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柳小姐還有如此大才,不僅歌喉動人,更有填詞高藝。”安惜翎玉手輕掩朱唇,仿佛很是驚訝。


    我無語凝噎。


    這要擱一般人身上,估計就順坡下了,但是這才是安惜翎這綠茶婊真正的陷阱——蘇軾巨巨的詞,怎麽可能是一個十幾歲小女孩能寫得出來的,如果我真順著她的話胡亂應了,那她轉個身便可以說是我找槍手,搞抄襲,把別人的作品硬是安在自己腦袋上。


    勞資真是信了你的邪!我說不過就是我老爹不願意依附你們嘛,用得著這麽趕盡殺絕嗎?啊?!……


    哎等等……老爹?!


    有了!


    我施施然朝著皇後福了福身,柔聲說道:“回娘娘的話,臣女才疏學陋,自然填不出這首詞來……”我微微抬眼不著痕跡地瞧了瞧主位旁的安惜翎,她臉上果然閃過一絲意外與陰鷙,“.…..數載前,家父於中秋佳節,思念遠在南方的臣女,情之所至,有感而發,故而作出這一首詞來,後臣女將其譜曲,這才有了這一首《水調歌頭》。”


    我的話說完,整場又陷入了一種寂靜。


    有些人是被堵得無話可說,有些人是不敢插嘴隻在暗地裏默默打量。


    “柳尚書果真我大寧棟梁。”皇後輕拍著扶手,眸角泄露出一絲駭人的光,話中似乎別有深意。


    一時之間,底下的女眷倒不知該順著皇後的話誇讚我老爹柳羨臣,還是該按皇後理論上該有的心思不陰不陽地諷上兩句,所以隻好繼續沉默裝啞巴。


    皇後倒是沒覺得有任何一點尷尬,轉個身又跟安惜翎聊上了,似乎剛才就是飄過了一團浮雲。


    我站在座位上,也不知該繼續站著,還是自己坐下。


    娘親拉了拉我,我順著一屁股坐下,鬆了口氣。果然跟大佬過招這種事,我完全還是不擅長的。


    娘親拿了塊點心塞到我手裏,向上麵飄忽過去的眼神中似乎是有點輕蔑。


    我當然接住往嘴裏喂。


    皇宮裏的點心啊,跟外麵的確實不太一樣,不是說跟珍味軒的比要好吃,而是說,宮裏的人精貴,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故而禦廚做的點心也是用料極為講究,什麽東西好就用什麽東西做,怎麽做出來看起來好看難度大就怎麽做。一顆拇指大的點心糖球,裏麵說不定是人參鹿茸做的芯,外麵包一層摻了珍珠粉的香米粉,最外麵再沾一層水晶椰絲,擱在烏雞老鴨熬的湯裏收汁兒,最後再來鮑魚魚翅擺個盤。


    是不是聽起來就很好吃很想試試?其實也沒什麽好吃的,一口下去,先是珍珠粉粗梗,口感大減,再是人參鹿茸那藥味把香米的美味蓋得嚴嚴實實,就椰絲還算不錯,可惜全被烏雞老鴨湯給熬成軟綿綿黏糊糊的了,沒一點原先的清爽,擺盤的鮑魚魚翅晾得太久,全冷了,吃在嘴裏味同嚼蠟。


    不過還是想吃。平時哪裏能吃到這種高端的食物?


    於是我埋頭苦吃,低調而安靜地吃了個肚子滾圓。


    吃飽了之後,我就覺得有點撐,想起來走走,但是往四周看看,皇後巨佬在主位上跟安惜翎和兒子聊得開心,別家女眷們也一邊優雅地吃東西,一邊低聲交頭接耳,說說笑笑。現在跑出去好像不太合適,而且皇宮也不是我能隨便亂跑著玩的地方。


    我歎口氣,不動聲色地癱在椅子上,無聊仰頭向周圍瞎看。


    那誰家小姐,跟旁邊鄰桌的小姐聊得好嗨,轉過身卻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人家。


    還有那誰家夫人,當麵優雅高貴,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樣,趁別人不注意卻是偷偷將擦了鼻涕的手絹丟到別桌底下。


    ……


    無話可說。


    我把視線移到主位上,正好瞧見安惜翎笑著跟皇後說了句什麽,皇後點點頭,把頭轉向底下。


    “諸位夫人。”皇後一開口,底下所有的聲音都立馬停止了,就算正跟人聊八卦聊得正興起的女眷也瞬間止了話頭,正襟危坐等待領導發言。皇後微微環視了一圈,似是很滿意這效果,又開口繼續道:“咱們老人在這宴上坐得住,這些年輕人可正是坐不住的年齡,便也不委屈她們了,任她們去禦花園裏轉轉罷。”


    皇後都發話了,不管本來心裏想不想去,這些小姐們都不得不臉上帶著感激的微笑行禮離席了。


    我倒是挺高興,剛想活動活動,皇後就這麽給麵子,那我何樂而不為啊,趕緊從椅子上蹦下來,跟老神在在的娘親打了個招呼,就拉著碧白興高采烈地出亭子去了。


    這亭子本來就在禦花園裏,所以我倒也不怕一個不小心跑到了皇帝大大的後宮裏去。


    “那翎兒倒是說說看,哪家的小姐連翎兒你都這般誇讚。”


    皇後此話一出,下方的女眷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方才起來,最多是演砸了丟人;現在若是被點起來,那就有故意推脫,藐視皇後的嫌疑了。


    全場的人都低下了頭,但餘光都盯在安惜翎身上,生怕從她嘴裏說出自家人的名字。


    安惜翎臉上帶著一種微微有些惡意的傲慢,緩緩地將視線在所有人的臉上掃了一圈,然後轉回頭,恢複成方才的乖巧模樣,滿臉滿眼盈盈笑意,朱唇輕啟:“翎兒曾聽聞朱家小姐的嗓子如同黃鶯婉轉,一曲高歌,繞梁三日而不絕。”


    “朱家小姐還有這等本事?本宮倒是想見識見識了。”皇後麵上笑意未減,右手在雕著獸首的扶手上輕輕拍了幾下,目光落在了某一桌女眷身上。


    那位朱夫人和朱小姐急忙起身行了個禮,然後朱夫人開口道:“回稟娘娘,小女昨日出遊不慎受了風,嗓子失了聲音,還請娘娘恕小女無法為娘娘獻曲了。”


    我暗自為這對母女的默契點了個讚。


    “既是如此,那真是可惜了,好生養病罷。”好在皇後也不刁難,揮了揮手,便讓她們坐下了。


    “雖然朱小姐嗓子受寒,翎兒無緣一聞仙音,但翎兒也曾聽說王家小姐的琴藝高絕,有如昆山玉碎呢。”安惜翎施施然一笑。


    皇後的目光又移到另一桌。


    於是王小姐表示自己前日練習廚藝切了手,恐怕彈不了琴,並展示了她被手絹包紮住的手指。


    然後精於舞蹈的黃小姐被點名後,表示自己某親戚來了,身子不爽利,不方便跳舞。


    再然後以畫技高絕出名的吳小姐被點名後,表示自己前段日子得了眼疾,至今尚未痊愈,看東西都模模糊糊的,似乎沒辦法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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