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精靈職業者經過一番緊張的忙碌,拖著一堆剛采集的資源,離開了森林帶,走進旁邊的一大片空地。


    這處林間空地大致成水滴形,北邊的林帶最稀疏,生長著一些不知名的矮樹,就像一道脆弱的籬笆,很容易就能衝過去,進入隔壁的林間空地;西南側的森林比較茂密,主要是一些高大筆直的鐵杉樹,適合隱藏形跡。


    毫無疑問,那群豺狼人就躲在西南側的樹林裏麵,悄悄監視著半精靈職業者的一舉一動。


    從進入林間空地開始,維爾托克一行人已經完全暴露在豺狼人的視線中。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隻有傻子才會在環境複雜的森林裏麵,和感知發達、直覺敏銳的豺狼人交手。


    另一方麵,視野開闊的空地更適合弓戰士發揮精湛的弓射技藝。而豺狼人的手爪用不好弓弩標槍,它們沒有遠程打擊的手段。近身搏殺才是豺狼人最擅長的攻擊方式。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地精。


    大地精沃沃的記憶中,沒有利爪地精的印象。維爾托克卻知道,大多數地精的手指都很靈活,它們會使用甩弓,投擲石彈,30米內的射程有不俗的殺傷力。三名弓戰士也許會受地精的數量壓製。


    林間空地有兩座矮丘,中間的地勢凹陷,冰雪融化後匯聚成一汪小潭。等到春末夏初,這裏必然花草繁茂,美不勝收。但這種地形不適合用來防守,半精靈職業者隻能選擇一處矮丘作為落腳點。


    說是矮丘,也隻有十米高,好在它的位置靠近北側的稀疏樹林,弓戰士的視野還算開闊,再加上地麵泥濘濕滑,不利於地精快速移動。它們隻要進入弓弩的有效射程,很容易淪為弓戰士的活靶子。


    豺狼人的持續追蹤已經讓半精靈們感受到形勢發生變化,此刻應該做壞的打算。


    隊伍裏的職業者多數出身軍團,因地製宜地構築陣地是他們的基本素養。眾人一起動手,布置簡易的防禦工事。不一會的工夫,一個周圍環繞尖木刺、絆索和小陷坑的營地初步成型。


    其他人開始生火做飯,維爾托克和哈克還在忙碌。哈克用合金盾刃充當斧子,把十幾株碗口粗細的樹幹劈成勻稱的長木片。維爾托克拿鹿皮和樹皮絞合的繩索,綁紮一根根長木片,將它們變成寬大的木排擋板。


    這是一個細致活。但對於掌握境之心的哈克,和擁有靈巧雙手天賦的維爾托克來說不算什麽難事。


    火堆上的烤兔肉冒出香味時,兩副一米多高,四米多寬的木排擋板已經在維爾托克的手裏完成。哈克把它們豎在營地的兩側,可以幫助半精靈職業者抵擋密集的石彈攻擊。


    維爾托克滿身都是泥漿,他洗了洗手,抓起一隻烤兔子就啃了起來。


    經曆寒冬的野兔身上沒有多少肉。維爾托克三、兩下就把手裏兔子全都吃進肚子裏,問道:“你們有誰和獸人集骨者打過交道?能不能跟我介紹一下它們的情況?”


    獸人集骨者專指巴魯地精王國的異獸人強盜團夥,它們同半精靈冒險者、蠻族劫掠者一樣,為各自的勢力開拓領地,搜集財寶。實際上,龍之國度的三大勢力彼此製衡,避免大規模的戰爭衝突。獸人集骨者、半精靈冒險者、蠻族劫掠者互相爭鬥,體現了三大勢力對彼此的強烈敵意。


    如果說半精靈和蠻族還能進行語言溝通,那獸人集骨者就是徹頭徹尾的異族,無法交流,不可妥協。


    它們和冒險者的共同點在於,都眼饞對方收集的財富,隻要有機會就會動手搶奪。


    獸人集骨者向來凶殘,尤其是深入迪薩聯盟境內的獸人團夥,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蹤,它們甚至會把遇到的半精靈吃幹淨。是真的吃掉,連一根骨頭都不會留下,所以才有了“集骨者”的說法。


