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吃驚的還有秋麥兄妹,薑蒜花椒這些都不值錢,春來了家家都會種上些,也當不得糧吃,沒啥稀奇的,可雞蛋卻不一樣。


    在這個缺衣短食的時代,沒糧養牲畜,多數人家也就養了一兩隻雞,卻不易下一個蛋,雞蛋更是舍不得吃的,攢著趕集拿去鎮子上換幾個銅板買糧油。


    “宋五嬸,這可使不得,謝謝你送的這些調料,可是這雞蛋我們可不能收,你家裏也有好幾個孩子,這雞蛋你拿回去給他們補身子。”


    這災荒年代,不是誰家都能輕易拿出五個雞蛋來的,雖然是鄰居,可秋麥的印象中,兩家也就是見麵打個招呼,並沒有多親近,宋家幾個孩子和他們兄妹差不多大,各個精瘦,家裏日子也是過得緊巴巴。


    秋麥蹲下身子,把籮筐裏的五個雞蛋撿起來,就要還給宋五嬸。


    “收得,收得,你們趕緊收著。”宋五嬸連忙阻止了秋麥,挎著籃子急匆匆的就走,腳踩在路邊一塊碎石上,還差點兒一個趔趄。


    “大妹……”


    宋五嬸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竹林子裏,原地,空留秋盛和秋麥兄妹麵麵相覷,不明真相。


    手裏五個雞蛋圓潤似乎還有些溫熱,籮筐裏,春日裏挖的薑、蒜,在地窖裏放了數月,粘的泥都已經幹了,泛黃的陳皮,新摘的茱萸果子,一串串花椒胡椒混在一塊兒,有曬幹的,有新摘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少。


    “大妹,這,這怎麽辦?”秋盛不知所措的撓撓頭,看了看籮筐裏零零散散的東西,又看了看秋麥手上拿著的五個雞蛋,“要不我給宋五嬸送回去?”


    在秋盛的心裏,林三叔和自家親,他們送來的東西便接了,可宋五嬸一家卻是關係普通,收了他們的東西卻是不好的。


    “雞蛋先留下,這份情誼我們記著,等以後再回報。”秋麥雖然很不解宋五嬸為何這麽做,但不管是真情,或是假意,送來的東西都是真的,那便是恩情,如今他們兄妹日子困難,她承了這份恩情,以後回報便是。


    兄妹倆站在小路上說著話,秋家前院的院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秋壯探出腦袋,眼睛晶亮的看著秋麥手中的東西。


    “大哥,我們回去。”


    覺察到窺探的目光,秋麥兄妹沒再停留,轉身往自家院子走。


    秋壯拉開門,急匆匆的追了出來,卻在追到後院院門時,砰的撞在了院門上。


    “哎喲……”修補好了的木門被秋壯疾跑的一撞,隻閃動一下,並沒有撞壞,反而是秋壯,被反彈了一下,仰麵跌倒在了地上。


    “大哥,大姐回來了……”聽到動靜,在屋裏玩耍的苗苗和果果興衝衝的跑了出來,苗苗張開雙臂,撲了秋麥一個滿懷,差點兒把秋麥手中的雞蛋都給碰掉了。


    “仔細著點兒,瘋丫頭。”秋盛放下籮筐,伸手揉了揉苗苗頭上紮著的小發辮,“雞蛋都差點兒被你給摔了。”


    苗苗和果果這才看清楚,秋麥手上拿著的是五個圓滾滾的雞蛋,兩個小家夥眼神瞬間亮了。


    “雞蛋,大姐,你這是在外麵找的野雞蛋嗎,比野鳥蛋大好多啊。”苗苗興奮的纏著秋麥,果果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後麵,兩個小家夥都追著秋麥。


