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火辣辣的曝曬著大地,天氣更熱了,而糞場裏散發的惡臭味兒也足以讓人窒息,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從她的臉上滾下來,衣服濕透了,粘在身上,十分難受,但是康怡敏卻渾然不覺,因為她的心被美好的回憶充滿了,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糞杈在她的手中上下舞動,就和手中的剪刀一樣,在進行著美的創造。


    她想啊想啊,時而仰頭看天笑一笑,時而低頭看地歎口氣:


    她的腦海中出現了悲涼的一幕:


    康怡敏送走了表姐,就做起了準備,她先要說服公爹,讓他和自己一起到“北京去享福,”可是,公爹不走,說什麽:“我老了,活不了幾天,我不能把我這把老骨頭扔到外麵去,再說呢,我怕火,聽說大城市的人死了都得火化,那把人燒的多疼。”康怡敏說:“爹,你放心,你就是跟我們到北京住,如果你不行了,你孫子會把你送回來的,人死了,還會知道疼?這沒聽說過,如果你進了火化爐喊疼的話,你孫子就把你拉出來。”公爹說:“那也不行,我不能去,這世事難料,今日是達官貴人,明日說不定就是階下囚,官場就是戰場,那些人都是在走鋼絲,一步不慎就掉下來了,遭難了連個去處都沒有,我得在家中給你們守著這張家大院,有朝一日,你們母子在外麵混不下去了,還得回來。”


    下一步就是辦戶口,李萬祥說:“不要太著急,等上麵的事情辦妥了,就是你人走了,再辦戶口也不遲。”


    這兩樣事情辦不好,康怡敏心中就沒有底,她想,我的命苦,這一次會不會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康怡敏就是滿懷期待的等著等著,等了一年,終於等來了北京的來人,但不是來接她到北京去,而是交給她一封信,這信就是樸姐寫來的:


    怡妹:“你好!


    我是樸姐,這封信不知能不能到你手中,這是我在監禁中寫的,先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的母親,你的姨娘,於昨天仙逝了,我沒能給她送行,值得安慰的是,我把你還活著的事情告訴了她,她說她這一輩子沒有牽掛了,她走的很安然,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其實,這已經是公開的了,我自己的身體受到摧殘,人格受到侮辱,而且,我還連累了兄弟姐妹,親戚朋友,他們有的受批判,有的被關押,我現在真的是夫離子散,家破人亡,眾叛親離了,這沒有什麽,我們是共產黨員,共產黨員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的事業犧牲自己的一切,這犧牲不僅是生命,也可以是名譽,比起那些早死的同誌,我們算是後死者,算是幸運的,所以我不擔心什麽,子女,都已成年,可以過自己的生活,我現在唯一牽掛的是我們的最小的女兒,才三歲,就失去了爹娘,就像你一樣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好則我們有一個好保姆,她把孩子帶到鄉下了,她會善待孩子的,人情冷暖,我都體會到了,到了這時候,我啥也不求,隻要人家能給她一口飯吃,讓她長大成人,我就感恩不盡,好歹一點,咱們的關係沒有明朗,你還不至於受到連累,你說對自己現在的生活現狀很滿足,我真的有點羨慕你了,如果現在讓我到你的身邊,到你們上下寨去,和你一樣當一個自由自在的農婦,我很樂意,可是不能,我連這麽一點權利都被剝奪了,我沒有自由了,不自由,毋寧死,我的生命雖然沒有結束,但心要死了,但是,我又不能死,因為我還有信仰,有希望,我相信陰霾遮不住太陽,一群跳梁小醜,不能主宰曆史,更不能篡改曆史,我期待著那一天,底下的火升騰,把這活棺材和我一起燒掉,我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姐姐要去了,此一去可能永不複返,姐姐隻希望一件事,希望你如果有條件的話,去找到你的外甥女,如果可能的話,把她接到你的身邊,幫姐姐養育她,告訴她,她的父親和母親都是黨和人民的優秀兒女,那些汙蔑和誹謗,都經不住曆史的驗證,黨和人民會澄清事實,會還她父母公道的,你要像培養你的兒子一樣,把我的女兒也培養的那樣優秀,樸姐拜托你了。


