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女奴的無頭屍體跪坐在雪地上。她的血已流盡,身下暈出一大片暗紅,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


    周圍的蠻族戰士有些不知所措,禿耳朵的半獸人屠夫當著他們的麵,砍下蠻女奴的腦袋,他們本該憤怒發狂,不顧一切地將禿耳屠夫當場撕碎。可是,被殺的蠻女屬於半精靈的奴隸,並非他們的族人。


    勇敢的蠻族戰士絕不會承認自己其實膽怯了。無論是之前的禿耳屠夫,還是現在獨自跑過來耀武揚威半獸人首領,隻要天靈鬥士洛克一聲令下,他們就敢和對方拚死一戰。


    “洛克,我和你說過,隻有用鮮血締結的盟約才能讓我們和平共存。”


    半獸人首領奎爾恩格拉扛著一把用獸骨和石頭製作的巨斧,完全無視蠻族戰士們的怒火,粗聲粗氣地說道:“談判?那是什麽東西?別忘記,軟弱又卑鄙的半精靈先偷襲我的營地,殺了我的勇士,燒毀我的糧食。我不要和半精靈談判!薩滿會把他們的頭骨扔進火堆裏焚燒,從骨頭的裂紋上得到地母與天靈的啟示。我們要做的隻是把半精靈的腦袋砍下來,交給部落中的薩滿。然後,你就能知道半精靈的陰謀詭計”


    奎爾恩格拉,裂岩部落的酋長。他的體型在半獸人屠夫當中算是比較瘦矮的,但也有2.2米高,棕紅色的皮膚下麵都是粗壯虯結的肌肉,看不見半點脂肪,全身蕩漾著一種極具壓迫性的力量。


    天靈鬥士洛克緊緊抓住自己的石錘,但在奎爾恩格拉麵前,這把曾經擊殺過狂暴巨怪的武器並沒有為他帶來多少安全感。相反,奎爾恩格拉釋放的氣息令洛克的皮膚有被針刺的感覺,那是半獸人屠夫殺戮意誌的顯現。


    裂岩部落的100多個半獸人屠夫當中隻有10個屠夫能讓洛克感到危險,而奎爾恩格拉酋長最特別。至少,在禿耳殺掉蠻女奴之前,洛克不知道半獸人酋長居然能夠顯化屠夫的殺戮意誌。


    洛克記得今年剛入冬的時候,奎爾恩格拉帶領9個半獸人屠夫挨個拜訪博朗湖的蠻族部落。它們自稱是裂岩部族十兄弟,主動送上禮物後,要求蠻族部落允許裂岩部落在博朗湖流域過冬,等到明年春天,他們就會離開。


    裂岩十兄弟都很強大,除了奎爾恩格拉,其他九兄弟都是四階、五階的半獸人屠殺者,危險程度一點也不比巨怪差多少。洛克當時還很奇怪,裂岩十兄弟為什麽允許最弱的奎爾恩格拉當部落酋長。他現在知道了,奎爾恩格拉不是太弱,而是太強了,強到能夠壓服裂岩部落裏所有的屠夫。


    奎爾恩格拉不僅強大,還罕見的狡猾,簡直不像一個粗魯的半獸人屠夫。


    他自稱裂岩部落在遙遠的北方受到怪物的捕獵而往南方遷徙避難。蠻族部落的首領們礙於裂岩十兄弟的強悍武力,又誤以為隻有十個屠夫的半獸人部落不會太大,還是接受了奎爾恩格拉的贈禮,允許裂岩部落在自己的地盤上過冬。


    誰也沒料到,裂岩部落有180多個屠夫、120多個大母,200多個戰鬥薩滿,是總人口過萬的超大型半獸人部落。


    就在蠻族提心吊膽的時候,奎爾酋長又一次出麵安撫。他主動把裂岩半獸人分散成二十多個小族群,各自選址修建過冬營地,並沒有和本地蠻族發生衝突。


    奎爾解釋說,裂岩部落剛開始隻是個人口不到2000的中型部落,上一任酋長和幾個屠夫被怪物殺死之後,他被大母們選為新酋長,帶領裂岩部落往南方遷徙避難,途中又征服了許多半獸人小部落。裂岩部落越滾越大,最後就變成了一個超大型的半獸人部落。


    外域半獸人部落的規模一般都很小,人口在幾百到一千之間。如果部落人口超過1000,它們就需要一塊非常大的領地,然後要麵對荒野怪物的挑戰。像荒野巨怪和半人馬都是非常可怕的對手,很少有半獸人能在野外打敗一個巨怪或半人馬部族。如果黑火部落沒有龍王菲魯瑪特的庇護,早就被半人馬部族衝得七零八落了,不可能發展到百萬人口的規模。


