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怡敏什麽都不想了,一心撲到工作上。


    這女人忙起來,就沒有時間想兒女的事情了,她也想開了,對劉春鳳說:“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從咱這棵愛的大樹上飛走了,飛的又高又遠,咱抓不住了,閨女本來就不是咱的,親的都抓不住,蔓的就更沒指望了,不管咋說,人家也是給親娘親,想想這生兒育女的事,真的沒有意思,你也不要那麽癡心了,就是你把心肝肺都掏出來炒炒給畜生娃兒吃了,他們也不會把你當成親娘待。”康怡敏這其實就是發牢騷,說是發牢騷,其實就是真知灼見,但是,得了兒女臆想症的劉春風,不這樣認為,勸她說:“父母這棵愛的大樹隻要不倒下,兒女遲早都要飛回來,兒子的翅膀再硬再長,飛的再高再遠,也飛不出母親的心田,咱就等著吧,兒子閨女早晚都要再回到咱的身邊的。”


    這一天是陰曆的七月十九,是丈夫張明賢的六十歲生日,按照這兒的風俗,人一生隻有五個生日是要隆重慶賀的,第一個是周歲,第二個是十二歲,第三個是六十歲,第四個是八十歲,第五個是百歲,在這五個生日中,又以六十歲最為隆重,但是,這有一個前提,就是活著人才慶賀生日,死去的人一了百了,就不再有生日了,但是,也有人思念親人的情結太重,會在親人的生日拜祭親人,康怡敏就是對丈夫的情結太重,每年都會在這一天的晚上,來到河邊,給丈夫燒一炷香,說幾句貼心話。


    過了七夕節,夜涼白天熱,住在河邊人們,都愛在夜晚到河提上乘涼聊天,要到很晚才回家休息,等到河提上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河提上安靜下來了,康怡敏才一個人拿著祭品來到河堤上,她今天給丈夫送的生日禮物是一隻彩船,彩船上放一個生日蛋糕,蛋糕上也插著蠟燭,她小聲地哼著生日快樂的旋律,將彩船放到了河裏,彩船在微風的催動下,顫顫巍巍的在河麵上飄浮,燭光像螢火蟲一樣的時隱時現,她抬頭看看天空,月亮已經升到了中天,象一麵泛著青光的鏡子,掛在蛋青色的天空上,柔和的光均勻地灑在幽暗的河麵上,風平浪靜的水麵上波光閃爍,岸邊的垂柳朦朧在淡淡的水光之下,康怡敏坐在柳樹下欣賞月色,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她可能耐不住寂寞了,順手撿起一顆小石子,投到河裏,噗的一聲,激起一朵浪花,驚飛了兩隻水鳥,水鳥撲棱棱地在水麵上滑行,將水中的月鏡打碎了,朦朦朧朧,飄忽不定,在彩船的四周幻化成一圈圈的漣漪,彩船被蒙上了神秘的光暈,康怡敏目不轉睛的望著彩船,一陣風吹來,浪花湧起,彩船被打翻了,蠟燭也滅了,康怡敏有點驚喜,按照迷信的說法,這彩船是被丈夫收走了,她喃喃自語:“明哥,你收到生日禮物了嗎?今天是你的六十歲誕辰,如果你活著,兒子閨女親戚朋友,會歡聚一堂,給你過一個隆重的壽辰,可是你死了,一了百了了,兒子閨女親戚朋友都記不起你了,在這個世上隻有怡妹還惦念著你,你也惦念著怡妹吧,如果你此刻在怡妹的身邊,你就顯靈吧,怡妹想你,真的好想你呀。”


    康怡敏幻覺了,她真的看見丈夫張明賢乘著彩船向他駛來,明哥今晚好帥氣啊,挺拔的身軀,修長的四肢,合體的中山裝,擦得鉦明灹亮的皮鞋,手腕上戴著進口的歐諾茄夜光手表,白皙的臉龐,明亮的眼睛,高直的鼻梁上架一幅金絲眼鏡,溫文中透著儒雅,倜儻中顯出風流,明哥站在華麗的彩船上,頭上罩著耀眼的光環,手中拿著那條她親手繡的白色的絲巾,向她頻頻招手,把手掬成喇叭狀呼喚她的名字:“馬康怡敏,你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我愛你,我要娶你,我要你一輩子陪著我,到死不能分開。”馬康怡敏站了起來,大聲回應:“張明賢,我愛你,你是世間最帥的男人,我會愛你一輩子,就是死了,也會粘著你,今生今世不分開,來生來世也不分開”馬康怡敏伸開雙臂歡呼著,翩翩躚躚得奔到沙灘上,不過她這一次沒有向河裏撲去,而是站在沙灘上向丈夫招手,丈夫棄船上岸和她約會,他們手拉著手在銀色的沙灘上漫步,夏日的晚夜,有一種浪漫之美!遠山靜謐,近水飄逸,天空銀河倒懸,星輝點點,月婆婆安詳的坐在雲頭,微笑著聆聽著情侶們愛的心語:


    康怡敏拉著丈夫的手:“明哥。你的手好冰啊!”


