能有一戰之力。


    但王子並不動彈。


    維沙倫的化身漸漸具現,從模糊的影子變成了清晰的實體,他看起來像是一具枯萎的幹屍,披著簡陋地黑袍,暗黃色的皮膚上長滿黑色地斑塊,手中拄著一根長長的法杖,杖頭是一顆骷髏頭骨。


    他從虛空中走下來,踏上祭壇,伸手去抓死月法珠。但這個動作沒有成功,在神祗觸及到法珠之前,一隻白骨手掌從空氣中伸出,搶先將那枚神器取在手中。


    死月法珠在手,隱形法術也就隨之消失,白骨手掌的主人從空氣中顯現出來。精致華麗的長袍下裹著消瘦的骷髏身體,數十顆紫紅色的艾歐石在頭頂旋轉環繞,空洞的眼眶裏透出尖銳的紅光來,和祭壇上的巫妖之神對視著,或許是錯覺,但瓊恩覺得他的骷髏臉上似乎露出一絲微笑。


    “拉沃克?”維沙倫盯著突然出現的巫妖,聲音嘶啞地說。


    原本以為今天一章能搞定本卷,不過就現在看來,似乎還需要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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