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暗,不見星辰。


    寂靜的山穀中隻能聽見幾縷清風吹過,搖曳樹影的嘩然聲響,伴隨著潺潺流水遠去的聲音,為此處平添幾分蕭索荒涼。


    微光之下,有一道黑影由遠及近,從山穀的入口快速行來,行動極快,足下隻是在地上點動,便遠離了那個幽黑的穀口,猶如鬼魅。


    在快速的跑動之中,他不時回頭看向穀口那邊,似乎在畏懼防備著什麽,雖然氣息紊亂,但也不曾停下腳步,朝著山穀更深處跑去,帶起一股勁風。


    片刻之後,在山穀入口處,數道人影憑空出現,分立在穀口各處,望著幽深的山穀,發出幾聲低沉的話語。


    隻是一頓,這幾個幽影便順著山穀中溪水的流向,追根溯源而上,沉默之中殺氣凜然,看樣子是朝著最先進來的那人去了。


    山穀兩側的樹影晃動不止,寂靜的山穀仿佛從這一刻起變得熱鬧起來,沙沙的聲音不斷傳來,在那個月光都難穿透的深穀中,刀劍相接,乒乒乓乓。


    最先進來的那人是個年輕壯碩的男子,被幾人圍在中央,手中拿著一把黑色短劍,正在拚命抵抗,圍攻他的人則是清一色的三尺長劍,猶如一汪清泉,劍光盈盈,見之不寒而栗。


    被圍攻的人明顯不是對手,單獨對上一人或許還有勝算,但是數人齊上,顯得吃力無比,進退之間凶險異常。


    隻是短短十幾次交手,被圍之人身上就有多處受傷,血液飄灑四處,出招之間更見萎靡,勝敗仿佛就在片刻之間。


    幽深穀地,兩側都是高山,山石嶙嶙,黯淡月光下黑色短劍映襯著此人平靜的神色,又現淒涼,他出手擋開幾人一招,目光掃過四周,冷哼一聲,短劍破空的聲音甚為刺耳。


    圍攻他的人都是黑袍裹遍全身,隻露出兩個轉動的眼珠,出手之時狠辣果決,看來是常幹這種行當的高手,恐怕有破後入先的境界了。


    年輕男子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絲,突然鄭重地點了點頭,周圍的陣勢便又緊了三分,知道他要垂死掙紮,不肯鬆懈。


    就在此刻,年輕男子眼神之中猩紅方顯,臉色獰笑殘忍,驚人的殺氣從他身上傳來,讓周圍幾人一凜,動作更快。


    隻見黑色短劍被此人挾在腰間,還未等他們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就聽聞一聲悶哼,一具無頭屍體出現在原地,而那個還滴著鮮血的頭顱被他提在空中,頭上蒙著的黑布才失去了束縛,條條剝開。


    剩餘的幾人臉色大變,生死危機強烈無比,他們突然想起了什麽,進退之招虛晃,腳下急退離開中間那個詭異的身影十數丈的距離,但是依舊將他圍在中央,沒有離去的意思。


    呼呼幾下閃動,又有人從穀口方向進來,加上此前幾人,恐有十餘人的樣子,黑暗中又不知道隱藏著幾雙眼睛。


    年輕人臉上卻不見害怕恐懼,抬頭望望頂上快要到達穀地正上方的冷月,將手中的頭顱扔到一邊,嘭地一聲摔成了血沫。


    仿佛是又有人來壯了膽,好像是年輕人的舉動激怒了他們,十餘道氣息強悍的身影快速畢竟,出招之間隱約不亂,很有章法。


    但是令他們疑惑的是,被圍之人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氣息延綿悠長,根本不像是苦戰多時,精力虛脫的樣子。


    心中疑慮之時,又有兩人被鋒利的短劍削去了頭顱,頓時穀中血腥味大盛,不流不通,完全籠罩了此處。


    同伴的迅速減員讓剩下的人明顯忌憚起來,就算他們訓練有素,麵對死亡也要稍稍考慮一下,更何況死去的三人均是後天巔峰的強者,卻不知道此人用了什麽辦法,一時間實力增強如此之多。