    丈夫嗬嗬笑著:“我是鬼,這手自然是冰的了。”


    “我給你暖熱吧”


    “暖不熱了”


    “你一個人在天上,寂寞嗎?我去陪你吧。”


    “行啊,我巴不得你早點上天陪我,可是,不能,這生死有命,你的陽數不盡,就上不了天。”


    “明哥你這麽優秀,陽壽為啥那麽短呢?”


    “這就是好人不長壽,紅顏薄命,才高折壽,英雄氣短,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出師未捷身先死,常是英雄淚滿襟,好人才,凡間喜歡,仙界也需要,早早把咱收走了。”


    “這麽說,活在世上的都不是好人了?”


    “從某中意義來說,就是這個理,人活在世上,或多或少都要做些壞事,至善至美的是聖賢和神仙。”


    康怡敏抬起頭看看丈夫,丈夫的頭頂上縈繞著祥瑞之光,她知道,丈夫已經位列仙界,而她還是凡夫俗子,她在塵世所受的這麽多的苦難,都是因為她前世犯下的罪孽太大,今生要受苦受難來救贖自己,她說:“塵世的人都說好人離開塵世會上天堂,明哥你是個好人,一定在天堂裏享福吧”明哥說:“我努力想上天堂,但天堂隻有至善至美的聖賢才能進去,我現在離天堂一步之遙,不能進去,是因為我塵緣未絕,不能清心修煉,難成正果。”康怡敏說:“這塵世還有什麽讓你留戀的?”張明賢說:“就是我的妻子,我的兒子,還有我的爹讓我留戀,我在天上看著我的妻子,我的兒子,我的爹爹你們都是我的至親至愛,看著你們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辛苦度日,我這心就難受,我就不能清心修煉,常常在月圓之夜,偷離仙界,來到這這洛河上遊蕩,想和你相會,太上老君說我凡心太重,難成正果。”康怡敏說:“你既然脫離凡界了,就不要再想凡間的事了,我和兒子過的很好,爹爹也生活得快樂又滿足,有我的照顧,你就放心吧。”張明賢說:“我最不放心的是你,我離開你這麽久了,你還孤零零的一個人,難道這塵世上除了咱張明賢就再也沒有讓你康怡敏心儀的好男人嗎?”康怡敏說:“我愛賢哥,我願為你守一輩子。”張明賢說:“你這是何苦呢?你愛明哥,明哥愛你,可是我們的愛情之花被戰爭的風暴摧殘了,不能再複合了,你得為自己再尋找一份愛,你幸福了,明哥在天上才安心,明哥給你的愛的箴言你忘記了嗎?”康怡敏說:“我都牢記在心上了,我給你背背吧:生活中並不缺少愛,一個愛消失了,還會有另一個在等著你,愛是一片森林,會蓬勃旺盛,開出燦爛的花朵,結出豐碩的果實,也會被風暴摧折,枯萎凋零,但是這一棵愛的大樹倒下了,還會有另一棵蓬勃旺盛,愛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溪流,永遠不會幹涸,也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失去了一個愛,再去尋找一個,隻要我們的頭頂有愛的陽光普照,心中有愛的雨露滋養,隻要我們不停地播下愛的種子,去精心的護養它,愛就永遠不會從我們的身邊消失。”張明賢激動的摟住妻子說:“康怡敏你就是塵世上最堅貞無暇的女人,歸天後一定能進入玉貞仙苑”康怡敏掙脫丈夫的手臂說:“慚愧,我不是貞潔無暇的女人,也進不了玉貞仙苑,我就是塵世中女人,我也有七情六欲,離開賢哥後,我也愛上過其他的男人”張明賢說:“你愛上了三木,但他是你的殺夫仇人,你們中間隔著仇恨的大海,這種愛是沒有結果的,但你還在等,希望愛的春風消融恨得冰霜,希望愛的天使飛越仇恨的大海,他是你的夢中情人,是你愛的念想。”康怡敏說:“賢,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張明賢說:“我是神仙,神仙無所不知,我在這洛河上飄蕩,看著你,念著你,不但知道你是怎麽做的,還知道你怎麽想的,說說你的心思吧。”康怡敏說:“我還愛上了李萬祥,我是真心想嫁給他,我愛他和愛你的感覺不一樣,我愛你是被動的,我是被你的愛融化了,我們是師生戀,你時時處處都比我強,你關愛我,嗬護我,我跟著你就像小鳥依人,失去你,我難受但不孤獨,你就像一棵大樹長在我的生命中,二十多年了,你就像還睡在我的身邊,我沒有感受到寂寞和孤獨,而三木,他就是一個愛的幻影,有了這個幻影,我感到精神不空虛,他就是我心中的一個念想,有了這個念想,我覺的充實,還有爹爹,我依戀他,就像依戀你一樣,他也是我最親最愛的人,我從小沒有父親,他給了我最深沉的父愛,她在我心中就是親生的父親,如果不是隔著倫理道德的鴻溝,我真的會嫁給他,但是這些愛對於我來說,都是被動的接受,都是你們對我付出的愛,超過我對你們付出的愛,這接受愛和施予愛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對於萬祥,我有一種主動施予的感覺,我對我們未來的生活充滿了自信和期待,有我陪伴他,他不再孤獨,有我關愛他,他能享受生活的樂趣,有我幫助他照顧孩子,他能心無旁騖的幹事業,我們是兩隻苦命的鴛鴦,在一起可以共同築造一個幸福的小巢,分離了就感到孤獨和寂寞,但是這種孤獨和寂寞,不會影響我們各自的生活。”張明賢說:“這大人的好事往往被孩子攪和了,李萬祥他有三個孩子,你嫁過去再帶一個,這四個畜生娃你整不住,我可不想看著我的兒子受委屈,畜生娃兒們一旦掐起來,我兒子勢單力薄,一定會吃虧,李萬祥不會一碗水端平,我兒子不但得不到親爹般的愛,還要再搭上親娘,這得不嚐失的事情咱可不幹,所以我就幫助兒子把你們的事情給攪和了。”康怡敏說:“張明賢你真是瞎攪活,李萬祥對你的兒子可是不賴,和親兒子沒有啥差別,你兒子都認他做親老子了。”張明賢說:“這我都看著呢,我在夢中托孤了,我把兒子托付給他了,他不敢對我兒子不好,他敢耽擱我兒子的錦繡前程,我就到夢中和他打一架。”康怡敏說:“和萬祥不成後,我又相了親,條件不錯,是洛陽火車站的站長,又是你兒子給攪黃了。”張明賢說:“不是兒子把你們的好事攪黃了,他其實很滿意,是我在夢中給爹爹出主意,讓爹爹以死明誌,你才回心轉意的。”康怡敏說:“明哥,你就是虛偽,明裏說讓俺再尋找一份真愛,可是真愛來了,你卻把我們攪黃了,你就是想讓我一輩子受孤單嘛。”張明賢說:“你帶著孩子走了,我的爹爹怎麽辦?我可不想讓他成為孤寡老人。”


