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上,縈繞著絲絲縷縷的清風。吹動著廊簷上掛著的簾幕,晃動著今朝歲月的無痕。蕭易寒的忽然出現,讓端木康吃了一驚。他看著眼前這個,身穿棗紅色衣裝的男子,頓覺一種無窮的力量。


    “你是誰?可以替她做出決定?”端木康說著,便望著一旁的纖雲。末了,不忘衝著纖雲露出一絲微笑。這番話在纖雲聽起來,卻是很難為情。她不覺在心裏,暗暗咒罵著端木康的輕佻。


    有冷風吹過,拂動著纖雲的青絲。蕭易寒平靜的說道:“總之你不可以,帶走林一凡。”他說的很是平靜,像是一個老友在訴說故事。隻是端木康看著,卻覺出了一絲異樣。


    至少在蕭易寒的眼眸中,除了生冷之外,再沒有任何的情感可言。若說是兄弟,怎可沒有焦急之色。若說是君臣,怎可沒有敬畏之心。倘或如此的話,那麽這個人應該是很危險了。


    看著纖雲還在那裏站著,端木康更覺擔憂。看來他要好好調查這個男子,並且還要確保纖雲的安全。“若要拿回簪子,便來王府找我,”端木康笑對纖雲,卻不想與蕭易寒,有過多的糾纏。


    這最後一句話,是希望讓纖雲來到王府。這樣端木康便可保護她,至少不會讓她受到傷害。“把簪子拿過來,”蕭易寒忽然開口說道。大約便是這句話,讓纖雲心生感激吧。


    “你是什麽人?敢對本王這麽說話?”端木康不覺怒火中燒,從未有人這麽對他講話。但見蕭易寒反手從腰間抽出利劍,直直的抵著端木康的喉嚨。清冷的光線,讓人頓覺心生寒意。


    忽然府門大開,但見一眾士兵團團包圍上來。端木康則慢慢往後退,冷哼道:“你敢刺殺西戎小王,看來你是不想活了……”不論端木康說什麽,蕭易寒都隻是不斷的往前走著。


    利劍越來越近,甚至於都劃破了端木康的脖頸。纖雲唬了一跳,趕忙跑上前去,站在蕭易寒跟前勸阻道:“算了,他是小王爺,你惹不起的。”隻是蕭易寒的利劍,卻從未停住。


    因為此時此刻,對於蕭易寒來說,是刺殺端木康最好的時機。他要從根本上,瓦解西戎的勢力。也好,為江苓嫣再入京都大開方便之門。可是纖雲哪裏知道,她以為隻是單純的發恨。


    “小王爺!”纖雲看得分明,端木康的勃頸處。已經被劃上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緩緩的流了下來。纖雲驚呼一聲,立刻閃身擋在了端木康跟前。衝著利劍的時候,纖雲有些心生恨意。


    為什麽蕭易寒要置端木康於死地,為什麽他極盡力度。“究竟卻是為何?”纖雲很想知道原因,她雖然也要趕走西戎。隻是她並不想著,與西戎結仇而已。蕭易寒的所為,讓她很是費解。


    不曾想到,纖雲會忽然站出來。蕭易寒猶豫了一下,方才緩緩放下利劍。“我不想傷及無辜,”他撂下一句話,便默默離開了。這就是救下自己的蕭易寒麽,纖雲的心裏有些傷心。


    她忽然很想哭,這個救了自己的男子。為什麽忽然這麽對待自己,不是已經有了默契麽?“雲妹,”端木康顫抖著聲音,渴求著望向纖雲,“這根簪子,可否,送給我……”


    初冬的天氣,尚且還顯露出一絲陽光。不過看起來,卻是顯得有些薄涼。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總歸如此,像是要發生什麽事情似的。這一切的一切,就在這座水廊處慢慢開始。


    隔著一道不可琢磨的力度,纖雲看得出來。蕭易寒的眼眸中,透露著別樣的目光。蕭易寒看起來總是那麽沉穩,雖然沒有蕭易寒的優雅。卻在她看來,確實有不一樣的感覺。


    雖然在接下來的幾天相處中,蕭易寒從不與自己多說什麽。卻總是在暗中默默的守護自己,這多少讓纖雲感動不已。隻是纖雲還不知道,蕭易寒接近於她的目的何在。


    於是小兒女情態,在纖雲心中慢慢滋長。她以為蕭易寒是喜歡她的,所以滿心歡喜的急於告白。卻不想聽到了蕭易寒這般回答:“我救你,是為了獲取你的信任。僅此而已——”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不是麽。纖雲惱了:“不會的,不會的!你是喜歡我的!不然你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呢?”那時的纖雲,單純的以為。自己和蕭易寒之間,好像是有誤會的。


