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兒去勸勸爹,早些向聖上乞骸骨,然後哥哥和我來賺錢養家,娘親和爹爹就在家裏享福可好?”我吸吸鼻子,拽了拽娘親的衣袖。


    娘親看著我的眼底泛起柔光,她微微一笑,然後拍了拍我的手背。


    “你爹這輩子最在意的就是他頭上那頂烏紗帽,肯提前告老還鄉才有鬼呢!”娘親故作調皮地撇了撇嘴。


    我瞪大了眼睛,做出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驚訝道:“怎麽可能?!爹爹這輩子最在意的不是娘親嗎?!”


    娘親一愣,臉上飛起兩團紅雲,似嗔似怒地斜了我一眼,道:“你這小蹄子!連你親親娘親都敢打趣!”


    我嘿嘿一笑。


    “.…..你娘親我又怎麽舍得他兩頭為難……”她低頭小聲說道。沒等我反應過來,又立即恢複了若無其事的自若神態,抬頭對我說:“你要想知道朝堂上的事,倒也是件好事。”


    看來正題要來了,我趕緊收斂了臉上的輕浮之意,嚴正以對。


    “當今聖上是戰場上得的天下。前朝皇族鳳氏最後一任君王鳳行乾暴虐無道,十六路義軍紛紛揭竿而起,推翻了前朝統治。但走到最後的隻有聖上與北方的顏氏。故而聖上才智可見一斑。”


    “如今大寧建國已十七年有餘,聖上也已是過了知天命之年,膝下卻唯有四子。大皇子端王二十有九,乃徐貴妃所生;二皇子昭王二十有七,為安皇後嫡出;三皇子本也為徐貴妃之子,然早夭,追封福王;四皇子豫王二十有一,出自白淑妃膝下。”


    “徐、安、白三家家主皆是當年跟隨聖上打天下的袍澤,隻不過徐、安兩家為武職,現今仍有兵權在手,而白家家主白昆宇當年雖是聖上身邊的第一謀士,可惜天妒英才,大寧未建他便已早早病逝,故而白家人在朝中並無實權,隻得依附安家。白淑妃在宮中也是事事聽從安皇後指派,連帶著四皇子也站在二皇子背後。”


    “聖上近年來龍體並不太康健,休朝之事時有發生。立儲之事便慢慢被提了出來。朝中有人說當立長,有人說當立嫡,聖上卻從無表態。”


    “你爹爹掌管吏部,自是兩派人爭相拉攏的對象,可他向來隻願忠於君王,不願做結黨營私的事,為此得罪了許多人。但好在聖上倒是也能瞧見他的忠心,總是護佑於他。”


    “所以,咱們家,隻能是孤臣。”


    我越聽臉色越凝重。孤臣,向來是最難當的。皇帝再怎麽寵幸一個孤臣,但他不可能真的活到一萬歲,一旦他駕崩了,不管登基的是誰,這個孤臣將要麵對的,都將是一個對他不喜的新君,運氣好些的,還能乞骸骨歸鄉,運氣差些,就隻能被新君找個理由或流放或斬首。萬一遇到一個喪心病狂的新君,誅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們家一定要有條退路,有所依仗。


    我想起那支玉笄。


    “娘親,鎮朔將軍是哪派的人?”我臉上表情凝重。


    “.…..你說北疆的鎮朔將軍秦錦虔?……你問他做什麽?”娘親一臉狐疑。


    看來他們還不知道風虞和那個秦錦虔的關係。


    “娘親先告訴我我就說。”


    娘親用懷疑的眼神看了看我,說道:“他常年駐守北疆,向來不摻和這些朝堂之事。”


    我鬆了一口氣,正準備把玉笄的事和盤托出,卻聽娘親又說道:


    “畢竟……他總也要避避嫌的。”


    嗯?!我仿佛嗅到了陳年八卦的氣息?!


    “避嫌?怎麽說?”我眼睛發光,終於可以挖一挖風虞的老料了。


    娘親看見我的樣子,挑了挑眉梢,目光投向窗外,道:“這位秦將軍是前朝降將。聽說秦家曾是前朝第一望族,代代出將軍,權勢滔天偏又忠心耿耿,乃是起義軍推翻前朝暴政的最大阻礙。可不知怎麽的,鳳行乾突然說秦家通敵,硬是派人召回剛剛大敗了起義軍的秦老將軍,將他以毒酒賜死,又命人封了秦家家宅,放了一把火。秦家一家八十六口,除因故離家的秦將軍外,全部被活活燒死。後來秦將軍就來投了聖上麾下,最後親手結果了鳳行乾。總算是報了滅族之仇。”娘親輕輕歎了一口氣,仿佛在感慨這位秦將軍的不幸。


    我心頭一跳。秦錦虔因故離家所以沒死?什麽故?而且這個故事裏沒有秦錦虞也就是風虞的戲份啊,這是怎麽回事?


    總不會是鳳行乾那老皇帝看上了風虞這妖孽結果他爹不讓就滅門了吧?


    我不禁對自己翻了個白眼,那個時候風虞才幾歲?估計是鳳行乾太小肚雞腸,忌憚秦家的權勢,所以才下的手吧,而風虞剛好他和他哥出門玩去了才躲過一劫。嗯,肯定是這樣的。


    不對,我不是要說玉笄的事麽,亂yy什麽!


    我伸手把玉笄從首飾盒裏翻出來,遞給娘親。


    “這是我師父給我的,他說若有一天我們家有難,可以拿著這個去找鎮朔將軍,他會收留庇護我們。”


    娘親接過玉笄,一臉詫異。


    “我師父就是風虞道長,他俗名叫秦錦虞,是秦將軍的弟弟,親的。”


    娘親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從詫異到震驚,再到陰沉,最後又慢慢恢複原狀。


    “.…..你呀。”娘親無奈地笑著拿玉笄敲了敲我的頭,“還怕你親爹害了你師父的兄長不成?”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看著娘親把玉笄收起來,我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不禁長出一口氣。


    看天色,現在已是巳時前後了,我們也該啟程去宮裏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喝了一碗墊肚子的小米粥,我和娘親上了進宮的馬車。


    雖然前兩天娘親已經教了我宮中的禮儀,但是畢竟是去皇宮這種隨隨便便都能掉腦袋的地方,我總還是緊張得很。


    馬車一路到了宮門,我和娘親,還有碧白和娘親的大丫鬟桃依從車上下來。


    宮門處站著一列侍衛和一列宮女。


    娘親告訴過我,這是要檢查女眷身上有沒有帶什麽利器啦毒藥啦啥的。


    我乖乖站那人憑宮女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雖然有點不爽,但是宮裏規矩多,這也沒辦法。反正人人都要……欸等等!那邊那個妹子!說你呢!你怎麽就能直接進去!


    我眉梢高高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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