    即便是現在的黑火部落拿來去如風的半人馬強盜也沒什麽好辦法。隻不過,強大的半人馬汗國不敢深入龍王菲魯瑪特的領地,否則的話,黑火半獸人已經分裂成眾多的小部落。


    黑火部落朝外域荒野擴張的進展十分緩慢。隻有一萬多人口的裂岩半獸人也很難在荒野中站穩腳跟,它們朝有茂盛森林的博朗湖流域遷徙顯得很正常。


    荒野外域的半獸人部落化整為零,靠放牧野豬為生。它們的屠夫分為兩種,一是沒有族人的流浪者,二是經曆屠夫挑戰,成功占據一個半獸人部落的征服者。


    奎爾恩格拉顯然就是一位征服者。但他一路遷徙,一路征服,裹挾上萬半獸人集體遷徙就違背了屠夫的天性。如果沒有合適的棲息地,看似強盛的裂岩部落很快就會四分五裂。


    蠻族首領們不知道奎爾酋長究竟是怎麽想的,但也意識到裂岩部落恐怕不會離開博朗湖流域。於是,蠻族用黑火部落和迪薩聯盟來恫嚇奎爾恩格拉。然而,他們嚴重低估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半獸人酋長。


    直到前幾天,一群傻子半精靈突襲了裂岩部落的一處營地,還放火燒掉他們的一些糧食。奎爾恩格拉立刻還以顏色,先侵占半精靈的種植園,又脅迫蠻族首領,聲稱裂岩的糧食物資被半精靈燒毀,半獸人沒辦法過冬,本地蠻族要麽交出糧食,要麽和裂岩部落締結血盟,共同出兵打下博朗鎮,搶奪半精靈的過冬物資。


    黑火部落和迪薩聯盟沒有出動主力軍團,本地蠻族和博朗鎮的半精靈加起來也不是裂岩部落的對手。蠻族首領們沒得選擇,隻能同意奎爾酋長的要求,聯合出兵,攻打博朗鎮。


    即便洛克自認為不是奎爾恩格拉的對手,也絕不懼怕對方,但族人的性命沉甸甸地壓在肩上,他就不能輕舉妄動,怒氣衝衝地說道:“禿耳殺的是一個蠻族!”


    奎爾恩格拉高大強壯的身軀在蠻女奴的無頭屍體前緩緩跪下,伸手抓起一捧被鮮血染紅的積雪,沉聲說道:“半獸人和蠻族長得不一樣,但我們的身體裏流著相同的血液……”


    他重新站起來,把握血的手伸到天靈鬥士的麵前,說道:“半獸人的血、蠻族的血、半精靈的血締結我們的血盟。蠻族已經流了血,現在輪到我們半獸人流血了……我會命令我的族人打頭陣,等我們轟開博朗鎮的大門,蠻族再衝進去。”


    蠻族戰士們不禁動容,奎爾恩格拉沒有為禿耳道歉,但他的話語份量十足,具有某種令人敬畏的力量。


    洛克慢慢伸出手和奎爾的手握在一起,沉聲說道:“以血為盟!”


    “以血為盟!”


    這時,博朗鎮的城牆上傳來半精靈“血戰到底”的怒吼。奎爾恩格拉轉頭看去,很快就發現了維爾托克。但對麵有一道目光與他的目光相撞,裂岩酋長就覺得一塊沉重的石頭朝自己的眼睛砸過來,他本能地想要閉上眼睛,卻又強行忍住,眼睛隻是稍微眯了下,又重新睜開,隨後向洛克問道:“那是誰?”


    天靈鬥士同樣對鋼岩的目光有感應,表情凝重地回答說:“應該是博朗鎮的主人,塔窟族的首領。”


    奎爾恩格拉裂開自己的血盆大嘴,興奮地說道:“他很強……殺了他,地母會欣喜。”


    洛克嚴肅地說道:“迪薩聯盟的塔窟族自稱地母神侍,不好對付。”


    半獸人酋長扛著巨斧,轉身朝族人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說道:“地母從不憐憫弱者。”


    洛克看著半獸人雄壯的背影漸漸走遠,轉身對自己的族人們喊道:“用弩炮把鐵標槍射到博朗鎮的牆上!”


    強壯的蠻族戰士們用肩膀扛起木架炮台,抬著六門弩炮往博朗鎮的方向推進。


    博朗鎮的弩炮手發現了蠻族這邊的動靜,立刻開始瞄準對方的炮台。他們經過巴托姆的嚴格訓練,能夠嫻熟的操作中型弩炮,即便蠻族的移動炮台進入弩炮的有效射程,也沒有急著發射尺寸巨大的金屬弩矢,而是沉住氣,等蠻族戰士停下來,笨手笨腳裝填弩矢才做出測試性的射擊。


    弩炮首發主要是為了校正射擊精度,沒有命中目標屬於正常情況。但標槍般的金屬弩矢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吼聲,從蠻族的頭頂上飛過,他們還是亂作一團。


    越是手忙腳亂,越是無法操作弩炮,博朗鎮這邊的炮台發射兩輪,蠻族連首次射擊都沒能完成。等到博朗鎮的弩炮手第三次擊發,蠻族終於射出第一輪。但他們的弩矢要麽打到天上去了,要麽紮進兩百多米外的雪地裏,連博朗鎮的城牆都沒摸到。而博朗鎮發射的弩矢距離蠻族的木架炮台已經非常近了。


    巴托姆哈哈大笑,高聲招呼道:“好!就這樣打!小夥子們再來一輪,爭取送這些蠻族崽子去地母的懷抱!”


