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會?一群黑社會分子集結竟然取這麽高雅的名字。”


    山鬼並不是第一次聽到三個字,二寶曾經也提過這件事,但是顯然方少衡了解的比二寶更深。


    方少衡不理會山鬼語中的嘲諷,笑道:“因為這群黑社會不是普通的幫會,在地下的世界中,他們都是統帥一方的諸侯,如果他們聯合暴動,力量足以開山裂海,你可能不信,但我並不是在開玩笑。”


    “有位偉人說過,一切反動勢力都是紙老虎。”山鬼玩味地望著方少衡,悠哉說道:“你口中的力量能強過這位偉人嗎?”


    方少衡合上嘴巴,又張開似乎想反駁什麽,最後隻能無奈說道:“和你沒法交流,你好像變了,沒想到十三街那個滿手血腥,一怒為紅顏的人魔,如今也會插科打諢。”


    山鬼嗤笑道:“你倒是沒變,一如當初。”他強忍著沒法裝逼一時爽,轉眼上天堂這句話吐出。


    方少衡繼續說道:“總之就是五大堂主聚集,爺爺是金堂的龍頭,你這次是陪他出席,我想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就是出麵調節你和嶽山之間的矛盾。”


    是嗎?矛盾可以調節,但是仇恨一旦結下,便是不死不休的局,誰都別想退場,這些話山鬼沒打算說,多說無益,以自己目前的處境而言,隻有抱緊方家九爺的大腿才能繼續苟活,否則嶽山會徹底撕碎他,至於對嶽山以及耿南的複仇,總歸是那句話,年輕意味著無限可能,活下去才能一口一口“吃了”他們。


    很快奧迪停下,還是上次那座洗心齋,九爺依舊在二樓燒香禮佛,旁邊跟著阿虎。


    九爺敬香後洗手,麵露慈祥,對山鬼說道:“過來坐吧,給小老頭衝壺茶,少衡你也過來坐。”


    山鬼這個鄉巴佬怎麽可能學過高雅的茶道,但他並沒有拒絕,複製記憶中九爺上回泡茶的過程,雖然無法和他相提並論,倒也中規中矩,並無瑕疵,最後和上次一樣,茶分四杯,五分滿,六分滿,七分滿,八分滿,依次增加。


    九爺見此笑道:“你這孩子看來是生氣了,氣我上次讓你走時,令少衡戲弄你一下,所以也想著來考較我一下。”九爺這時候仿佛就像一位鄰家老爺爺,慈祥和藹,沒有架子,任誰都無法將他和黑社會老大聯係在一起。


    山鬼卻不敢有絲毫大意,他有時候在想若是那天在方少衡車上暴起,自己也許已經身首異處,一想到這便無法釋懷。


    他笑而不語,隻是伸手請九爺飲茶。


    九爺不以為意,舉起七分滿的那杯,聞後淺嚐,山鬼並不了解這四杯茶的含義,反而九爺主動開口道:“少衡曾經選了一杯最多的,是因為他事事敢爭為天下先,有縱橫四海的誌向,你和他完全相反,你懂進退,識時務,有自知之明,所以選了和自己相符的杯子。”


    山鬼其實當時並未想那麽多,但是九爺的話似乎有一種不得不信服的魔力,令他揮之不去。


    山鬼望著九爺手裏的茶杯問道:“那你呢。”


    九爺仿佛勾起心事,歎道:“我老咯。已經沒有少衡那種雄心壯誌,也不必像你那般活法,剩下的日子裏,隻想安安分分當個普通老人,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就夠了。”


    山鬼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老人的話有幾分可信,但他覺得很刺耳,好比一個億萬富翁說他羨慕貧民百姓家的生活,真是笑話,多少貧民百姓還拖著人均工資的腳後跟,在後頭吃灰。