    讀完了這封信,就燒了吧,姐姐不能再連累任何人了。


    愛你的樸姐


    *月*日


    康怡敏使勁的揮舞著糞杈,將一杈糞高高的揚起,扔到很遠的地方,長長的歎一口氣:“樸姐,你還好吧,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去看過孩子了,孩子很好,如果有機會,我會把孩子接到我的身邊撫養。”


    康怡敏的思緒像脫韁的野馬,縱橫馳騁。


    樸姐說讓她把信燒了,可是,她哪裏舍得呢,再說,她和樸姐相差十萬八千裏呢,怎麽能連累到她呢?可是,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出人意料,她不經意間把信放到了桌子上,這信被珍珍看到了,珍珍拿回家讓爹爹張銀行看了。


    張銀行聽說康怡敏要轉戶口,就問珍珍:“是咋回事”,


    珍珍說:“旺在北京當兵,認識了一位親戚,這親戚官很大。”


    張銀行很感興趣:“有多大?比縣長大?”


    珍珍說:“比省長還大呢?說娘是個人才,要調她到什麽外交部的禮賓司當服裝設計師。”


    張銀行說:“你去嗎?”


    珍珍說:“我暫時不去,爺爺不願離開家,我得陪著爺爺,娘說,等爺爺老了,就接我去北京生活。”


    張銀行很高興:“沒想到,這死丫頭,倒有福份,你將來過上好日子了,會把爹忘了嗎?”


    珍珍說:“哪能呢?你是我親爹,你願意,就接你到北京享福。”


    張銀行很得意,連走路都飄飄然,又碰到了馬朝月,馬朝月看見張銀行哼著小曲,臉麵朝天,東張西望,知道這小子又有好事了。


    “張銀行,那麽興致,中彩票了?”


    張銀行看看馬朝月:“馬大隊,我沒有中彩票,但是,比中彩票還高興,中彩票發一次大財,能到北京去可是享一輩子福。”


    馬朝月哼了一聲:“做夢娶媳婦,淨想美事,尿泡尿照照你,還去北京呢,洛陽鄭州你去過幾次?踏踏實實在上下寨呆著吧。”


    “你這是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張銀行真的能去北京。”


    “你去北京幹什麽?啊,對了,你會釘馬掌,可是現在的領導都不騎馬呀,對了,你會怕馬屁,給領導提鞋吧”


    “馬大隊,你太損人了,不過我不給你一般見識,實話告訴你,珍珍要去北京了,我是她親爹,親爹跟著閨女去北京享福不行嗎?”


    “珍珍去北京幹啥?去當服裝設計師嗎?她那水平還不行,康怡敏還差不多!”


    “你說的對,就是康怡敏要到外交部的禮賓司當設計師。”


    “張銀行你照點調吧,康怡敏是有點小能耐,但是也就是在上下寨可以,外交部禮賓司那是啥地方?你是不是埋汰她?”


    “真的,馬大隊,俺這親家來頭可是不小,她在北京有親戚,官做得可是大。”


    “有多大?比縣長大?”


    “縣長算什麽?比省長還大呢,提拔個人就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情,我女婿在北京當兵,提幹不成問題,我親家進了外交部,我閨女不得跟著去侍奉婆婆,我這爹爹去閨女家住個一年半載的有啥問題,說不定,還能在北京常駐呢,到時候,馬大隊想我了,就去北京找我,我帶你先登天安門,再參觀曆史博物館,在頤和園想住幾天住幾天,到王府井百貨大樓給你家李紫環買件時髦的衣服,再到那全聚德飯店吃一隻正宗的北京烤鴨-----”


    “這些錢誰出?”


    “當然你出,我給你做向導就行了。”


    馬朝月回來把這件事當笑話告訴李紫環。


    李紫環說:“這是真的,怡敏姐和劉主席的夫人是兩姨姐妹,我就說嘛,怡敏姐不是一般的人,她出身可是高貴,是遭了難才流落咱上下寨的,也是劉主席到咱這參觀回去,他的夫人看見衣服才知道的,上一次來的那個女幹部就是,在縫紉社和表妹相認,表姐以為表妹已經死了,沒想到還活著,夫人是啥人?調她的表妹去北京工作,就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情。”


    馬朝月說:“怪不得張銀行高興地像中了彩似的。”


    李紫環說:“擱誰都高興,你也不要嫉妒張銀行了,趕緊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馬朝月說:”我有啥事?”