    康怡敏說:“到此為止,我知道我是苦命的女人,也就死心了,守著兒子和公爹過日子,也挺好。”


    張明賢說:“你沒有到此為止,你還有一段情緣。”


    康怡敏說:“你說的是你的學生甄士隱嗎?”


    張明賢說:“甄士隱就是我的化身,他長得像我,氣質風度也像我,你第一次看見他,就把他當成了我。”


    康怡敏說:“你真是神仙,啥都知道,我心中喜歡他,讓他住在張家大院,爹爹也喜歡他,說是蒼天憐惜他,讓他的兒子又回來了,讓石印住進你的書房,那房子被爹鎖了二十多年,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生前的樣子,石印說他是你的得意門生,是你的崇拜者,他找你了二十多年,他以為你當年離開洛陽中學,是回了南京的中央大學,他努力考上了南京大學,沒有找到你,認為你出國了,誰知道,你們師生竟在這樣的場合下相會,他要繼承你的遺誌,完成你沒有完成的事業,你沒有讀完的書,他接著讀,你沒有中斷了的研究,他接著做,他對我對爹爹都很好,他說還願意替你盡一份責任和義務,我們倆相互欣賞,彼此也有情意,爹爹十分滿意,兒子也沒有意見,村裏人也覺得我們很般配,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翠枝紫環春鳳這些好姐妹,也都極力攛掇。”


    張明賢說:“這一段好姻緣還有明哥在竭力促成,是明哥把石印引到你的麵前的,可是,你卻拒絕了他。”


