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德治到邵涇川辦公室時,邵涇川正在接一個電話,他原本想要出去稍等一下,但是邵涇川卻示意他先坐下,並不避諱龔德治。


    “莊老,這件事情我知道,但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對,是省紀委在辦理,請您放心,紀委會查清楚事實,絕對不會冤枉什麽人,至於您擔心的是不是有誰在其中故意打壓或者抹黑他,我可以以我的黨性向您保證,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對,對,情況的確還沒有全部查清楚,據我所知他的問題還比較多,比較複雜,嗯,我理解您的擔心,您是我們省走出去的老革命,也是宋州的驕傲,歡迎您回來看看家鄉的變化,嗯,他的問題雖然沒有查清楚,但是根據他自己的交待,他在生活作風方麵的確出了一些問題,對,這一點他自己也已經向組織匯報了,也承認了他自己犯下的錯誤,……”


    龔德治看見邵涇川臉色越來越陰,但是語氣卻依然十分尊敬柔和,加上邵涇川尊稱對方為莊老,他也就知道和邵涇川通電話的是誰了。


    能讓邵涇川尊稱為“老”的,又是從昌江從宋州出去的老革命,除了中顧委那兩位老同誌,也就沒有人了,莊老是宋州西塔人,三十年代就參加了革命,走過二萬五千裏長征,曾經在華南軍區擔任過主要領導,對宋州感情也很深,前幾年還曾經回過宋州老家,曆任昌江省委主要領導都要去拜會莊老,而宋州的主要領導到京裏更是必須要到莊老府上拜謁。


    梅九齡和這位莊老關係很不一般,而莊老也對梅九齡很信任,每一次回昌江都一定要把梅九齡喊上,這在昌江也是公開的秘密。


    “嗯,對待幹部我們肯定會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劉敏知犯了錯誤,也勇於承認錯誤,這是好現象,省紀委還在對他的一些其他問題進行調查,組織也希望他能認清形勢,把問題交代清楚,當然,莊老您放心,我們不會無限的上綱上線,就事論事,……”


    邵涇川的臉上已經有了一抹不耐煩,但是語氣去絲毫不變。


    “就目前來看,他的行為肯定已經觸及了黨紀政紀,嗯,如何處理,現在要等紀委調查清楚之後再來研究,我還沒有聽到紀委同誌的匯報,呃,莊老的心情我理解,趕緊您對我們昌江幹部的關心,呃,這樣吧,莊老,我想省紀委那邊會很快有一個初步意見出來,他們意見一出來,我馬上向您匯報,您看好不好?行,莊老放心,不枉不縱,不打棍子,不戴帽子,不抓辮子,這是起碼的原則,好好,謝謝莊老的關心,我到京裏一定到您那裏來,……”


    擱下電話時,邵涇川的臉色慢慢恢複了正常,顯得有些無奈而又疲倦,“德治,知道是誰的電話吧?梅九齡今早才去京裏,這會兒電話就到了,他還真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呢。”


    略帶揶揄嘲諷的口吻讓龔德治也微微笑了起來,“邵書記,可以理解嘛,發揮餘熱是我們那些老同誌最大的愛好,這是愛之深,情之切嘛。”


    邵涇川也被龔德治的這一句話給逗笑了,“德治,你這話可說得很有藝術水平嘛,隻是這種關心似乎超出了普通的同事之間或者上下級之間的感情了,這樣其實是害了對方。”


    龔德治搖搖頭,“可能老梅不會這麽看,他會認為這是尚權智他們在向他原來留下的體係發難,要想徹底顛覆他原來樹立起來的一切。”


    “哼,他樹立起來的一切?他樹立了什麽?宋州變成現在這幅模樣,誰之過?他反思過沒有?”邵涇川也有些情緒,“動不動就把莊老抬出來,真還以為能靠莊老保他一輩子?”


    龔德治默然不語,莊老在京裏還是頗有影響力的,雖然邵涇川在口頭上可以發發牢騷,但是真正在應對這些情況時,邵涇川還是謹慎的,對於莊老的要求和意見,邵涇川也不敢熟視無睹。


    “德治,情況你都聽到了,莊老希望我們要慎重,實際上的意思你明白。”邵涇川歎了一口氣,“現在調查進展怎麽樣?”


    “邵書記,哪有那麽快?”龔德治正色道:“不過根據我的經驗,劉敏知和其他人沒什麽兩樣,不會隻是單單的生活作風問題,這一點我倒是可以打包票,隻要舍得查,咱們宋州的幹部我很懷疑又有幾個是真正清白無瑕的?”


