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迪勻速的滑行在太平洋大道上,邵涇川瞑目仰靠在椅背上,顯得有些疲憊。


    這是昌州市最重要的一條主幹道,按照昌州市新城區的規劃,南北向骨架式幹線都以海洋命名,而南北方向的支線則以國內的大江大河命名,而東西向骨架式幹線則以陸地的山脈和其他一些地理名詞來命名,這也引起了市民的一陣熱議,據說這樣也可以彰顯昌州向國際化大都市步伐邁進的速度。


    太平洋大道是昌州新城區建設完工的第一條主幹線,八雙向八車道的快速幹線沿著城西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這條幹道的建成立即引發了拉動效應,讓很多原本有意在城東投資建設的商業地產開始向城西傾斜。


    穿過寶龍湖立交橋,汽車流量頓時減小,奧迪開始加速。


    很多出城進城汽車都在這裏分道揚鑣,通向西南方向幾個地市的車流在這裏向著各自的目的地進發。


    魏行俠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坐在後邊有些疲倦的老板,琢磨著前兩天陸為民和自己的談話。


    陸為民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好在陸為民也算是知趣,沒有要求自己要在雙峰縣成立經濟技術開發區這個問題上在邵涇川麵前做工作,如果是這個要求,那魏行俠就隻有委婉的拒絕了,這也是魏行俠很欣賞陸為民的一個原因,對方知道什麽事情可以努力,什麽事情不可為,能夠審時度勢的拿捏住問題火候分寸不是隨便人都能做得到的,有些人甚至幹了一輩子也未必能做到,而陸為民顯然是其中出類拔萃的角色。


    他跟了邵涇川也有多年了,知道邵涇川很喜歡利用在車上這種悄無聲息的行進時間來休息和清理思路,有時候也喜歡在車上和自己說些事情,那老板自己的話來說,他覺得汽車上這個私密環境,尤其是又能看著周圍景物的變幻,更能有思考問題的靈感,所以老板有時候在辦公室裏呆久了,就要拉著自己一起坐車出來兜風式的調整頭腦,即便是當了省長之後,這種習慣也隻是頻率降低,但是依然保留。


    “嘟嘟嘟”,魏行俠包裏的大哥大響了起來,接過電話之後,簡短的說了兩句之後,魏行俠扭過頭把目光望向背後已經睜開眼睛的邵涇川。


    “是方蒙吧?”邵涇川見自己秘書點點頭,伸出手去,接過電話,“方蒙啊,我聽運書省長說今年你們地區財稅入庫情況很不理想,你要集中精力抓一抓啊,今年其他幾個地區的情況都不錯,唯獨你們曲陽滑坡,你要好好找一找其中原因,三季度數據很快就要出來了,你自己掂量著,嗯,你知道輕重就好,……”


    擱下電話,邵涇川也覺得有些氣悶,放下一線車窗玻璃,讓空氣進來。


    “不讓人省心啊,方蒙也是從財政這條線出來的幹部,我看是老幹部遇到新問題了。”邵涇川的思路已經被打亂了,聯想到中央毅然堅決的推動的分稅製已經定板,全國各省都感受到了來自中央高層的決心以及分稅製改革後對各省財政帶來巨大衝擊的陣陣寒意。


    為了這個分稅製改革,從7月開始,中央和各省已經爭執了整整兩個月,副總理親自飛往各省來磋商說服,方案也是幾易其稿,但是邵涇川卻清楚意識到這條路中央不會回頭了。


    “省長,程專員是老財政了,他肯定有辦法,一二季度的情況也是暫時的,我問過曲陽第三季度的稅收入庫情況,比第一第二季度有很大的提升。”


    魏行俠也知道老板的習慣,雖然是自言自語,但是卻並不介意甚至是希望自己也能插言探討,這也讓讓魏行俠最為感到高興滿足的地方。


    邵涇川言語中的程方蒙是曲陽地區專員,原來也曾經在昆湖工作過,和邵涇川也一直保持著較為密切的聯係。


    “嗯,我隻是提醒他一下,別大意失荊州,今年不比往年,正臨分稅製改革,明年中央財政返還都要以今年地方財政收入為基數。”邵涇川歎了一口氣,揉著太陽穴減壓,“中央這一刀夠狠,是插在了省裏邊的命門上了,這分稅製一改,像咱們這些財政窮省,日後仰仗依賴中央的程度會更大,也不知道這是禍是福?”