    半精靈冒險團對獸人集骨者的恐懼和仇恨,遠高於對蠻族劫掠者的敵視。


    鐵十字團的職業者們互相看了看,弓戰士利森搖了搖頭,謹慎地說道:“我們一直在落葉城活動,從來沒遭遇過獸人集骨者。”


    旁邊的羅德團長補充說道:“落葉城位於南方,激流城位於北方,這兩座邊陲城邦和西方的光明城組成的三角形區域,就是迪薩聯盟的領地範圍。光明城最靠近龍巢城,能受到地母王座的神力影響。相比其他城邦,光明城的半精靈更容易晉升職業者,又被稱為神眷之城,是聯盟當之無愧的核心城邦。”


    “光明城與落葉城相連的一條線,正好是三角形領地的南線,叫作南境線,正好與黑火部落的勢力範圍接壤。落葉城的主要威脅就是黑火部落,落葉城周邊幾乎看不到獸人集骨者。”


    “光明城與激流城相連的北境線,與巴魯地精王國的勢力範圍接壤。”


    “激流城和落葉城相連的是東境線,屬於龍王菲魯瑪特巡視領地的邊界,再往東走,就到了龍王都不會去的外域。”


    “我們現在應該在東境線上。這邊的情況最複雜,有可能遇到外域怪物、獸人集骨者,蠻族劫掠者。”


    聽到羅德團長的解釋,維爾托克對龍之國度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龍之國度就是龍王菲魯瑪特的領地,以龍巢城為中心的一個圓形區域。迪薩聯盟、巴魯地精王國、黑火部落各占三分之一。外域種族由於畏懼龍王的力量,不敢大規模入侵龍之國度。但小規模的滲透時有發生。隻不過,他們這次的對手並非來自外域的野生豺狼人,而是巴魯地精王國的獸人集骨者。


    鐵十字團這個假冒險團就沒來過東境,這也是他們第一次遭遇獸人集骨者。


    橘紅的火光照耀暗行獵手麥克斯瘦削的臉龐,他的表情顯得冷峻而嚴肅,緩緩說道:“黑火半獸人和巴魯地精王國受龍王的約束,不敢挑起龍之國的戰亂。迪薩聯盟的軍團平時也沒仗打,除了日常訓練,就是偶爾外出,清剿幾個盜賊團夥。我和哈克服役過的岩石巨人軍團算是聯盟最頂尖的軍團之一,可說到實戰經驗,那也沒有多少……我們本來等著退役,再憑自己的本事找個能賺錢的工作。誰知道,軍團突然接到命令,前往黑暗之地,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麥克斯看著跳躍的篝火,隔了一會,又繼續說道:“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岩石巨人軍團去黑暗之地究竟執行什麽秘密任務?反正,我們打了兩個月的仗,對手有黑火半獸人,但最主要的敵人還是地精王國的獸人集骨者。”


    二月戰爭在迪薩聯盟的影響力很大,盡管迪薩聯盟對那場發生在黑暗之地戰爭秘而不宣,半精靈平民階層對此幾乎沒有耳聞,但參加過二月戰爭的退役老兵都有不錯的前程,會受到豪門、名門的邀請,成為他們的私兵骨幹。這也是因為近幾百年來,迪薩聯盟的軍團沒有打過像樣的戰爭。


    二月戰爭的結果到現在還諱莫如深,可無論參戰的聯盟的軍團有沒有贏得戰爭的勝利,他們都有了實戰經驗。這是其他軍團無法比擬的優勢,以至於高地名門更願意去參戰軍團挑選人才。


    一般軍團的老兵退役後要麽參加冒險團;要麽為大大小小的武裝商隊效力,或者混跡於平民黑幫。這一類的退役老兵能掙到多少錢暫且不提,他們承擔的風險,享受的資源遠不能和名門私兵相提並論。


    哈克、麥克斯都是二月戰爭的親曆者。他們和巴托姆共同經營博朗鎮,看似風光無限,可他們連轉修龍脈的門路都找不到。


    如果沒有把財富轉化為可用資源的渠道,錢賺得再多,也隻是一頭待宰的肥豬而已。


    不過,哈克和麥克斯擁有的實戰經驗屬於他們自己的財富,誰也搶不走。


    現在,他們對於獸人集骨者的了解顯得彌足珍貴。


    維爾托克好奇地問道:“岩石巨人軍團據說是聯盟的精銳……它當時的對手怎麽是獸人集骨者?巴魯地精王國沒有難道派主力參戰?”