    原來自己苦苦暗戀著的這個人,卻一直在利用自己。纖雲素來愛恨分明,不覺厲聲指責蕭易寒:“卑鄙小人!枉我這麽信任你!”縱然他沒有害過人,卻給纖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是了,蕭易寒就是江苓嫣培養的“死士”。曾經是流浪街頭的小乞丐,被江苓嫣收容軍中。經過長達十年的培訓中,蕭易寒早就忘記什麽是喜怒哀樂,隻記得心中一個“報恩”而已。


    “你會害死楚君顥的!”纖雲抓著他的肩,渴望著能夠喚醒蕭易寒的內心。可是他卻安然沉靜:“不然你殺了我,否則我不會終止計劃。”這番話在纖雲聽來,頓覺分外寒心。


    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蕭易寒身上。最終卻是鏡花水月,兩手空空。若說報恩的話,林一凡不也如此麽。怎麽他就能癡心對尺素,偏偏蕭易寒就不可以。想到這裏,纖雲的心很難過。


    眼淚在這個時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蕭易寒隻是在等待,等候一個時機的成熟。既然楚君顥可以派尺素在京都,那麽江苓嫣也可以派她的人手。蕭易寒恰好,就是這麽一個人選。


    “原來,你,也是細作……”纖雲的聲音有些哽咽,這樣的結果,跟尺素的境況如出一轍。究竟是可憐呢,還是可恨。回頭細細想來,果然是身不由己。大約,這便是宿命吧。


    幾片雲朵,不合時宜的遮擋住了陽光。於是天色黯淡下來,蕭易寒擋在纖雲麵前。這一幕場景,讓纖雲難以忘記。當端木康欺辱自己的時候,還是蕭易寒救下了自己。


    隻是這一切,卻要告訴她都是演戲。纖雲一時難以接受,她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愛慕的男子,忽然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時候。心裏像是被剜了一塊肉,生疼生疼的。


    “告訴我,江苓嫣的計劃。”纖雲深吸一口氣,她要保證遠在玉池的楚君顥和婉凝,安全才好。既然不可以愛,那就同樣以利益疑惑吧。因為纖雲不想自己,一錯再錯下去。


    越往西而來,風沙愈重。迎麵而來的黃沙,似乎要將天地席卷。抬眼望去,那麽高大的山巒也在此刻不見。是了,西邊總歸是茫茫大漠,哪裏還會尋到什麽山巒莽川。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陳紹萍方才慢慢抬起頭來。隔著薄薄的歲月痕跡,她甚至可以看得到自己悲苦的命運。可憐?抑或是可恨?陳紹萍不知道,她隻是知道,一切的悲劇在遇到婉凝就開始了。


    許是命運的安排,許是宿命的輪回。讓陳紹萍在饑渴難耐的狀態下,還是遇到了婉凝。昔日與自己在宮中,最好的姐妹。隻是她忘記了,在這個世間,從未有“姐妹”一說。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身影。起初她以為是江苓嫣,唬的連連起身想要逃離。卻聽得婉凝輕聲道:“醒了?先喝口水吧。”眼前的水袋,讓陳紹萍想起了那碗藥。


    若不是自己如此信任江苓嫣,怎會喝下那碗藥,而身中蠱毒?她一時思緒零亂,慌亂中將水袋當做了藥碗。將水袋揚翻在地,口裏還喃喃自語:“你別想著害我,我不會上當的!”


    看著地上被打翻的水,婉凝頗有些生氣。她不覺想起那天,陳紹萍和君顥在一起的場景,心裏正是無處撒氣,遂張口指責:“你怎麽回事?誰要害你來著?我看你是瘋了!”


    婉凝一時氣惱,撿起地上的水袋。然後細細收好,方才背起包袱憤恨的離開。她從未想過,陳紹萍會如此對待自己。枉費自己當初,在宮裏對她的一片好心。還真是不知好歹。


    她一邊暗裏咒罵著陳紹萍,一邊踢著腳下的石子兒。卻不料陳紹萍竟是擋住了自己的去路,看起來她的樣子可怕極了。單是她的那雙眼眸,就透露著可怖的神色,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你要做什麽?”婉凝抱緊包袱,往後退了幾步。她注意到陳紹萍的眼神有些不妥,臉色都是蒼白的。盡管婉凝看著陳紹萍有些模糊,可還是感覺到了其中異樣的氣氛。


