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爺一臉慈祥的對著徐子琳,輕拍徐子琳的手臂道:“從今往後,我家琳兒就是大姑娘了。以後得改改你的孩子脾氣,爺爺剛才可是聽到你摔門的聲音,姑娘家家的可別向他們那麽粗魯。”


    徐老太爺刀鋒般的目光一覽而過,接著又和藹可親的和徐子琳道:“哪天你嫁人了,還這樣,爺爺可幫不到你。”


    “爺~爺!我不嫁,我要一輩子陪著爺爺。我哪也不去。”徐子琳撅著小嘴,搖晃著徐老太爺的手臂道。


    徐建豪聽徐老太爺話的意思,找他們來是要說徐子琳訂婚的事,他別提有多反感,加之還有兩個讓他厭惡的人與他共處一室。他提了提自己的衣領,兩手插進褲袋,往門口方向。


    “站住!”徐老太爺看徐建豪欲出,嗬斥道。


    “這裏空氣不好,我出去透透氣。”徐建豪停止腳步,也不轉身,背對著徐老太爺。


    徐振興聽了不樂意了:“你什麽意思?你……”


    “閉嘴!全部給我坐好。”徐老太爺聲高八度,麵對徐子琳時的慈眉善目已不見蹤影,他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因為再度暴怒,老爺子氣得身體有輕微顫抖,胸脯高低起伏,即使身體硬朗,也不得不服老。


    徐振興沒說出口的話,卡在了咽喉,吞進了肚子。他緊緊地抿住嘴,腮幫鼓鼓的,像青蛙鼓起來的氣囊,使勁忍住心中的怒火,鼻孔撐得好大,鼻翼一張一翕,呼出來的氣,就像是打氣筒放出來似的,呼呼有聲。雙手指關節也被他攥得發出咯咯的響聲。


    徐振興用力甩開一直被劉倩倩拉住的手腕,劉倩倩被他的大力甩得一個趄趔,他都不顧,自顧自的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仿佛坐的是,他那頂撞他的不孝子,他鬆了襯衣領口的扣子,好讓呼吸順暢些。


    劉倩倩不露自己的委屈,強忍住腳上的疼痛,故作鎮定的走到徐振興身旁,坐穩,抓過徐振興的左手,給他按摩左手虎口處,以便他放鬆。


    徐振興每一回動怒,大動肝火時,劉倩倩都會幫他按摩手的虎口,她說這可以緩解他的緊張狀態,讓他放鬆,他也不知熟真熟假,隻不過,每次被她按摩後,那種舒麻的感覺,從手傳到身體各處,然後他真的得到了放鬆,身心放鬆。


    徐振興的怨氣被劉倩倩那麽一按摩,消減到一半時,顧及到周圍還有人,他緩和了語氣道:“好了,我沒事了。”


    劉倩倩點頭,回他個放心的微笑。


    徐建豪在徐老太爺的又一聲怒吼後,回轉過身坐在了離徐振興和劉倩倩最遠的一個位置。他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徐振興和劉倩倩。


    徐老太爺看著徐建豪坐在離他們那麽遠的距離,想要開口,又隱忍了。他太了解他這個孫子的脾氣了。若不是看在他的麵子上,以這小子無拘無束,肆無忌憚的火爆脾氣,早就奪門而去了,又豈是他這老爺子一句話能留住的呢。此刻能安靜的和徐振興共處一室,已經實屬難得了。


    徐老太爺看全家齊聚一堂,心裏忽然一陣酸楚翻江倒海,這樣的畫麵他是有多久沒看到過,可以說從未有過。


    徐老太爺就徐振興那麽一個兒子,年輕時,他為了他的事業,為了建立屬於他的帝國,不管白天黑夜,無論刮風下雨,他一直一股腦紮根於他熱愛的事業。家裏的妻兒老小,他想都沒想,忙得很少回家。好在他娶了位賢妻良母,把家裏照顧得井井有條,裏裏外外打點得頭頭是道。他的妻子孝敬父母,相夫教子,他認為女人該有的嫻熟她都有。更難能可貴的是,在創業初期,創業道路極度艱辛,生活也嚴重受到影響,一家老小吃飯都是問題,她仍然對他不離不棄,用自己的臂膀,扛起這個家,給他的家人吃飽穿暖。她自己卻因為過度勞累,肩膀肌肉拉傷,為了不給他再添麻煩,選擇沉默,不去醫治,以至於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落下了終身隱患,每每天氣變換,她的肩膀都會劇烈的疼痛。所以那時,他發誓:一定此生不負卿,白首不相離。


    事業有成時,他也一樣忙忙碌碌,沒有一刻停歇,同樣很少回家,家就似他疲憊時偶爾駐足的酒店,累了,躺一會兒,解乏了,轉身就走。可是在心底,他需要這個家,這個家有她在,有她在的家很溫暖,很溫馨。他感謝她的一路陪伴。


    年老時,他把他熱愛一生,經營一生的偉業,交到了他兒子和孫子手上,起初,他還不放心,時時刻刻擔心他們會斷送他的事業,可是他們沒有讓他失望。他的兒子把他的事業推向了高潮,他的孫子把他的事業發展成為既有高度又有寬度的浩瀚小宇宙。他的帝國夢得到了全麵實現和提升。


    退隱後,他對他的事業泰然處之,他開始享受生活,安度晚年。他為他的夫人也建造了既有高度又有寬度的家。他和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種種花,養養草,釣釣魚,散散步,踢踢腿,練練太極,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這是她的夢想生活,他同樣幫她一一實現了。


    他夫人一生對他的付出,他無以為報。但他一直遵守著他立的那個誓言:此生不負卿,白首不相離。


    徐老太爺回憶起往事,感慨萬千。


    常說,當一個人開始回憶過去時,那麽他(她)老了。


    徐老太爺想,他是真的老了,不服老也是不行的。


    他追及一生的帝國偉業已經建起,他追求一世的富貴榮華也已經享有。


    人生是否真的要有缺憾才是人生,因為有了缺失才想去彌補,因為不完美才想去追求完美。


    那麽他的缺失,應該就是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安在時,有父母的愛,有妻兒時,有妻兒的愛,可是他對他們呢?他似乎一直以來吝惜對他們的愛,他把他的愛都給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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