    李紫環說:“好事,有人給咱大閨女提了一門親,孩子也是在北京當兵,人才好,出身也不錯,說是探親回去就提幹,如今當兵的可是吃香,好閨女排成隊叫人家相看,閨女看過了,心裏很滿意,可是嘴上說,由爹娘把關,你明天帶著閨女去把關吧。”


    馬朝月說:“我就是個莽漢,那能做了這事?還是你去吧。”


    李紫環說:“你跟張銀行學學,把閨女的事情放在心上。”


    馬朝月說:“張銀行是因為兒子不中,才一心撲到閨女身上。”


    李紫環說:“你的兒子能中?你的後半輩子能指望的上?還是指望閨女吧,給閨女找個好姑爺,你享點福,找不到好姑爺,你就受罪吧。”


    馬朝月說:行,聽你的,我就學張銀行,看見誰家的孩子好,就撲上去抓住給我當姑爺,就是倒貼錢財都行,張銀行你神氣什麽,就你能跟著閨女到北京享福?我馬朝月也能。”


    張銀行也是滿懷期待的等著北京的來人,他也等來了,但不是來接她的親家和他去北京享福的,而是宣布的文件的,但是這上下寨,和北京隔著千山萬水,再強勁的政治風暴,吹到這裏,都變成了微弱的小風,鄉下人不管你是大走資派,還是小走資派,隻要你能領導百姓勤勞致富,過上好日子就是好幹部,所以不管上麵派來的工作組怎麽動員,運動的局麵總也打不開,大字報倒是貼了不少,都是不疼不癢,批判會也開了幾次,也觸及不到靈魂,唯一的收獲就是李支書靠邊站了,這正和李支書的意,他想撂挑子不是一年兩年了,無官一身輕,他每日裏鑽進實驗站,睡睡覺,打打牌,和專家教授擺擺龍門陣,日子倒是過的悠哉。


    張銀行坐不住了,就問珍珍:“你婆婆咋還沒有動靜?。


    珍珍說:“我婆婆去不了北京了,那個大官親戚出事了。”


    張銀行不相信:“你婆婆是忽悠你的吧,她跟本沒有什麽當大官的親戚。”


    珍珍說:“有,我這有一封信,就是當大官的親戚寫來的。”


    珍珍把信給了張銀行,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上下寨真是藏汙納垢,地富反壞,兵匪流氓,牛鬼蛇神,特務漢奸,土豪劣紳、右派叛徒、走資派、勞改犯、變色龍、小爬蟲,都占全了,如今還有一個更嚇人的,就是俺的親家,竟是,資本家的臭小姐,裏通外國的大特務,。”張銀行去找了工作組,“這康怡敏關係複雜,要好好查查,上下寨階級鬥爭的蓋子一定要揭開。”


    上麵派來了專案組,查了三個月,終於查清了,康怡敏真的不簡單,“她是南京的大資本家的小姐,他的父親是***的軍官,她和兩姨姐妹,她會說外語,很可能就是美蔣特務,潛伏在上下寨二十多年,不知道給國外傳遞了多少情報。”這些罪證聽起來蠻嚇人的,但是都查無實據,康怡敏的娘家是大資本家不錯,但是,這是個愛國的資本家,堅決不和日本合作,被日本鬼子滅了門,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門忠烈,她的父親是***軍官也屬實,但是他沒有殺過共產黨,他是在北伐中犧牲的,那時候國共合作,也算是為革命犧牲,說她會外語就是特務,這會外語的人多了,再說她在上下寨幾十年,沒有出過遠門,家中也沒有搜到電台,這特務就查無實據,盡管如此,康怡敏還是受到了批判,大字報貼了不少,這也沒有什麽,就是一場觸及每個人靈魂的大革命,連國家主席都要受批判被貼大字報,被限製人身自由,“咱康怡敏又算什麽,而且這是真的,還有咱散布資產階級臭美言論,也是真的,還有就是咱還高傲,看不起勞動人民,咱看不起誰呢?咱看不起親家張銀行。”康怡敏在批鬥會上坦白自己的罪行,她坦白的好,獲得了人們的諒解,她被解放了,人身自由沒有被限製,但是,縫紉社的服裝設計師當不成了,她也不想當了,“太費眼睛,咱老了,審美觀也老化了,跟不上形勢了。”