    但見陳紹萍緊閉雙唇,然後一步一步走向她。瘦弱的身影,在此刻看來分外高大。婉凝被逼著,退到了一顆枯樹之下。旁邊盡是石子小路,她從腰間摸索出一把匕首,藏在袖子裏。


    果不其然,陳紹萍忽然撲向了婉凝。然後伸出雙手來,死死掐住了婉凝的脖子。眼眸中盡是滿滿的恨意:“燕婉凝!你去死吧!”可以感受得到,陳紹萍手上的力度在慢慢加大。


    婉凝頓覺脖頸生疼生疼,她用一隻手狠狠抓著陳紹萍的手臂。另一隻手費力的握緊匕首,然後趁其不備,使勁兒朝著陳紹萍的手臂處刺去。不料陳紹萍身子一歪,卻是隻劃傷了一道血口子。


    盡管如此,卻還是有汩汩流動的血液,順著衣襟慢慢流著。很快,浸染了她那雪白的手臂。婉凝使勁兒將她推開,方才氣喘籲籲的坐在地上。好險,方才差點兒就被陳紹萍掐死了。


    轉眼看去,陳紹萍捂著流血的胳膊。疼的不停呻吟,婉凝冷哼一聲:“活該!想要我死,你好去找君顥?你真是癡心妄想!”那一刻,婉凝對陳紹萍滿滿的恨意。


    西邊的天氣黑的早些,很快便夕陽西斜。這裏是大漠和中原的交界地,人煙荒蕪,很少有人來往。這會子又是黃昏時分,婉凝可以看到,有一道模糊的夕陽,隱隱約約的掛在山頭。


    好在這裏距離玉池人家,已經很近了。她的眼睛也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離開了君顥,擺脫了江苓嫣,連著半個月以來,都是她一個人摸索著前行。幸而路途好走,卻不料在這裏險些喪命。


    喘過氣來,婉凝找到了一根樹枝。當作一根拐杖,慢慢的起身。但見陳紹萍已經昏死過去,右手手臂上的血液也都凝固了。整個人有一半兒,都被黃沙掩蓋起來。半空,還盤旋著幾隻烏鴉。


    她不會,死了吧?婉凝的心裏有些淩亂,雖然恨著陳紹萍,可是婉凝的本意卻並是要她死的。於是婉凝撂下樹枝拐杖,上前將陳紹萍扶起來。又為她拂去身上的黃沙,替她操了擦臉。


    “邵萍,邵萍?醒醒,快醒醒!”婉凝不斷地叫著她的名字,還輕輕碰觸她的鼻息。還好,還算是有一口氣在。隻是天空的烏鴉來回環繞,叫嚷著不停。婉凝便扶著她,去往附近的一間山洞了。


    起初一路走來的時候,婉凝注意到這裏到處都是怪石嶙峋。偶然會看到幾隻山洞,也還可以躲避風沙。更妙的是,山洞裏會有山泉水。可以做解渴之用,現在是派上用場了。


    “現在好些了麽?”婉凝看到陳紹萍的眼皮子,微微動了一下。欣喜之餘,陳紹萍終於是醒了過來。婉凝終是長籲一口氣,看來她是熬過去了。真好,陳紹萍沒有死。


    當陳紹萍微微蠕動著嘴唇,說出“謝謝”兩個字的時候。婉凝不覺鬆開手來,慢慢起身道:“你不必謝我,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是了,婉凝怎會忘記陳紹萍和君顥的事情呢?


    不管怎樣,她總歸是君顥的妻子。而自己算什麽,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侍女,哪裏有什麽資格管她呢?“真好,”陳紹萍微弱這聲音,“我們可以,一起去,玉池人家找,找君顥的——”


    這番話本不該多說,隻是陳紹萍無意之中說起。倒是傷了婉凝的心,她越發對陳紹萍冷淡了起來:“我隻是去治眼睛的,你我並不同路。”聽得出來,婉凝在吃醋。


    “婉凝,你到底是怎麽了?”陳紹萍一臉茫然,實在是不知道婉凝究竟為何所惱。想來她是不知道,方才她自己做了些什麽的。算了,說那些做什麽?婉凝也不想挑起事端。


    不過在婉凝看來,她實在是難以接受陳紹萍的存在。“我隻是,不想看到你而已,”婉凝遠遠的站著,甚至於開始後悔,為何會救起陳紹萍。是不是自己,太過心軟了一些。


    但見陳紹萍扶著牆根兒,慢慢站起來。然後顫顫巍巍道:“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一個多餘的人……”元易斌拋棄她,君顥也不要她,而今連好姐妹也要離開她。


    現如今看來,自己果然是一個漏網之魚。陳紹萍苦苦笑著,也不再勉強什麽。她隻是想著過了今夜,就離開這裏。省得他人看著礙眼,反正自己中了蠱毒,時日不多了。


    晚霞落幕,灑下一片回憶的味道。每每想起這樣的夜晚,婉凝便心裏分外難過。不知道君顥在哪裏,是否安然無恙。她回身看著睡熟的陳紹萍,竟然對她產生了十分的厭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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