    月色更暗,氣氛更緊。


    十餘人默契地停了手,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秘術,但是此人明顯是外強中幹,強弩之末的樣子,隻要撐過這一點時間,此人必要任他們宰割。


    山穀中打鬥的聲音一停,年輕人也知道他們的想法,目光三分亮,七分狠,卻是隻身一人出手,黑色短劍快如幻影,回旋好似滿月,他的身上竟有一絲先天強者的氣機。


    步伐微妙圍成一圈的黑袍人同時後退,不想給年輕人臨死反撲的機會,但是年輕人的速度與力量皆倍於之前,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已經欺到一人麵前,黑色短劍在他手中滴溜溜地一轉,一個頭顱就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此人眼睛還未閉上,身體一僵,倒在了地上。


    年輕人甫一現身,就幹淨利落地殺了一人,身形帶風又飄向另一邊,氣勁猛烈讓所有人都駭然無比,這可不像短暫的秘術提升,反倒是在隱藏實力。


    而且更讓他們吃驚的是此人並不逃遁,殺了一人之後又要出手,那樣子竟然是想將他們所有人殺了才肯罷休。


    思索之間又有兩人倒下,月色之下年輕人的半邊側臉看起來有些陰森恐怖,強悍的實力與他身上的殺氣慘絕無比。


    這些人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麽,此人逃遁至此,難道目的就是將他們引到此處,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著讓他們活命嗎?


    年輕人一招殺一人,黑袍人根本難以抵抗,以後天與先天之間宛若鴻溝的差距,不可能有殘喘的機會,幾息之後便已經剩下八人。


    這八人中有人低沉地說了一句,“這廝隱藏實力,還需稟報上家!”


    話一說完,這人頭也不回地向著穀口來路狂奔,身形似野獸般矯健,聽他說完話,其餘七人也紛紛逃跑。


    兩側山體險峻,人不可攀,除非是那境界超絕的先天強者,否則隻有一條路可以出穀,可是沒等他們跑出去多少距離,在他們前方悍然而立一個壯碩身影,短劍爍爍。


    年輕人默不作聲,短劍在前,人附於後,又有兩人倒下,血濺三尺,恐怖的死亡意味達到了鼎盛。


    黑袍人減員過半,剩下的六人心中雖懼,但是畢竟不是等閑之輩,六人一排相隔幾步,齊跑而上,就算是年輕人境界高過他們,也難以一防六,還能密不透風。


    年輕人眼見此景,獰笑一聲,黑色短劍泛著攝人之光,惶惶而來,這六人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或前或後,方位不一,想要擾亂此人視聽。


    要殺,也隻能被殺一人而已。


    但是誰也不想做那冤死鬼,霎那間速度更快,幾乎要納氣培元,以證先天,可是這個冷靜的年輕人身形飄動之間竟一化二,二化四,充斥天地,在穀中無處不見。


    沒有見過這樣詭異的功法,他們隻覺得這是幻術,依然蒙頭向前,隻要稟報了上家,才能派來實力更高的殺手。


    後思未見,六人身形同時停止,六聲化齊為一,六顆頭顱同時落地,六具屍體齊齊倒向穀口方向,熱血鋪灑一地。


    年輕人長出一口氣,身子突然一彎,咳嗽了幾聲,臉色幾塊蒼白,幾塊潮紅,那種強大的氣息散盡。


    他休息了片刻,將黑色短劍上的血跡擦幹,舉頭見暗月繞過山穀上方,微風吹過,有山風俯衝而下,清新之氣帶走血腥氣味,讓人精神一震。


    年輕人俯身,用劍劃開其中一人胸口衣帛,黑色短劍一顫,而後又被他穩穩當當地握在手中,在無頭屍身的胸口劃下一道。


    年輕人看起來十分認真,黑色短劍猶如朱砂符筆,一筆又一筆,久久之後才直起身來,穀風聳動,有些淒冷。


    隻見那具無頭屍體的胸口,被短劍劃出的傷痕,有密密均勻且未曾凝固的鮮血從中沁出,那些傷痕頭尾相接,那樣子,正像是一朵鮮紅的蓮花,在鮮血滲出之時悄然綻放,在山風吹動之下搖曳招搖。


    妖冶無比,詭異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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