    康怡敏說:“我是他的師母,不能壞了綱常。”


    張明賢說:“什麽綱常,這分明就是借口,不是你的真實想法。”


    康怡敏說:“明賢君你是咱康怡敏腸子裏的蛔蟲啊,啥都瞞不過你,我拒絕甄石印是因為第三者,張銀鳳也愛上了他,他也愛張銀鳳,世上的男人都愛風流,銀鳳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比我有才能,我咋能爭過她?咱有自知之明,幹脆賣個人情,於是,我就當了他們的媒人。”


    張明賢說:“這也是你們有情分,無緣分,月下老人不給你們牽紅線。”


    康怡敏說:“你認識月下老人?他為啥不給我們牽紅線?”


    張明賢說:“他本來是要把你們拴到一起的,是綏靖司令從中作梗,你知道,張銀鳳是綏靖的女兒,但是他這做父親的和我一樣,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心中愧疚,總想著為女兒做點事,當他在天上看到女兒愛上了甄士隱,就去找了月下老人,還給月下老人送了厚禮,月下老人就將甄士隱和張銀鳳係到一起了。”


    康怡敏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原來這天上也一樣,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女誰見了。”


    張明賢說:“這孝順的兒女還是有的,昨天晚上,綏靖司令收到女兒的香火了,綏靖司令高興死了,說他不再是孤魂野鬼了。”


    康怡敏不再說話了,張明賢也沉默不語,大愛無言,他們就是相依相偎的在沙灘上漫步,東方出現了魚肚白,張明賢鬆開妻子的手說:“不能陪你了,卯日星官要當值了,回去晚了,天庭書苑就關門了,我可不想成為孤魂野鬼,在這洛河上飄蕩”。


    康怡敏說:“我陪你去吧”


    張明賢說:“不行,你在陽世的任務沒有完成。”


    康怡敏說:“我完成了,兒子閨女我都養大了。”


    張明賢說:“爹爹呢?你得將爹爹養老送終,這是上蒼賦予你的使命。”


    康怡敏說:“這太不公道,你的爹爹為啥要由我來養?”


    張明賢說:“沒時間給你鬥嘴了,你得把我的爹爹照顧好,還有,咱要有孫子了。”康怡敏吃一驚:“孫子,哪來的孫子?”


    張明賢詭秘的向她笑笑,跳上彩船,揮揮手,彩船飛起來,一瞬間就不見了。一聲雄雞的報曉聲,把她從冥冥之中拉回來。


    她清醒過來,看見自己就在沙灘上繞圈子,沙灘上印滿了深深淺淺的腳印,難道自己就在這沙灘上走了一夜?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麽也記不起來了,她登上河堤,看見公爹坐在大柳樹下的石頭上,靠著大樹睡著了,她叫一聲:“爹,你怎麽在這兒睡著了?”公爹醒過來說:“你昨晚上到半夜還不回去,我擔心,出來到河上找你,看見你一個人在河灘上轉貓兒,叫你你也不答應,我就想你肯定又幻覺了,害怕你掉到河裏,就在這兒看著你,沒想到卻睡著了。”


    康怡敏說:“昨天是你兒子六十歲生日,你不知道?”


    張四犇說:“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明賢死了快三十年了?你還記著他的生日?”康怡敏說:“記著,年年都記著,我給他送了一條彩船,他乘著彩船來和我約會,我倆在這沙灘上轉了一晚上,天要亮的時候,卯日星官把他喚走了。”


    張四犇不相信說:“你幻覺了。”


    康怡敏說:“真的,我們倆真的說了很多知心話,他還交代我,要我把他的爹爹照顧好,等把您養老送終了,我就去找他,他在天庭書苑上班。”


    張四犇兒眼睛酸酸的,一行老淚呱呱的往外流,他怎麽能忘記兒子的生日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兒媳婦就是用情太深了,才會幻覺,這也是兒子在天之靈的護佑,把這麽好個女人送到自己的身邊,這才是感天地泣鬼神的愛的傳奇啊。


    康怡敏上前扶起公爹說:“爹,咱們回家吧,我給您做好吃的。”


    張四犇說:“你回去吧,一夜沒睡,補會兒覺,這早上涼快,拉化肥的車馬也起得早,這些天拾糞的老頭兒很多,我去晚了,就拾不上了,早飯不用做了,化肥廠附近新起了一家飯店,包子餛飩不錯,我吃了,再給你帶一些。”


