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各類用具一應俱全,每到吃飯時間自有人打開沉重的鐵鎖將飯菜送入,吃完後又有人收拾穩妥。這三天有如三年般漫長,而傅恒一直未現蹤跡。爹說的沒錯,他果真是將我們軟禁在這裏,而我們除了等什麽都做不了。


    當他再次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時候,已是三日後的晌午。一聲令下,我們被帶出了形同牢獄的小屋,重見天日後我們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感覺陰雲密布。


    我無暇顧及自身,首先衝著傅恒吼道:“你是不是抓了如風哥哥?他在哪裏?你讓我見他。”


    他做了個手勢,命令:“你們備車送沈老伯回去。”他又轉向我,“好,我帶你去見穆如風。”


    “雅兒……”爹的話還未成句,就連同高伯伯和聽蓮被傅恒手下推了出去,我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倒也不怕他耍花樣,無論他說什麽,我都不再相信。


    他默默的走到我身邊,很自然的握住我的手,我看都沒看他一眼就使勁甩開,“我自己會走,不敢有勞傅大人。”我的冷漠似是激怒了他,他用力扣住我的手腕,拖著我就往外走去。


    出了傅府,他將我丟上馬,自己也躍上馬背,抽動韁繩。我一陣慌亂,“你要帶我去哪?”他不回答,反而揚鞭加速。我廝打他,踹他,根本不管用,他鐵了心的一往直前。


    一路上他都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冷著張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印象中的他始終是溫文爾雅的性子,謙和的對待每一個人。可他畢竟是皇上仰賴地重臣。又是皇親國戚,他也有驕傲,自然不必對著我這個流落民間的格格低聲下氣。而且還是個不給他好臉色瞧的過氣格格。


    傅恒地坐騎依然還是那頭健壯的棗紅馬,他是個念舊之人.1多年來保持著原有地習慣,就連相伴他多年的老馬,也沒舍棄。


    行至半途,天空忽飄落簌簌飛旋的雪花,隨風亂舞。紛紛揚揚,我伸出手接住一片,又是一片,看它在我掌心中漸漸化為雪水,用舌尖輕舔,涼涼的,立刻透到心裏。


    “下雪了,”我暗自低語,似乎每個下雪天。我總是會遇見同傅恒有關的事兒,十歲時地堆雪人,一年前的南下千裏。都始於一個美妙的大雪紛飛的日子。


    我偷偷回身看他,隻見他緊緊抿著薄唇。眉心深鎖。雙眼直視前方,全神貫注。


    沒過多久。傅恒勒住韁繩停了下來,我從下馬的瞬間就開始發呆,這裏,曾經留下過多少美好的回憶,就是在這兒,我和他初次相識,也是在這裏我終於感悟到了生死相隨的生命真諦。


    傅恒從身後環住我,將頭深深的埋入我頸中,我雙目微閉,不敢去想象我們還有平靜相處的一天,我們之間地溫情早在三天前他抓我爹入府的那一刻就徹底斷了。


    我歎了口氣,稍稍掙紮了下,他不鬆手反而將我抱的更緊。“雅兒,雅兒,”他喃喃道。


    我低低回應,“六哥哥,我們,怎會弄到這生田地?”


    他扳過我地身體,我們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他地眼中有悲憫和哀傷,而我,麵對他地淒楚,一時竟不知做何反應。


    “在這三天之中穆如風並沒有出現,所以,我也依言放了你們,你該安心了吧。”他沙啞的嗓音回旋在我耳際,心,微疼。


    “放過如風哥哥,就當是我求你好嗎?”這是我第二次為了如風地事求他,如果再次被他拒絕,我真的再沒有勇氣麵對他。


    他抓起我的手細細吻著,“如果換作是我,你會不會為了我去求別人?”


    這還需要問嗎?我抬眼瞧他,在他平靜的目光中竟然透著幾分恐懼,我用手捂上他的嘴,用力的點了點頭,“你在我心中的分量無人可及。”


    幾乎在我回話的同時,他的答案也應聲而出,“我答應你。”我內心一陣狂喜,終於放下心。傅恒一手固定在我腰際,另一手抬起我的下巴,將他火熱的唇覆蓋上我的,我全身感覺酥酥的,麻麻的,臉微醺。


    正當我意亂情迷之際,一聲大喝劃破長空,“雅兒,小心!!”


    是如風哥哥的聲音,我迅速回複神智,推開傅恒的刹那,如風已撲至我身前,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我就被突然湧現的大批官兵驚懵了。且不說這些官兵是從何處而來,單是見到傅恒手上那把嶄亮的匕首,我的心便涼了半截,如果不是如風的當頭一喝,這鋒利的匕首是否已經捅在了我的身上。


    眼前發生的一幕宛如夢境一般,如風雙拳難敵四手,沒幾個回合,他已束手就擒。在他被捆綁帶走的同時,他回給我的目光仍是依戀和愛慕,沒有絲毫的怨言。


    我癱坐在地上,傅恒伸手拉起我,這次我拚盡全力一個耳光甩了過去,銀牙緊咬,怒目圓睜。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就這樣站著,失了知覺似的站著。原來一切都是騙局,他對我的溫言軟語,脈脈含情,全是假的,我唯一的價值就是被他用作魚餌,我卻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了他的謊言。他將我帶來這裏便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事先埋下重兵,又利用我逼如風現身,從頭至尾隻是我一個人在相憶從前,錯認為兩情相悅的深情能抵世上萬物,以為有我在他身邊,即便放棄所有他也在所不惜,可惜,我錯了,錯的離譜。


    我揮開他企圖抓住我的手,心在顫抖,人在搖晃,血液仿佛凝固住,我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有一個什麽東西裂了,破了,碎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恍恍惚惚,身體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靈魂遊蕩在這薄霧蒙蒙如煙似幻的夜裏,有時清醒,有時混沌。如果可以,我希望這僅是一場噩夢,醒來時一切都恢複到原樣,世上卻無後悔藥可以吃。那種被欺騙,被傷害的痛,即使是攥緊拳頭它還是會點點的透過來,心痛的時候會流淚,但是痛到極致我已經無淚可流……


    入夜時分,借酒澆愁,都說一醉能解千愁,無奈酒入愁腸愁更愁。我一杯接一杯的仰脖幹盡手中的陳年佳釀,猶如吞下我苦澀的淚水。


    短短幾日之內,我的人生被徹底顛覆,沉重的枷鎖壓的我喘不過氣來,終將萬劫不複。


    醉眼朦朧間,恍惚有人走到我身邊,輕輕抽走我手中的酒盅,溫柔的對我說道:“雅兒,喝酒傷身,我來替你喝。”


    月光映照下他挺拔的身軀被拉長,嘴角是醉人的淺笑,我笑了,每次他都會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及時出現,我又哭了,這次他為何出現的這樣晚。我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對著他又哭又笑,我自己也沒想到,對著他的時候,可以淚流滿麵。雅兒,你喝醉了。”


    是啊,我是醉了,醉的連胸口都是**辣的,可我又是清醒的,我滿臉通紅,語焉不清的對著他道:“紀昀,你還願不願意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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