    或許到了他那種境界,才能從容說出名利與我如浮雲。


    “少衡應該都跟你說了吧,今夜月下相會,五魁聚首,你隨我一起,我出麵化解你和嶽山的嫌隙,其實說起來,你還是我員工。”九爺說道,“天下人間是金堂的產業之一。”


    “多謝九爺。”山鬼毫無猶疑,答案早在路上權衡過了。


    “言謝太早,我也不是什麽施恩不圖報的善人。”九爺凝視著山鬼,深深說道,“我隻要你記牢今天就夠了。”


    月下相會,五雄聚首。


    當山鬼站在九爺右側走出洗心齋的那一刻,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這種感覺很特別,他知道有某種變化在漸漸滋生,這個站位是九爺特意吩咐的,代表了山鬼身份的轉換,他腦中晃過狐假虎威四字,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一排車隊出發,在一棟高樓停下,山鬼極目眺望,樓頂上掛著洪通大廈的招牌,大樓高聳入雲,似乎要長出翅膀,他這個鄉下匹夫心裏湧出怪異,如果樓塌了,底下的人活的下去嗎?


    九爺打斷他的聯想說道:“這裏是洪門的產業之一,每當有事需要商議聚集的時候,大家都會從各地趕來,廣州嶽家,杭州孟家,深圳薛家,武漢淩家,大家在此會麵,也就是所謂的月下會。”


    山鬼問道:“這次的目的是?”


    “眼見為實,不如你用你的眼睛親自看看,如何。”九爺說道,“這個世間可沒有那麽簡單。”


    九爺居中,方少衡在左,山鬼在右,一行人穿過大廳,略過所有鞠躬問好的公司員工,浩浩蕩蕩地奔向最頂層,電梯是透明的,從裏麵望著外麵的世界,地上的事物被慢慢拉遠,縮小,就像一個小小模型,而山鬼立身局外欣賞,他第一次鳥瞰這座城市,將一切盡數收入眼中。


    山鬼張開手掌伸出,似乎要將一切抓在手中,眼前的這一切都究竟算是什麽?代表著什麽?


    “權利是強大的象征,尤其對男人來說,擁有它,你就能毀滅你的所有敵人,摧殘他的意誌。”九爺回頭對山鬼笑道,“想,是第一步,這是一件好事。”


    頂層的走廊兩側已經站滿人,看得出每個人皆身手不弱,他們自覺分開一小段距離,顯然不是同一陣營。


    方少衡推開門,九爺走入,跟隨來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停留在外頭,方少衡笑著示意山鬼進去。


    山鬼沒有猶疑,大步跨入,隨即身後門關上,收入眼前的空間非常廣闊,一整層全部打通,中間是一張圓形的大理石桌,六張看不出價值的木頭椅子,上麵已經坐了四個人,山鬼看到熟人,別問天和孟曉夢,其實之前他就有猜想,能從耿南手下救人,顯然不懼對方身後的嶽山,現在孟曉夢坐在椅上,看來竟和嶽山平起平坐,而別問天隻是站在曉夢身後,對山鬼點頭示意。


    九爺見此,眼中浮現深意,也挑了張椅子坐下,山鬼盯著正中首座的座位,上麵竟然沒人敢坐?


    方九爺笑道:“老咯,腿腳不利索,勞煩各位等候了。”


    嶽山這時抬頭,無視九爺,看了九爺背後的山鬼一眼,對方也正好望過來,雙方之間的第一眼就已本能地確認對方便是自己的尋找的死敵,他們從對方眼中都瞧見似有似無卻堅不可摧的敵意。


    “終於見到你了。”嶽山寒聲說道,“真是相見恨晚呐。”


    山鬼淺笑點頭沒有接話,這種場合豈是自己這個無名小卒所能開口?


    嶽山目光炯炯,冷意更深,背後的耿南此刻輕輕壓著他的肩膀。


    “大家好不容易見麵一次,不要見麵就一副要打要殺得模樣。”方九爺淡淡說道,“都玩了五天時間,怎麽樣都玩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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