    哈克抓著自己的胡須,咕噥道:“我也搞不清楚……我那時就聽長官說過,獸人?地精?你能對它們有什麽指望?”


    “可能……巴魯地精王國根本沒有什麽主力軍團,集骨者就是它們的主力。”麥克斯接口說道:“或者可以這麽說,集骨者是巴魯地精王國最常見的戰鬥團。”


    “因為獸人集骨者裏麵可能會有荒野巨怪。在那種怪物麵前,什麽精銳軍團,什麽職業尊者都不堪一擊。這樣的獸人集骨者難道還算主力?”


    聽到荒野巨怪,鐵十字團的職業者都倒吸一口冷氣。隔了一會,一名三級劍士罵罵咧咧地說道:“怪物等階也不知道是誰劃定的,荒野巨怪那種東西也屬於三階異獸人?”


    維爾托克常常聽半精靈冒險者的談論荒野巨怪,他確定自己也見過,隻是暫時想不起來具體經曆。好在他跟隨邁恩鎮長學習花體字,回憶起怪物學知識。


    記憶中,荒野巨怪有另一個名字,叫作食人魔,傳說中的怪物。


    食人魔剛成年就有三階,普通雄性被稱為食人魔蠻兵,平均身高2.6米,體重超過1500磅。高大肥壯的半獸人屠夫在食人魔蠻兵麵前都顯得身材苗條。它們不需要什麽特殊的本領,就力量大,大到能夠碾壓絕大多數同體型的生物。即便五階的半獸人屠夫,或者蠻族的天靈鬥士也不敢硬抗食人魔蠻兵的奮力一擊。


    食人魔蠻兵充分詮釋了什麽叫作絕對的力量優勢,何況它們的血脈天賦也同樣令其他種族感到絕望。


    蠻皮術:食人魔蠻兵使用蠻皮術獲得額外的力量加成;獲得超級防禦;獲得較高的元素抗性;獲得超級堅韌。


    野性直覺:食人魔蠻兵能夠提前洞察危險,絕大多數的死亡陷阱對它們無效。


    野性直覺還包括戰鬥直覺:食人魔蠻兵在戰鬥中可以提前預判敵人的攻勢,憑直覺進行最有效的反擊。


    如果有人覺得食人魔反應遲鈍,行動緩慢,在它們麵前耍各種花招,那這個人肯定沒有後悔的機會。


    食人魔蠻兵上麵還有四階的狂暴食人魔首領和五階的食人魔督軍。


    半精靈職業談“魔”色變,維爾托克的反應卻比較平淡。他知道食人魔和地精存在親緣關係,但大地精想養一隻食人魔保鏢也沒那麽容易,至少附近的食物資源不夠。如果大地精不能填飽食人魔保鏢的肚子,它自己都會被食人魔吃掉。


    維爾托克聳了聳肩膀,說道:“除了荒野巨怪,集骨者還有哪些怪物?”


    “有荒野巨怪的集骨者是少數,反正我在後來的冒險活動中沒有遇到過。”麥克斯接著說道:“最常見的集骨者團夥包括十幾隻三階的凶暴豺狼人;兩、三隻大地精外加十幾隻熊頭地精;剩下就是利爪地精,它們的數量最多,有上百隻。”


    維爾托克格外關注敵人當中數量最多的群體,皺眉問道:“利爪地精是什麽?它們都長有一對利爪?”


    “不、不、不。”哈克搖手說道:“利爪地精是指它們像巴魯地精王國的利爪,屬於地精貴族豢養的主力兵種。利爪地精比普通地精高一些,也更強壯一些,皮膚是土紅色的,會使用甩弓、擲矛器、短刀,普遍裝備皮甲。利爪地精的戰鬥力嘛……還不如沒有覺醒的半精靈衛兵。但它們……怎麽說呢?”