    “嘿,別圍著你大姐,這兒來,看稀奇的這兒來。”秋盛見自己被冷落了,彎腰把水桶上蓋著的雜草撥弄開,水桶裏,魚兒配合的翻個身,水花便濺灑了出來。


    聽到有稀奇看,苗苗和果果都顧不上秋麥手上的雞蛋了,都朝著木桶圍觀了過去。


    院門被撞得咚咚作響,秋壯髒兮兮的衣服上又多了一層泥,才從地上爬起來,他一腳一腳的踹著後院的院門,“雞蛋,我要吃雞蛋,我要吃雞蛋……”


    苗苗好奇的想要伸手去摸水裏鬧騰的魚兒,聽到秋壯踹門的聲音,小家夥皺著眉頭不悅的衝著院門外喊道,“你要吃雞蛋回去讓你娘給你煮,這是我大姐在野外撿的野雞蛋,是給我們吃的,我們已經分了家,不給你吃。”


    “對,你們吃肉和白米飯把我們關在門外,我們也不給你雞蛋吃。”果果一臉認同的附和。


    “開門,我就要吃雞蛋,哇……我就要吃雞蛋,我的雞蛋……嗚嗚……”秋壯卻不管不顧,對著院門又踹又踢,踢得腳疼,張口便哇哇大哭。


    秋家前院,周菊聽到響動,急忙趕過來,對著秋麥院子裏又吵又罵,兄妹四個卻充耳不聞,涮鍋殺魚,準備熬魚湯。


    不說秋家院子的吵鬧,宋五嬸急匆匆的把一堆東西塞給秋麥兄妹,就往回跑。


    穿過竹林子,宋五嬸四處張望了一下,也沒瞧見人,扯著嗓子就道,“莫老幺你個沒用的,一天隻知道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哼,東西我可是送去了,說好的五個銅板趕緊拿來。”


    旁邊,稻草垛的後麵,走出一個身量頗長的中年男子,他皮膚黝黑,麵貌普通,臉色有些不好看,聲音低沉的警告宋五嬸道,“你最好閉嘴,別胡說八道。”


    宋五嬸瞥了他一眼,滿不以為意的輕哼,“別以為我不知道,早先就見你在秋家屋子附近轉悠,原來是瞧上連婉容了,嗬,你這奸夫也是夠可以的,連婉容都跟著別的漢子跑了,你還幫著她養孩子……”


    話還沒說完,喉間一緊,脖子被一雙長了繭子的粗糙大手死死的卡住。


    男子眉頭緊皺,麵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用力的大手手背上,青筋凸起。


    “你……你別胡說八道。”有些斷續的警告,聲音暗啞。


    宋五嬸的臉色瞬間慘白,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因為被卡住了脖子。


    “我……我……”她吱呀了兩聲,說不清楚話,急得舌頭打轉,卡住她的大手才將她甩開。


    “咳咳……”宋五嬸連退幾步,才穩住身子沒有摔倒,她臉色慘白,有些駭然的看著男子,嘴唇顫動,哆嗦的說道:“你……你是誰?”


    明明隻是村子裏毫不起眼的單身漢,平日裏沉默寡言,慣常就會些偷雞摸狗的事兒,可剛剛那一刻,他卻那麽駭人。


    宋五嬸雙眼直直的看著男子,仿佛能看出些什麽不尋常一般。


    “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忘得幹幹淨淨,若是再叫我知道,從你嘴裏傳出那些不幹不淨的渾話,我會讓閻王爺告訴你我是誰。”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男子微側身子,偏了頭,目光自然的落在交錯的翠竹上,威脅的話語也因為他這一動作,失了幾分魄力。


    壓迫感稍減,宋五嬸臉上的懼怕之意也淡了,她撇嘴,不管不顧的呸了一聲,“呸,小流氓,不說就不說,五個銅板拿來,這些齷蹉事兒我才懶得出去說道。”


    “管好你的嘴……”一塊碎銀子砸在宋五嬸的腳邊,那張帶著懼怕和不屑的臉瞬間笑得如風中搖曳的菊花。


    彎腰抓起落在腳邊的碎銀子,拔腿就跑,腳邊,帶起枯竹落葉飄揚,動作流暢,一氣嗬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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