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天夫婦急匆匆下了馬車,趕回正廳,方伯也正好聽到丫鬟們說二人回來了,也往正廳趕去,他雖然隻是個大字不識的奴才,但也知道相爺這次進宮也許不是件好事。


    夫妻二人剛坐下,茶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看到方伯滿頭大汗地進來,一臉擔憂地看著沐雲天和柳絮柔。


    看著方伯,沐雲天心裏又是一陣感動,自從母親和父親相繼去世,雲妍又為了那個男人不惜和他決裂之後,陪在他身邊的除了柔兒,就隻有方伯了。


    安慰地朝方伯一笑,示意自己和柳絮柔沒事,可一想到皇上的話,還有他的兮兒,眼神一黯。好半晌,才恢複如初,一臉平靜地問,“方伯,安兒和兮兒兄妹倆,是不是已經休息了?”


    “老爺,少爺和小姐在婉夢居用過晚膳後,就一直待到現在。”提起晚膳,才想起來二人還什麽都沒吃,“老爺,您和夫人到現在還沒用膳,要不老奴即刻吩咐廚房的人做?”


    沐雲天現在心裏一團糟,哪還有心思吃飯,擺擺手,“不用準備我的了,讓廚房的人少做點,隻做夫人一個人的就可以了。”


    柳絮柔本就心思細膩,再看沐雲天現在的樣子,直覺告訴她,皇上的意思,定是要讓兮兒代替公主和親。皇上不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受苦,那她和夫君的女兒呢?這一刻的柳絮柔,心裏好恨,但又無可奈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出聲止住了方伯跨出去的腳,讓廚房的人不用忙了,她現在和沐雲天一樣,什麽都吃不下。


    方伯看著兩人,欲言又止,相爺和夫人什麽都不說,應該是不想讓他擔心,可這不吃飯怎麽行?唉,算了,他隻是個奴才,明知道主子有心事,又什麽忙都幫不上。長歎一聲,慢慢地朝自己休息的地方走去……


    方伯一走,柳絮柔再也克製不住,害怕地抓著沐雲天的衣袖,似要求證自己內心的想法。


    看著嬌妻臉上的神情,沐雲天心疼不已,輕輕地擁她入懷,可說出的話卻是那麽殘忍,“是。”


    明明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字,可沐雲天卻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氣,如鯁在喉。看著懷裏哭得不能自已的妻子,沐雲天柔聲安慰,“好了,柔兒,兒子和女兒那麽聰明,現在還在房間等我們呢?難道你要讓他們看見你這幅樣子?為你擔心嗎?”


    孩子是柳絮柔的軟肋,一聽沐雲天的話,立馬擦幹眼淚,從沐雲天懷裏退出來。隻要不注意那紅紅的眼眶,沒有人知道她哭過……


    夫妻二人來到婉夢居,看著沐婉兮房內亮著的燈光,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走吧,這件事始終都要告訴兮兒,她是你我的女兒,你還不了解她的性子嗎?


    嗯。


    夫妻二人眼神流轉間,已慢慢走進沐婉兮的房間,因房門本就敞開,兄妹二人又心事重重,自然沒注意到沐雲天夫婦。還是沐靖安察覺到房內多了兩個人的氣息,抬頭才發現是自己的爹娘。


    “爹,娘,怎麽樣,皇上說了什麽?有沒有為難您們?”沐靖安焦急地問。


    聽到沐靖安的聲音,沐婉兮也站起來,不同於沐靖安的急躁,平靜地望向自己的爹娘,“爹爹,娘親,您們應該還沒用膳吧?兮兒去幫您們煮碗麵,有什麽事等吃了再說。”


    說著,不等二人的反應就向自己的小廚房走去。婉夢居離主院稍遠,沐雲天夫妻擔心女兒肚子餓,不忍她走這麽遠的路,就在婉夢居另辟一個小廚房給她。


    大約半個時辰過後,沐婉兮端著三碗熱騰騰的番茄雞蛋麵,放在沐雲天夫妻和沐靖安麵前。


    一看有自己的份,沐靖安開心不已,還是兮兒懂他。拿起筷子,一邊催促爹娘快吃,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不得不說,兮兒做的飯菜還是挺好吃的,和方奶奶有的一比。他忘了,沐婉兮的廚藝就是和方嬸學的。