    話可以這麽說,但弩炮手想擊中三百米以外的目標其實非常困難。而且博朗鎮12門弩炮分散安置在城牆各處,麵朝敵人方向的弩炮隻有四門。如果這四門弩炮集火一個目標,第四輪射擊倒是大有可能摧毀一座木架炮台。可惜博朗鎮的炮台是固定的,兩門弩炮能同時集火一個目標就不錯了。


    蠻鬥士的直覺天生敏銳。他們很快發現了問題,眼見博朗鎮的弩炮越打越準,幹脆指揮普通戰士抬著木架炮台做移動式的射擊。蠻鬥士不要求自己這邊的弩炮能打多準,隻要巨大的弩矢紮進城牆,為攻城部隊提供落腳點就行。


    巨型弩矢在空中來回激射,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蠻族發射的一支弩矢終於命中城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石塊碎裂,那根有三指粗細、兩米多長的弩矢深深地紮入牆體。而博朗鎮的弩炮手一個個滿頭大汗,竟然沒有一發弩矢命中蠻族的移動炮台。


    蠻鬥士憑自己的直覺指揮移動炮台轉移、停止,躲避半精靈弩炮手的射擊。就算巴托姆親自操作弩炮,他也沒能擊中任何一架移動炮台。而蠻族的弩炮手根本不需要刻意瞄準一個目標,對城牆上打就行了。


    雖然博朗鎮的固定炮台沒法打中能夠預判危險的蠻鬥士,但也不能讓蠻族肆無忌憚地擊發弩炮。


    博朗鎮的軍備物資還算充沛,半精靈弩炮手堅持朝蠻族炮台射擊,盡量驅散他們,不讓他們停止移動。這可以有效防止“牆體台階”的形成。


    最後,敏捷向的職業者替換弩炮手,親自操作弩炮,追著蠻族打。就連維爾托克也上手操作弩炮,好好的過了一把癮。


    不知道為什麽,維爾托克並沒有感到緊張。實際上,僅僅是弩炮對轟,還不足以讓人感受到戰爭的緊迫感,反而會產生懈怠的情緒。


    但是,蠻族戰士操作弩炮越來越熟練。臨近天黑時,他們陸陸續續在城牆上打下十幾根巨型弩矢。好在這些弩矢在城牆上東一支、西一支,位置排列忽高忽低,並沒有形成可供敵人攀附的“台階”。


    巴托姆探出頭,觀察了城牆的情況,就輕鬆地說道:“不錯,勉強有條‘台階’,半獸人鬥士爬不上來的哪一種......我們就是要跟它們耗,耗它們的糧食,耗它們的體力,等它們又餓又累,我們可以考慮突圍或者繼續堅守。”


    “我們先輪流吃飯。如果對麵的敵人也開始吃晚飯,我估計今天晚上它們不會攻城。等到半夜,我們再想辦法把城牆上的‘釘子’拔掉。”


    這邊正說著,半獸人陣營開始朝前移動了。1000多個苦力在隊伍的最前麵,後麵跟著數百名半獸人鬥士和十幾個屠夫。剩下的1000多個半獸人戰士則留在原地,按兵不動。


    即便半獸人和蠻族沒有全麵出動,但這1000多個敵人也是黑壓壓的一大片。它們越跑越快,朝著城牆發動衝鋒。


    巴托姆大吼道:“不要慌,這些半獸人衝不上來!全體戒備,瞄準蠻族苦力,等我的命令再射擊!”


    就在這一刻,“知識拚圖”給出一個分析判斷的結論,維爾托克的腦海中就像靈光閃現,也大聲說道:“不可以!我們優先射殺半獸人鬥士和屠夫,不要管苦力。”


    城牆上的半精靈頓時一片嘩然。他們應該聽從巴托姆的指揮,但又本能地信服維爾托克。現在,這兩個人發出截然相反的命令,讓他們一時間無所適從。


    巴托姆擰著眉毛,有些生氣地對維爾托克說道:“維爾,在戰場上,我發出的命令不可以隨便改!”


    維爾托克眺望對麵,在敵人的陣營當中,找到曾經被鋼岩指明的半獸人首領,斷然說道:“優先射殺半獸人苦力的命令必須改!它是想用苦力消耗我們的箭弩,順便減少吃飯的嘴巴。”


    “那個家夥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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