    康怡敏答應著,向家中走去,走到大門口,卻看見大門開著,難道是公爹晚上出去忘關門了?這不是什麽大事,公爹老了,忘心大,再說這家中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即使進了小偷,也就是拿走幾件衣服,掂走兩袋糧食,這些東西對於饑寒交迫的人來說,比金銀財寶實惠,康怡敏進了大門,看見一個女人坐在院子中央的大樹下,身邊放著一個花布兜,花布兜裝的鼓鼓囊囊,這是一個貪婪的女賊,貪財不要命,這天都大亮了,還不趕緊拿著東西走人,等著主人回來抓現行?康怡敏仔細一看,這女賊不是別人,是福來嫂,福來嫂看見主人進來了,大聲嚷叫:“康怡敏,你去哪了?大門開著?不怕賊偷嗎?”康怡敏一看是福來嫂,撲哧笑了:“梅花姐,你難道是個貪婪的女賊嗎?這還不背起布兜趕緊走,等咱抓你嗎?”梅花姐也撲哧一聲笑了:“咱是個仗義的女賊,把自家的東西偷出來送到別人家。”康怡敏上前拿起布兜翻看起來:“一塊棗紅色的燈芯絨,一塊藏青色的全毛華達呢,還有一大團毛線,有一二斤呢,這些可都是最時尚的東西了,在一般的縣城百貨樓都買不到,康怡敏用手捏著料子說“這麽好的料子,給誰做?給寶生吧?還有這毛線?我可不會織毛衣。”


    福來嫂說:“不是給兒子的,我用它來聘媳婦?你看中不中?”


    康怡敏說:“中中中,誰家的閨女這樣有福?碰上你這樣開明又大方的婆婆,你看上誰家的閨女了?我給你保大媒。”


    福來嫂說:“不是要你保大媒,是要你答應把你的閨女給我當媳婦。”


    康怡敏說“我倒真想和你打親家,可惜我沒有閨女。”


    福來嫂說:“你咋沒有閨女?珍珍不是你的閨女?她和旺旺退婚了,正好給寶生嘛。”


    康怡敏搖搖頭,麵色悲戚:“梅花姐,我咋就是個苦命的女人,這從根苦到稍。”康怡敏想把珍珍的事講給梅花姐聽,梅花姐擺擺手:“你是個苦命的女人,我也不比你甜到哪裏去,今天沒有時間聽你倒苦水,有件人命關天的大事得給你商量。”


    康怡敏說:“啥事情”,


    福來嫂說:“珍珍跳河了?你知不知道?”


    康怡敏說:“你開啥玩笑?珍珍好好的跳啥河?是下河洗澡吧,她的水性不賴,這河水又不是很急,淹不死她,再說,她現在和我也沒啥關係了。”


    福來嫂說:“真的沒關係了?珍珍跳河要尋死。”


    康怡敏看著福來嫂,不像是開玩笑,“真的?珍珍真的跳河了?”


    福來嫂說:“騙你幹啥?全村人都知道了?就是你不知道?你說的對,珍珍現在和你沒關係了,你的兒子把她拋棄了?她沒有活路了,不跳河怎麽辦?”


    康怡敏說:“珍和旺隻不過是訂婚,誰對誰也沒有責任和義務,咱上下寨那一天不退兩樁婚?再說,這又是她親娘要退的,我好說歹說都不行,女方提出退婚,男方不但不讓退彩禮,我還另外給珍珍兩塊布料,不比這料子賴,是朝陽媳婦在北京的王府井百貨大樓用軍人優惠券買的,我說這不當媳婦了,還是閨女,可是張銀行婆娘心毒啊,說珍珍不是我的閨女,不讓珍珍來看我,我為此生氣,大病一場,這才剛好沒幾天,梅花姐,你給評評理,我做的哪一點不對?”梅花姐說:“你哪一點都沒有做錯,是老天爺的錯,他要將咱這做娘的心撕成碎片才甘心,給你說吧?珍珍不是癡情女,不是因為給旺退婚想不開才跳河,她是懷了旺的孩子,咱鄉下人說開放也開放,說保守也保守,這有情的男女在一起,哪怕好一百回,隻要沒有孩子,沒人管沒人問,可是,隻要有了孩子,可就不得了了,珍珍和旺旺退婚了,又懷上旺的孩子,珍珍還能活嗎?她不跳河行嗎?這洛河裏淹死的大閨女可是不少,好好的大閨女誰去跳河?都是這種情況,兩條命呀?你難道一點不心疼?”


    康怡敏眼淚刷刷的往下流:“咋能不心疼?我這心像刀攪一般,人在哪裏?我得去送送她。”


    梅花姐說:“珍珍是跳河了,但是沒有死,被救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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