    看著女兒這麽懂事,沐雲天夫妻也是滿心歡喜。才說不要讓女兒擔心,那他們現在還不是一樣?不過,也好久沒有嚐到兮兒的手藝了,那撲鼻的香氣也讓他們覺得食欲大增。


    直到三人把麵吃完了,沐婉兮才招呼丫鬟進來收拾,又貼心地讓丫鬟沏來三杯熱茶。這才開口詢問,


    “爹爹,娘親,現在可以告訴我和哥哥了嗎?”


    沐雲天和柳絮柔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沐雲天把事情的經過和他們的猜測說了出來。


    沐靖安聽後,恨不得衝進宮宰了老皇帝,但他知道他不能。她冷念薇是公主,那兮兒還是他們丞相府的“公主”呢!憑什麽要讓兮兒去過不屬於她的生活?


    相反,沐婉兮聽後,卻是一臉平靜,還反過來安慰沐雲天夫婦和沐靖安,“爹爹,娘親,您們不是也說了嗎,那隻是您們的猜測而已,就不要自己嚇自己了。雖然我不知道皇上為什麽會說見過我,但我確確實實是沒見過他的。還有啊,哥,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啊?”


    沐靖安難得的沒有和沐婉兮鬥嘴,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說服他爹娘同意他上戰場。哼,別以為他是為了那老皇帝的江山,他是為了自己的妹妹。等他把那些個人殺的片甲不留,看誰還敢讓兮兒去和親?


    理想總是很豐滿,而現實往往又很骨感。雖然沐婉兮還未及笄,但隻要一道聖旨,就能夠改變很多事情……


    聽著女兒的安慰,沐雲天和柳絮柔都羞愧不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們都這個年紀了,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隻是,這畢竟關係到兮兒一生的幸福啊!


    “爹爹,娘親,您們就不要再皺眉頭了,不管三日後的宮宴上發生什麽,女兒都會接受命運的安排。”眼看爹娘還在為自己擔心,沐婉兮又出聲安慰。


    讓爹娘不要多想,早點回去休息。把還在神遊的沐靖安也送出房去,在快要關上門的時候,沐婉兮看著自己的家人,輕啟朱唇,“沐婉兮是沐丞相的女兒。”也不管三人什麽反應,就把門關上,熄燈,上床。


    哪怕她在爹娘還有哥哥麵前表現的多麽冷靜,可她也會害怕,會傷心。前一秒還在和哥哥討論自己未來的夫婿要是什麽樣的,下一秒自己的未來就有可能被一道聖旨左右。嗬,她忘了,這是皇權至尊的古代。


    雖然自己一直在安慰他們不要多想,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老皇帝是存了這個心的。她的未來,要和一個陌生男子綁在一起。在現代從沒談過戀愛的她,越想越心慌,越想越難過,縮成一團,咬著被角,不認自己哭出聲來。


    門外的三人怎麽不明白沐婉兮說的話,因為是沐丞相的女兒,所以,無論皇上最後如何決定,她都得按照皇上的意願去做,否則,丞相府上上下下這麽多人,就會因為抗旨而丟掉性命。也正因為是沐丞相的女兒,所以她不可以在人前漏出她的脆弱。


    這一刻,沐雲天好恨自己丞相的這個身份,他能幫助皇上治理朝堂又怎樣,卻終究掌管不了自己女兒的幸福……


    聽著門外的三人漸漸走遠的腳步聲,沐婉兮才從被子裏探出頭來,看著粉色的床幔,輕輕說了句,


    “從來山川歲月,心鄉是我鄉。我的鄉,一直都是沐府。爹,娘,哥哥,不管日後如何,不管我到哪裏,我都是你們的女兒(和妹妹)。”


    夜,靜謐的讓人害怕。偶爾仰望星空,隻有漫天的星鬥盡著自己的力量,把點點滴滴的光芒融匯在一起,雖然比不上太陽的輝煌,也比不上月亮的清澈,但那夢幻般的光,也為夜空增色不少,和著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灑進房間……


    這一夜,好多人都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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