    她辭了縫紉社的工作,就去找李支書:“讓我也到積肥隊來吧。”


    康怡敏到了積肥隊,每天幹又重又髒的力氣活,許多人看了都搖搖頭:“真是胡來。”當然也有高興地,最高興的就是張銀行了,他終於把康怡敏踩到腳下了,“看你這女人還高傲什麽?你就是一個寡婦,憑什麽看不起我這大男人?”但是,張銀行就是個大好人,不管他心裏有多少壞想法,但是,麵上總要做的好,至少讓不明真相的人覺得他就是好,這一天,他看見康怡敏拉著一車糞,到了坡前,他就主動上去幫康怡敏推車說:“親家,這拉車的活重,你幹不動,就言一聲,讓珍珍和毅毅幫助你。”康怡敏不冷不熱的說:“謝謝親家的好意,不用了,我能做得了。”


    張銀行心情十分的愜意,吹著口哨走在路上,見了熟人遠遠地就打招呼,他又看見了馬朝月,馬朝月彎著腰,呲牙咧嘴的慢慢往前走,如今的馬朝月風光不再,不再是那個體壯如牛,虎背熊腰,吼一聲半個村莊都聽得見,跺跺腳,半條街亂動彈得草莽英雄了,他,老了,病了,他出力太大了,累的腰椎間盤突出了,已經半年沒有出門,大隊長也是掛著,實際的工作都是張銀鳳在做,看見銀行吹著口哨走過來,就知道,這小子春風得意了,他處心積慮幾十年,終於要實現宏圖大誌了,他的宏圖大誌,就是住進張家大院,再掌握上下寨的經濟大權,這差不多都實現了,旺旺和珍珍訂了婚,康怡敏要去北京,珍珍留下來照顧爺爺,啥意思,肯定是張銀行的意思,他正好住進來呀,大院子,新房子,多展也呀,如今,李支書被定為走資派,靠邊站了,副支書張三存頂了上來,三存是張銀行的兄弟,自己有病不能工作了,張銀鳳頂上來了,張銀鳳是張銀行的妹妹,實驗站長張毅旺是張銀行的兒子,張銀行自己還當著生產隊長,還有縫紉社,社長劉翠枝去城裏時候受傷的老楊半年多了,李紫環也因為丈夫有病,不能全力以赴工作,劉春鳳被調到托兒所了,康怡敏這個設計師進了積肥隊,珍珍頂上來了,縫紉社新進的大都是張銀行的人,張銀行怎麽能不得意呢,他鼻子都朝天出氣了。


    張銀行看見馬朝月彎著腰走過來,有點幸災樂禍的說:“馬大隊,你咋了?”


    馬朝月痛苦的咧咧嘴:“腰椎間盤突出,疼死我了。”張銀行還有心開玩笑:“人家都是三突出,你才一突出,就受不了了。”馬朝月說:“啥叫三突出?”張銀行說:“政治突出,學習突出,工作突出”馬朝月說:“我這一突出,就難受死了,你還有心開我的玩笑。”張銀行說:“好漢不提當年勇,馬朝月你也有今天?你不在家躺著,出來幹什麽?”馬朝月說:“我去三爹的診所讓他給按按,再拿兩張膏藥貼貼。”張銀行說:“你難道不知道?漢奸醫生馬三爺不在診所了,他進了積肥隊,說不定這會兒正在翻糞呢。”馬朝月痛苦的蹲下去說:“造孽呀,真是造孽。”


