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要冷靜。不然隻會越陷越深。


    我猛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深呼吸。


    我閉上眼。


    這絕對有問題。靈泉寺根本不可能這麽大,也不可能地廣人稀到我跑了這麽久還遇不上任何一個人。


    這肯定有問題!


    我握緊拳頭。


    從一開始我就該發現的。那個人帶著我走了那麽久,還盡是走些奇奇怪怪的路,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的隻是想要去某個地方的人,就算是為了避免被人跟蹤,那也有些也太過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綿長的氣,將肺裏的所有空間都壓縮到極致。這種窒息的感覺能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冷靜下來。


    狂躁的心跳漸漸平複下來,恢複成往常的樣子。


    我睜開眼,看了看天空。耀眼的金烏仍舊高懸穹頂,毫不吝惜地賜予萬物它的光和熱。


    我離開房間的時候大概是未時末,在路上耽擱那麽許久,後來我又亂跑了不短的時間,現在,怎麽也該是申時酉時左右了。


    太陽應該已經偏西了才對。


    可是在我的眼裏,它確實還在天空的正中央。


    這特麽難道是鬼打牆?!


    我眼皮跳了跳。


    不對,怎麽會有這種反科學反人類的東西存在……其實相比較這個不靠譜的猜測,我還有另一個更好的解釋。


    陣法。


    雖然聽起來也是玄之又玄的東西,但是至少在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曆史上確確實實有過相關的記載,前世裏,即使到了現代,陣法的存在也沒有被完全否定。隻是可能經過漫長歲月,無數天災人禍,陣法的真正精髓與核心失傳了。在我現在的這個年代裏,或許真的有人能夠將這樣一個看似靈異的場景,用陣法的方式,人為地製造出來。


    我收回看天的視線,也停止了與民族文化傳承這一深刻話題有關的思考。


    此時此刻,我隻想知道,我要怎麽出去……


    ……


    ……果然死宅就不應該出門的……


    我頹廢地雙手捂腦袋原地蹲下。


    然後我就突然感知到有個人出現在了我的某個方向。


    靠!有救了!


    我蹭地從地上躥起來,抬腳就要往那邊去,剛走了一步,就又不動了。


    我眼睛裏的熾熱也急速地冰冷下來。


    剛剛太興奮,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到處跑了這麽久都沒碰到人,說明這個陣法裏的人並不多,甚至很有可能隻有豫王和另一方那二十三個人。


    那麽現在出現的這個人是誰呢?


    我凝神去感知。


    腳步輕緩,每一步都摻雜好同等分量的虛浮……


    看來是老熟人。


    得知這個事實,我甚至鬆了一口氣。因為如果這個人不是他,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身份的人的話,我還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言辭和表情去對付。下場很可能真的就是一個死字。


    但是如果是他的話,或許我還有自救的機會。


    我整理好心情,往那個人的方向小跑過去,然後在最後一個轉角處換上焦急害怕的表情,衝了出去,一頭撞到他身上。


    “唔……!”為了加強真實感,我在腦袋被懟到的時候,裝作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


    我被反作用力推了回去,踉蹌幾步,然後被一隻手扶住。


    我捂著腦袋抬頭,用驚訝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人。


    “真是……幸會,柳小姐。”豫王朝著我微微一笑,本就出色的五官在此時更是溫潤得像是用最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的藝術品。


    可惜我無心欣賞。


    我裝作吃驚的樣子趕緊低頭朝他行了個禮。


    “參見豫王殿下。”


    “.…..不必多禮。”他似乎愣了一下,不過極為短暫,低著頭的我隻覺得或許隻是錯覺。


    “柳小姐如何會在此處?還……這般打扮?”豫王含蓄地用眼神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我有些窘然,這回不是裝的,因為確實這事讓我自己都感到非常之無話可說。而且我剛剛在屋頂上趴了一回,現在滿身都是仆仆風塵……


    “回王爺,我……臣女前些日子隨家母來拜見素遠大師,因故在寺中羈留數日。今日獨自出門散步,不知怎的就到了這裏,卻是怎麽走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至於這男裝,隻是當日為出府方便才換上的,寺裏並無衣物可供臣女換洗,故而……”我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我感覺溫婉到不行。


    不過其實我心裏是在想,當年寫請假理由最常寫的就是“因故請假”,今天在古代又“因故”了一回,這“因故”可真是萬金油,好用杠杠的,跟“局部地區”和“相關部門”有的一拚。


    “原是如此。”豫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和善地看向我,“本王今日也是因故獨自前來,本不欲驚動旁人,柳小姐不必太過拘謹了。”


    ……


    所以說這麽快就學會了“因故”的用法嗎?……


    我心裏吐槽著,表麵上卻是順從無比地應是,聲音可輕柔可輕柔。


    然後我們就沉默了。


    一秒。


    兩秒。


    三秒。


    五秒。


    十秒。


    ……


    臥槽這種情況你不是應該說一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好不好啊妹子嗎?!……


    我目光粘在地上,餘光能看見他正微微側身看著院子裏那棵放飛自我生長的樹,好像在欣賞什麽千年難遇的美景。


    天地良心那真的隻是一棵長得除了醜我實在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來形容的樹而!已!啊!


    有什麽好看的!


    這種尷尬的情況下還能如此淡定的神人我能說不愧是皇室子弟天家貴胄嗎?!


    ……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尷尬如我,淡定如他。


    ……


    五十八秒。


    五十九秒。


    一分鍾。


    好吧我輸了。


    “不知可否勞煩豫王殿下送臣女回去,臣女感激不盡。”我扯著僵硬的嘴角,朝某殿下行了個禮。


    豫王扭頭看著我,眼神中有些我說不清的東西。然後我看見他挑了挑左邊的眉梢,唇角倏地綻開一抹笑,用一種奇異的語調開口說道:“好罷。”


    然後他轉身便走了。


    我趕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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