    魏行俠心中微微一動,前兩天他和陸為民吃飯時也一起談到了這個問題,陸為民和他都認為中央搞分稅製就是要提升中央財政在整個財政收入中的比例,加強宏觀調控能力,而分稅製帶來的影響將是深遠的,尤其是對地方一級帶來的衝擊更為巨大,短期內將會讓地方各級財政都麵臨巨大困難。


    當時自己也提到了中央明年對地方財政返還將要以今年財政收入為基數,陸為民就半開玩笑的說,省裏如果減輕今後的財政壓力,也可以玩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招數,損中央肥地方,在後麵幾個月尤其是第四季度財政收入上做做文章,抬高財政基數,明年至少可以稍稍好過一些。


    陸為民還有意無意提到要提高財稅基數並不是什麽複雜的難題,下邊多的是辦法,什麽把原來的曆欠、死欠都納入,或者減免的稅收讓企業補交,日後私下在返還,甚至還可以提前把去年的稅收都收了。


    魏行俠當時心中也是一陣感慨,覺得自己也的確需要下基層鍛煉,否則像基層很多工作自己都不甚了了,談起理論來口若懸河,但是若是說到實際工作,這裏邊門道卻還深得很,自己還相差深遠,甚至比起陸為民來都遜色許多。


    “省長,咱們省財政本來就弱,現在這中央一收,明年咱們省裏怕是很難過啊。”魏行俠已經在籌措著言辭,怎麽來把陸為民的那番“高見”轉化為自己的觀點。


    “嗯,明後年恐怕全省都得要過苦日子,越窮的地方就會越困難,這就是惡性循環。”邵涇川搖搖頭。


    “省長,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魏行俠欲言又止。


    “怎麽了,行俠,在我麵前還有啥不能說不成?”邵涇川笑了起來。


    “其實我覺得也許咱們可以投機取巧一回,不是說中央返還會以今年的財政收入為基數麽?可這到年底還有幾個月,我們完全可以是加大力度稅收入庫,采取多種方式來增加財政稅收,比如……”


    聽到魏行俠的言語,邵涇川也是眼睛一亮,隨即滿意地點點頭,“行啊,行俠,沒想到你能有這眼光思路,我很高興。你別說,這一招劍走偏鋒沒準兒還真能生到奇效,我估摸著下邊大概也有一些人也想到了這一點,隻是都不敢說出來而已,嗯,我知道了。”


    見老板又若有所思的閉上眼,魏行俠心中暗自狂喜,邵涇川平時待人平和,但是卻極少表揚人,對自己更是鮮有嘉譽的時候,自己跟著他身邊這麽多年,用這樣的語言來評價自己還是第一次.


    想起當時陸為民漫不經心的表情,魏行俠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動,那家夥莫不是故意來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把?


    魏行俠越想越覺得像,尤其是想到對方有意無意往這個問題上繞,而且還不動聲色的把意見給了出來,魏行俠心裏就更是有一種歎為觀止的感覺,他簡直想不通像陸為民這樣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怎麽就能有這般練達的人情和深遠的城府,把一件好事就這樣不留一絲痕跡的送到自己手上。


    不管怎麽說,魏行俠知道自己都得要承對方這樣一個情,這個情對於自己來說相當重,尤其是作為一個秘書,老板對自己可以說了如指掌,而現在自己給老板來了一個意外驚喜,老板對自己的觀感立即就要上升一個層麵,這在日後自己可能離開老板時就有可能影響到老板對自己的安排,堪稱重逾千均。


    而官場上欠情,也就意味著要用官場上的行動來還,這種潛規則是自古以來中國風俗人情形成的,沒有誰能打破,他魏行俠也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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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誌遠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就聽見秘書在和人打招呼,一聲常書記,李誌遠就知道是常春禮來了。


    “老常來了?”李誌遠和常春禮一直保持著一種很奇特的關係。


    在李誌遠心目中,常春禮就像是一個獨來獨往的獨行俠,似乎天生就不太喜歡和人交朋結友,地委委員和行署班子裏邊,除了蕭明瞻和常春禮關係較為密切以外,幾乎沒有哪一個和常春禮有私誼,要說常春禮是資格頗深的老黎陽地區的副專員,現在地委行署班子和各縣書記縣長裏邊應該相當熟悉,但是卻沒有聽說常春禮和這些人有多少特別密切的關係,這一點連李誌遠內心都有些敬佩。


    當然敬佩歸敬佩,並不代表李誌遠就認同對方這種為人處世的方式,對於現在的李誌遠來說,他更希望有常春禮這樣一塊平衡石。


    “李書記,你看了昨天的《人民日報》沒有?”


    常春禮一句話就把李誌遠胃口給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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