    龔德治略帶譏諷味道的話語邵涇川當然不會聽不出來,不過他也不和龔德治計較,“德治,莊老的意見也算是老成持重,劉敏知既然目前隻是反映出生活作風問題,其他還要繼續調查,那就還不宜遽下結論,我看是不是這樣,你們紀委和宋州市委溝通一下,暫不下結論,繼續調查?”


    龔德治眉峰微蹙,“邵書記您的意思是不下結論,那宋州市委那邊怎麽給個說法?”


    “沒下結論,程序上可以暫時不免劉敏知的市委常委,但宋州市委那邊工作的調整可以按照他們市委意見自主決定。”邵涇川字斟句酌的道。


    龔德治不由得有些佩服邵涇川心思上的細膩。


    沒有馬上免劉敏知的市委常委身份,對莊老算是有了一個交代,但實際上處於省紀委調查期間的劉敏知已經喪失了作為宋州市委常委的資格和作用,純粹就是一個麵子上的交代,但也算是給了莊老麵子,畢竟要按目前劉敏知自己交代的情況,就算是免去劉敏知宋州市委常委,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要以劉敏知的問題沒有徹底查清楚為由繼續調查,暫不下結論,也說得過去。


    這樣一個意見拿出來,對哪一方都算是一個交代。


    原本一個宋州市委常委的處理根本用不著作為********的邵涇川如此費心思,但是此事牽扯到莊老的態度,同時宋州********尚權智又專門向邵涇川作了一次相當深刻而又沉重的匯報,加上高晉的態度也傾向於對宋州要下猛藥來起沉屙,所以邵涇川不得不考慮得更慎重周全一些。


    “你就按照我這個意思轉達給尚權智,至於說對外怎麽說,你和老尚商量一下。”邵涇川頓了一頓,“當然,這種暫時不下結論的時日也不可能長久,下一次我到京裏,向莊老解釋一下,應該可以獲得他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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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權智接到龔德治的電話之後,也有些不太理解對方話語的含義,他決定還是到省裏去一趟。


    在龔德治辦公室裏,雙方交談了將近一個小時,尚權智才算隱約明白其中的奧妙。


    回到宋州之後,他把陳昌俊和沈子烈叫到自己辦公室,說了龔德治也就是邵涇川的意思,陳昌俊和沈子烈也都覺得這種情況頗為罕見,前所未聞。


    “暫時不免劉敏知的市委常委?這算什麽?”陳昌俊也覺得棘手,“也就是說他劉敏知還是市委領導?”


    “不,實質上劉敏知已經不可能在回到宋州行使他的市委常委權利了。”尚權智搖搖頭,“我也到昭陽部長那裏去匯報了這個情況,他大概也知道了這個情況,說市委常委身份暫時不免,但是並不代表市委不能免去劉敏知的政法委書記,省委沒有免去劉敏知的市委常委身份,但是市裏政法工作卻不能擱下,可以免去劉敏知市委政法委書記一職,另外安排人來擔任,這是宋州市委的權力。”


    陳昌俊回過味來,細細的思索道:“暫時不免劉敏知市委常委,那我們宋州市委常委組成仍然是十一人滿額,但實質上真正具有票決權的隻有十人,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我們就可以直接任免政法委書記了。”


    市委政法委書記的任免必須要經過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隻有十個票決權的情況下,隻需要是楊永貴和古敬恩中任何一人哪怕投棄權票,尚權智的意見都可以獲得通過,按照目前的局麵,最起碼古敬恩是絕對不會站在尚權智的對立麵的,也就是說這種情況下,基本上意味著尚權智的任何意圖都可以在市委常委常會獲得貫徹了。


    尚權智默默點點頭。


    陳昌俊和沈子烈都覺察到尚權智已經在考慮如果市委決定免去劉敏知市委政法委書記之後,誰來擔任政法委書記的問題了。


    “昌俊,子烈,你們覺得讓陸為民臨時兼任市委政法委書記怎麽樣?”思考良久,尚權智才沉聲道。


    “為民剛接手宣傳部那邊工作不久,宣傳部那邊工作雖然不算重,但是九月份建市四十周年的慶典活動也比較繁雜,會不會有影響?”陳昌俊想了一想,隨即又道:“但市裏的確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童書記那邊兼任也不太合適。”


    “老童那邊不合適。”尚權智搖搖頭。


    “我覺得為民合適,宣傳部那邊何靖現在基本上都已經上手,為民去的時間雖然短,但我看他在用人和駕馭局麵上不差,宣傳部那邊工作現在開展得也相當順利,兼任政法委書記問題不大。”沈子烈支持尚權智的意見。


    “嗯,目前最合適的隻有陸為民。”尚權智在這個問題上倒沒有多做猶豫,“子烈,你通知為民到我這裏來,我和他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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