    哈克憋了一陣子,撓頭說道:“勇敢,肯定談不上……利爪地精就是有點呆楞、凶狠、瘋狂、不怕死的樣子。我們以前和集骨者打過十幾場,利爪地精拚命攻擊,死亡過半才會逃跑,還是在大地精的召喚下撤退的,否則它們真的要全軍覆沒。”


    “說實話,就因為獸人集骨者,我們的冒險團在聯盟北境實在混不下去了,巴托姆這才帶我們跑到南境的博朗鎮討生活。”


    維爾托克的臉色都變了,利爪地精可以承受一半的戰損,已經不能用精銳來形容它們,的確是瘋狂。


    麵對一群瘋狂的利爪地精,維爾托克頭一次失去對抗獸人集骨者的信心。但他很快就調整好心態,問道:“哈克,你們是怎麽對付獸人集骨者的?”


    哈克沉沉地歎了口氣,搖頭苦笑道:“除了拚命也沒什麽好辦法……我們在北境冒險的時候,團裏麵有七、八十個成員。倒不是說,我們一直能保持中型冒險團的人員編製,而是各冒險團常常合並,就因為大家遭遇集骨者之後出現戰鬥減員,不得不返回據點,同其他冒險團合並。”


    麥克斯眼見周圍的氣氛不對,便開口說道:“大家也不用太擔心,中型冒險團的職業者最多十幾個,其中一、二級的職業者居多,然後還有半數覺醒者,剩下的一半是普通半精靈平民。他們在戰鬥中的損失最大,覺醒者其次,而職業者總有自保能力。我們這裏有八個人,都是三級以上的職業者,又從半獸人、蠻族,還有陰影潛伏者的手裏逃脫,每個人的能力都不用懷疑。”


    “集骨者的豺狼人最怕死。它們正召喚後援,準備讓利爪地精頂在前麵。如果有突破我們防線的機會,豺狼人才會發起進攻。集骨者地精剛從後麵追上來,體力肯定不足。大家趁機突圍出去,肯定沒問題。”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突圍的時候,可以把我丟下,我自己會想辦法……”


    豺狼人的胡、胡的叫聲在樹林裏回響。天空中雲層稀薄,一輪銀月朦朧可見,淡淡的月光下,豺狼人佝僂的身形忽隱忽顯,仿佛惡毒的鬼魅。


    半精靈職業者們圍著篝火,默不作聲。他們選擇往人跡罕至的北境線逃亡,遇到如今的危險都是可以預見的。仔細想想,其實也沒什麽。如果大家當初沒有往北邊逃跑,情況可能比現在還糟糕。


    中了冷心詛咒的麥克斯肯定是隊伍中的累贅,既然他自己都提出來不用管他,鐵十字團的半精靈更不會有心理負擔。他們無非就是竭盡全力,突圍出去而已。其他的事情,想也沒用。


    哈克的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有說話。


    維爾托克卻微微一笑,說道:“你能有什麽辦法?自我料斷?”


    麥克斯灑然說道:“我能活到今天,全靠運氣。現在運氣用完了,死就死吧……至少我可以吃毒藥,死得沒痛苦。豺狼人再吃我的屍體,我說不定還能毒死兩個怪物,算死賺到了。”


    維爾托克搖頭道:“還沒到那種程度……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利爪地精戰鬥減員一半,大地精為什麽要把它們召回去?”


    哈克興衝衝地說道:“這個我知道……利爪地精死光了,就沒有地精給集骨者抬東西。如果它們不能把收集到的財寶都帶回去,等於白忙。”


    維克多點點頭,道:“說得沒錯。但應該還有一個原因……如果利爪地精死得太多,大地精害怕豺狼人會造反。”


    羅德團長眼睛一亮,旋即又皺著眉毛說道:“如果這種情況是真的,我們又該怎麽利用呢?畢竟,我們和異獸人語言不通,有計謀也不好施展。”


    維爾托克信心滿滿地說道:“沒關係,我非常了解大地精,我知道該怎麽做。大家聽我的安排,我有很大的把握,瓦解這夥獸人集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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