    這時候,張毅旺開著拖拉機到了跟前,一看見兒子開著車過來了,張銀行更神氣了,他就是想氣氣馬朝月,大聲說:“張毅旺,你個兔崽子,你沒看見親爹嗎?”張毅旺停下車說:“你去哪裏?”張銀行反問:“你去哪裏?”張毅旺說:“我去化肥廠拉化肥。”張銀行說:“正好順路,你捎我一程”張毅旺說:“你去哪裏?”張銀行說:“我去信用社存錢”張毅旺說:“你哪來的錢?”張銀行說:“你三個哥哥一人給我一百元,我存下給你兔崽子娶媳婦。”張毅旺說:“我哥的日子都過不去,你還要他們的錢幹啥,我娶媳婦我自己想辦法,不要哥的錢,這錢不存了,還給我哥哥們吧。”張銀行說:“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要出來,不能再還給他們。”張毅旺說:“不還算了,你和娘花吧。”張毅旺要開車走,看見了地上蹲著的馬朝月“馬大隊,你咋了。”馬朝月說:“我腰疼,想到馬三爺診所看病,你爹說,漢奸醫生馬三爺不在診所看病了,去了積肥隊,我這就不去了,歇一會兒,就回家。”張毅旺說:“老張,就是胡咧咧,馬三爺在積肥隊隻幹一晌,其他時間還在診所,我剛才路過診所,看見他在給人按摩呢,你坐車上,我送你去。”張毅旺把馬朝月扶上車,丟下張銀行,突突突的走了,張銀行看著車走遠了,罵一句:“兔崽子,叫我老張,你搞沒搞明白,到底誰是你的親爹。”


    馬朝月心懷憤怒的回到家,一個仰八叉躺在床上,李紫環趕緊上前去問:


    “身上還疼嗎?”


    “三爹還真行,按了一個多鍾頭,又給貼了一張膏藥,說這膏藥是朝陽兄弟從他的部隊醫院裏給弄得,專家教授研製的,效果真的不錯,身上是不疼了,但心還在疼。”


    “誰惹你了,是我不好嗎,我是有點騷,男人們愛給我開玩笑,但都是玩笑,我可沒有做一點對不起你的事情。”


    “你想哪了,我是心裏氣憤張銀行那小子,看他得意我難受。”


    “他,就是小人得誌,你給他生氣犯不著。”


    “你是沒見他今天那氣焰囂張的樣子,見了,你也會心裏疼。”


    “沒有見我也能想到,他就是實現了自己的宏圖大誌,有成功感嘛。”


    “他有什麽宏圖大誌”


    “他的宏圖大誌就是住進張家大院,再掌握上下寨的經濟大權,


    旺旺和珍珍訂了婚,如今康怡敏要去北京,珍珍留下來照顧爺爺,啥意思,肯定是張銀行的意思,他正好住進來呀,大院子,新房子,多展也呀。”


    “怡敏姐去不了北京了,聽說他那親戚倒台了,連自己都保不住,也不想連累她。”


    “這不就是張銀行告得狀嗎?說怡敏姐和**是表姐妹,還說她社會關係複雜,那大字報上寫的,都是張銀行揭發的。”


    “這壞咕咚。”


    “如今,李支書被定為走資派,靠邊站了,副支書張三存頂了上來,三存是張銀行的兄弟,你有病不能工作了,張銀鳳頂上來了,張銀鳳是張銀行的妹妹,實驗站長張毅旺是張銀行的兒子,張銀行自己還當著生產隊長,還有縫紉社,社長劉翠枝去城裏侍候受傷的老楊半年多了,我也因為你有病,沒有心思工作,春鳳被調到托兒所了,怡敏姐這個設計師進了積肥隊,珍珍頂上來了,張銀行掌了上下寨的大權了,兄弟兒子閨女姑爺都給安排到好地方,他怎麽能不得意呢,他鼻子都朝天出氣了。”


    “這壞小子,早知道他今天禍害上下寨,土改那會兒,我就該將他給邇製了。”


    “現在,也能邇製他。”


    “咋邇製?”


    “你給張旺寫信,把張銀行禍害他娘的事情,都告訴他,這張旺就是個大孝子,誰對他娘好,就是他的親爹,誰要敢禍害他娘,就是他的仇人。”


    “這叫借刀殺人,李紫環,你也夠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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