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玨沒注意他的表情,在打開車門之前飛快的解釋了一句:“你別誤會,我這弟弟不喜歡那女人,隻是有一次我把手機落在教室被那女人看到了通訊錄,而你在我通訊錄上的名字是‘市長公子趙卓’。”


    “就這樣?”


    “對,就這樣。”


    “操!”


    梁大海舉著一把大傘接應王玨:“姐,你可小心著點兒,別濺著雨水嘍。”


    王玨飛快竄出,兩步就跨進了小飯館大門,進門時一把將梁大海推進屋:“擱屋簷下呢,哪兒還淋得著雨,倒是你小子,今天變機靈了,知道躲雨了?”


    梁大海憨笑,摸著腦袋甕聲甕氣的道:“姐,是龐大爺龐大媽喊我進來的。”


    “龐大爺龐大媽?”


    “哦,就是飯店老板老板娘。”


    王玨氣急,夠著手一巴掌拍在梁大海腦門子上:“合著別人不叫你,你就不知道躲雨了是吧?”


    梁大海縮了縮脖子,垂著腦袋還有點兒委屈:“就那麽大點雨,我皮糙肉厚的,躲它幹嘛。”


    王玨抬起手,想再給梁大海來一巴掌,這時,一個四十來歲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大媽走了過來:“大姑娘小夥子,快進來,別離門口太近,這雨下得可邪乎了。”


    王玨將手放下,微笑著向前走了兩步:“您就是老板娘吧,謝謝您叫我弟弟進來躲雨,不然……”


    龐大媽卻是搖頭:“大姑娘你說錯了,你這弟弟呀,合該是個有福的,早上那會兒我和老龐瞧著這天兒實在怪得很,就跟當年我們老家那山溝溝裏鬧災似的,就想著把店門關了收拾回老家,哪曉得我關門的時候,就看到大海這孩子跟鐵塔似的往咱家店走,隔老遠我都能聽到他肚子咕嚕嚕的直叫呢。”


    這時,一個穿著廚師服的矮胖中年漢子從廚房隔間走了出來,哼道:“隔老遠就聽到那肚子叫喚得跟打雷似的,偏偏他還走到店門口就不動了,也不進來,簡直礙眼。”


    “這是我們家老頭,”龐大媽向王玨他們說道:“他就這暴脾氣,說話不好聽,你們別介意。”


    王玨自然不會介意這些,看得出來龐家夫婦都是老實人,王玨對這一類人向來有好感,便向龐大爺點頭:“謝謝你,龐大爺。”


    龐大爺似乎很不習慣被一大姑娘道謝,鼻子裏哼哼幾聲,徑自回廚房去了。龐大媽道:“大姑娘,大媽也不騙你,我當時就想著呀,這店裏還準備著一些材料呢,我們要走了這些材料不就浪費了嗎?大海當時站在門口的那樣子,肚子餓成那樣也不進門,我還以為他這是身上沒錢了,就想著以其浪費不如讓他吃掉,小夥子人高馬大的,應該吃得不少,這才叫他進來的,那躲雨的話呀,就是個借口。”


    了解了前因後果,王玨心裏不禁歎息,傻人有傻福,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王玨再次感謝龐家夫婦,不管種種巧合,龐大媽開口讓梁大海進門,這就是救命的大恩。


    龐大媽又跟趙卓客氣了幾句,之後便進廚房和龐大爺一起忙活去了,幾人的談話從始至終都故意忽略了這場雨,忽略了外麵橫七豎八躺著的死人,但是每個人眼底都有著化不開的愁緒。


    “電話完全打不通了,連收音機都收不到信號。”趙卓已經擺弄了好一陣子的手機,這會兒這個富家公子的情緒極其低落。王玨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什麽,起身觀察飯館格局。


    小飯館裝修很簡潔,一個飯廳和一個隔出來的小廚房,收拾得很幹淨,因為地處拐角,一側還開了一個後門,王玨緩緩往那道後門走去。


    門並沒有鎖死,王玨回頭看了一眼,龐家夫婦在廚房,梁大海和趙卓在低聲交談著什麽,沒有注意到這邊,王玨猶豫了一下,打開門走了出去,再悄無聲息的將門合上。


    站在屋簷下,王玨的麵容上沒有丁點兒表情,眼底一片冷漠。


    雨確實下得不大,說蒙蒙細雨也不為過,然而,就是這蒙蒙細雨帶給了人類絕望的災難。


    深深吸了一口氣,鼻息間似充斥著各種混雜的氣息,莫名的讓人作嘔。王玨緩緩閉上雙眼。


    閉上雙眼後,最先提高靈敏度的就是聽覺,街道上一片死寂,但街道兩旁的建築物之內卻是各種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這其中哭泣哀嚎和打架鬥毆之聲尤為明顯。


    漸漸地王玨不再注意這些聲音,而是向著四麵八方去感受……


    王玨相信人的第六感,尤其是她自己的第六感,在某些情況之下她全身的感官會比別人敏感無數倍,她能感受到別人感受不到的東西。


    人類會天生害怕恐懼死人,王玨小時候也害怕死人,但是她卻清晰的知道自己害怕的並不是死人本身,而是人死之後的那股氣。她就曾經在熱鬧的大街上突然感到毛骨悚然,找人一打聽才知道那裏前一天死了人。


    這會兒王玨就是要主動去感受這股氣,她將整個感官放在這滿天的紫雨,放在那些因紫雨而亡的死人身上,然而結果卻讓王玨大驚失色。


    那橫七豎八倒躺的死屍不少,可那股氣卻極其微弱,甚至在她再次感受時竟然感覺不到了,像是完全消散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


    王玨驚疑不定,為自己的猜測而驚駭,如果這紫雨連這股無形的氣都能摧毀,那麽還有什麽是它不能毀滅的呢?


    這麽想著,王玨的心沉入了穀底。


    這時,樓上傳來一聲淒厲哭叫:“不會的,我丈夫不會有事,他沒有淋到雨,他……他隻是手指上濺到了一點點,就那麽一點點,怎麽可能會死呢……”


    王玨麵無表情的聽著這女人的哭喊,突然,腦海裏冒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下一秒,王玨向著屋簷外微微探出了手,一滴小小的雨滴剛好落在她食指指尖上,她隻覺得手指一涼,心也不自覺的跟著緊縮了一下,強自鎮定情緒,王玨將食指放到眼前細細觀察,這滴紫色的雨滴晶瑩剔透,飽脹滾圓,停在圓滑的指尖上並未滑落,顫動間紫色光暈流轉,如同紫水晶一般美麗迷人。


    王玨看著這漫天雨幕,閉了閉眼,心中卻是在瘋狂的怒吼:“我真的這麽幹了,我為什麽這麽幹?為什麽不猶豫一下?誰她娘的知道為什麽?”


    王玨後悔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依然麵無表情,眼底卻是一片瘋狂;下一刻,她將食指連同食指上那滴小小的紫雨放進了嘴裏,輕輕一吮吸,混著唾沫狠狠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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