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麥的心中,已經感動得一塌糊塗了,自古有多少親兄弟為了財富、權勢自相殘殺,而秋家兄妹,卻可以互相謙讓保命的那一口飯食。


    “大哥,回來,我們四個一起吃。”


    秋麥開口,秋盛隻得乖乖的回來,挨著果果坐在了床沿邊上。


    苗苗高興壞了,拍著手笑,“大哥吃一口,大姐吃一口,我吃一口,果果吃一口,我們都吃的飽飽的。”


    苗苗的笑聲感染了其它幾人,兄妹四人圍在床榻上,你一口我一口,歡快的把一碗其實很粗糙卻覺得美味極了的高粱米飯吃得一粒不剩。


    這樣的吃食,秋麥是覺得有些難以下咽的,可耐不住饑餓,一碗飯分下來,她也才覺得有五分飽,不過這也是兵匪入侵村子之後,吃過最好的一餐飯了,還是因為周菊看著秋喬病了,想給秋喬補補身子的,平日裏都隻能喝著點兒米湯或者吃些苦澀的野菜。


    …………


    才做好的高粱米飯被秋喬盛給了秋麥,周菊也隻能再煮點兒米湯給一家人吃,把剩下的一點兒高粱米飯給了秋喬。


    深秋的夜已經覺得有些涼了,十裏堡家家戶戶院門緊閉,昏暗的油燈閃爍,周菊指著秋老三,不停的數落著,說著自己嫁入秋家這些年如何被大房的連婉容壓著,又是如何如何的辛苦。


    “汪汪……”村子裏,突然傳來狗吠聲,由遠及近,能清楚的聽到旁邊院子王嬸家的那條大花狗不停的吠叫。


    門外,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周菊的話頭這才止住了,搓了搓秋老三的腦袋,道:“還不去開門,誰這大晚上的過來啊?”


    說著,還跟在秋老三的身後,往院子走去。


    “爹,快開門,我是壯子,我和奶奶回來了,爹,快開門……”一個小男孩大聲嚷嚷著,院門被拍得咚咚作響。


    “是壯子回來了,快,快開門。”周菊一聽是兒子秋壯的聲音,欣喜不已,取了門栓,就把門口那黑小子給摟緊了懷裏。


    “娘的壯子哩,可想死娘了,來讓娘看看,瘦了沒?”周菊拉起秋壯的胳膊上看下看,又把秋壯轉了一圈,仔細看了個遍,才放心的道:“瘦了點兒,不過沒事兒,娘給你留了雞蛋,吃幾個雞蛋就補回來了。”


    “哎呀,娘,我好著哩,姑姑那兒可好玩兒了,張順子和張春花都打不過我,好吃的都是我的。”秋壯滿不在乎的甩開周菊,往屋子裏跑去,“姐姐呢,我給她帶了好吃的,她咋沒出來?”


    “大房那幾個人呢?”秋壯往屋裏跑了,秋家院門外停著的牛車上,走下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婦人,一臉嚴肅的看著周菊和秋老三。


    “婆婆你可回來了,你是不知道,連婉容那賤婦不知廉恥,一天到處勾勾搭搭,竟然還跟著野男人跑了,我們這也是沒辦法,才托人給你帶了信,讓你回來。”周菊笑盈盈的走上去,攙扶著陳慧芳,一臉討好。


    “那盛小子和麥丫頭呢,真不懂事,聽到動靜,也不知道出來,真不知道連婉容是怎麽教孩子的。”陳慧芳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任由周菊摻扶著,往屋子裏走。


    “婆婆你可不知道,秋麥那死丫頭,可能惹禍了,差點兒把我們喬喬給害死了,還到處說我們三房虧待他們兄妹,不給他們吃的,還有盛小子,今兒下午,竟然把我這個三嬸給推倒在了地上,哎喲,我也是念著幾個孩子年紀小,可他們也太不把我這個三嬸放在眼裏了吧,我十五歲嫁入秋家,給秋家生兒育女,還要被秋家的後輩小子虐待……嗚嗚……”


    周菊使著勁兒數落著秋麥兄妹的不是,說著說著,竟然抹起淚來。


    她成功的激起了陳慧芳的怒意,老婦人一拍板,對著剛送走車夫進屋的秋老三道:“你就任由著那幾個小子欺負你媳婦兒,也太不像話了,去把他們給我叫過來,今天不收拾他們,我們秋家還有沒家法。”


    秋家在秋老三父親秋海那一輩,是十裏堡日子過得最好的幾戶人家之一,也就算得上是當地的大戶,陳慧芳並不是秋海的原配,而是在秋海的原配,也就是秋麥的親奶奶去世後,嫁入秋家的,那時候秋麥的父親年紀小,秋家又是最富裕的時候,陳慧芳嫁過來,日子還是很好過的,家裏還買了個丫鬟伺候,所以也養出了些當家主母的脾氣。


    後來秋海重病,秋家的家境一年不如一年,她的脾氣也還如以前那麽高高在上,喜歡讓人誇著捧著。


    “娘,這大晚上的了,盛小子他們恐怕都睡了,不如明天吧。”秋老三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周菊,又看了看陳慧芳。


    “我都還沒睡,他們幾個小孩子睡什麽睡,去給我叫過來。”陳慧芳不高興了,扯著嗓子就開吼。


    其實這番動靜,秋麥哪裏睡得著,躺在隱隱有些黴味的床榻上,渾身不舒服,可是因為身子不舒服,連翻身都有些費力,也就隻能幹聽著外麵吵鬧。


    這陳慧芳可不是個輕易能消停的人,她嫁給秋麥的爺爺秋海,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可惜第一個兒子因為生病沒能養活,就養大了秋老三和一個女兒秋貴蘭。


    秋貴蘭嫁得也算是好,是隔了好幾個村的一家賣豬肉的,姓張,家裏還算是寬裕,兵匪來犯之時,就叫人來把陳慧芳給接了過去,陳慧芳心疼自己的孫子,就把秋壯一起帶了過去。


    張家的日子過得比秋家好,所以兵匪走了之後,也沒去把陳慧芳和秋壯接回來,想著讓秋壯跟著在張家多過一段時間好日子,一直到出了連婉容的事情,周菊和秋老三這才托了人給陳慧芳帶信。


    這今兒中午才把信帶到,陳慧芳就帶著秋壯匆匆忙忙趕回來了,這連夜回來還不消停,把秋盛兄妹都給鬧騰了起來。


    以前連婉容在的時候,都是她帶著秋麥和苗苗、果果四個人擠在正屋,如今秋麥病著,也不能照看苗苗和果果,秋盛就帶著苗苗和果果在自己那小鋪子上擠擠。


    他抱著睡眼惺忪的苗苗和果果來到堂屋,就看到陳慧芳拿著一根棍子站在屋裏,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們兄妹三人。


    他的身子忍不住就是一個哆嗦,不是對陳慧芳的害怕,而是對那根棍子,那是爺爺秋海留下的棍子,模糊的記憶裏,爹去當兵時,就被爺爺拿著那根棍子打了整整五十棍,打得爹皮肉都裂了,從此他看見那根棍子,都有些忍不住的害怕,隻是爹出去當兵沒多久,爺爺也去世了,這幾年也就陳慧芳偶爾還拿著那根棍子出來耀武揚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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