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思思說:“玉是君子,有五德:潤澤以溫,仁也;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也;其聲舒揚遠聞,智也;不撓而折,勇也;銳廉而不技,潔也。你說那種騙子,狗屎一樣的慫人,既沒有性情,又沒有品,長的象個脫了毛的野雞精一樣,他憑什麽喜歡玉?他配嗎?玉都是有靈性的,那種有靈性的好東西絕不會落到那種人渣手裏,一不小心被蒙住了心,落到他手裏了,也待不長,你說,是吧?笑顏?嗯?”李笑顏輕鬆的說:“哎,可說是呢。”


    孔思思看李笑顏置身事外,輕輕鬆鬆,不由在心裏感歎:天呀,我這麽露骨的對她旁敲側擊,她竟然聽不出來?可是也不好再露了,畢竟程東浩和鄒應明在旁邊,再要說就不用說了,直接抱住程東浩吻,能說明一切問題。愛了一年多的人被這麽一個傻乎乎的棒槌霸著,孔思思幾乎要得失心瘋。她茫然的看了一眼閃著清亮的目光四處張望的李笑顏,不由哀歎:莫非真的是傻人有傻福?呸,應該是傻人萬劫不複。或許誠如唐玫所說,這個李笑顏慣於裝傻、裝單純、裝的不愛錢、裝的象個衛道士,在男人麵前討好,她沒有一個同性朋友,沒有一個,這很能說明問題,最了解女人的還是女人,凡了解她的必將嫌惡她。男人都是不成熟的,需要正確的教化和引導,尤其是感情。孔思思暗自囑咐自己一定要理智、小心、不要著急。


    孔思思跟賣玉的老板吵了一架,能量消耗了不小,安靜下來。程東浩和鄒應明本來邊走邊說邊鑒賞,主要是問賣東西的老板,這個東西是什麽時期的,價值幾何,有什麽特點。孔思思和李笑顏在後麵跟著,孔思思似乎挽著李笑顏累了,放開了李笑顏。兩手插在褲袋裏,跟在李笑顏身邊。她故意慎在後麵,但是那三個人一直走出去老遠也沒有回頭,眼看著人流隔著看不到了。孔思思使勁的喊:“等等我,笑顏,笑顏。”李笑顏根本就不回頭,蹲在程東浩的身邊,跟他們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麽。孔思思又怕程東浩覺得自己沒事找事,站起來跑過去。跑到李笑顏身邊,說:“你們走的好快,我都跟不上了。”


    李笑顏說:“看這個馬踏飛燕多好看。”孔思思說:“又不是真的。”李笑顏說:“比真的漂亮,是新鑄的,老板說的。”孔思思說:“漂亮?你看的是古董,你的意思是仿的新的都比原件好?”李笑顏說:“如果我買來把玩,當然是要完整的,不要老舊的,看著就髒,那麽多年了,缺胳膊少腿兒都是鏽,不知道多少人碰過,連上掘墓的、盜匪、充滿銅臭氣的商人,還連上死人,而且古時候的技術肯定不如現在嘛。現代社會是過去一切科學和技術的繼承、集粹和先鋒,連古人尚且說:物不如新。”孔思思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後合,喘著氣說:“東浩,東浩,聽見笑顏說什麽了嗎?哎喲,笑死我了。古人還有後半句話,叫:人不如舊。你那麽聽話,要現代化的新東西,人倒要金字塔裏的木乃伊嗎?”李笑顏也跟著笑起來,程東浩知道李笑顏故意逗,也笑起來。


    鄒應明好像沒聽見一樣,看著那匹光鮮的仿青銅馬踏飛燕問價格。老板說:“一口價五百。”鄒應明說:“三百我要了。”程東浩說:“五百,倆,我也來一個。”老板說:“您老看,五百倆,一個二百五,您給六百,圖個吉利。六百,我這都賠了夫人又折了兵了。”程東浩說:“我要的就是這個傻數。”老板說:“我服您老,您老是真貴人,五百您拿走,倆。”老板手腳麻利的給裝了盒子,還給封上了,程東浩付賬。


    孔思思有點兒瞠目結舌,好像吃了臭蟲,覺得舌頭根兒都硬了,唾沫發粘,嘴裏發苦。尷尬的對李笑顏正色說:“笑顏,這個仿品是不錯,但是如果沒有原先東漢的正品馬踏飛燕,現代人仿什麽呢?而且有些古董的精神性是仿不出來的,比如這個馬踏飛燕。人,尤其是現代人,自己沒有,別人有,仿了別人的,還罵一句髒、還罵一句破、還罵一句殘、還罵一句鏽、還罵一句不值,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雖然說現在是商業社會,可是人還是厚道一點兒好,你說呢?笑顏?嗯?”孔思思這話實際是說給程東浩聽,說完掃了一眼程東浩,程東浩和鄒應明正指點著一件青花瓷,不知所雲。李笑顏說:“是,現代人有時候是缺根兒筋,容易搭錯線。唉,那種人不要理。”孔思思一聽,睜大眼睛,心想:我說的是你,你不是吧?可笑還說的那麽振振有詞,好像她之前的話從來沒說過,完全置身事外,一點兒不為所動,真無恥啊,無恥之極。


    喜歡這樣一個女人的程東浩到底是什麽人?孔思思忽然覺得自己之前認識到和感覺到的程東浩是錯覺。那個雷厲風行,洞察一切的青年才俊實際是個淺薄的糊塗蟲?不會,還是這個李笑顏有門道,可是就是這種門道嗎?實在無法欣賞,也無法理解。還是如人所說:好漢無好妻,賴漢子娶花枝?呸,不可能,都什麽社會了,誰也別想糊弄誰,好漢就應該娶花枝,賴漢子才是無好妻,美女愛英雄才是傳奇。而粗俗是最大的罪過和醜惡,不管長的如何,絕不會列於美女之列,何況李笑顏長的也一般,隻能說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而已。


    孔思思從後麵端詳著李笑顏,執著的要從中找出程東浩對她著迷的原因,盡量客觀。忽然心裏吃了一驚,發現了李笑顏一個特質:靜與韻。韻是由靜產生的,而又使靜更有味道。姿態非常的端正,步履輕忽卻不輕浮。即便穿著那樣一身不成體統的破爛兒,依然難掩舉止溫存、謙和。可是這是真的嗎?孔思思想起了李笑顏的物不如新論,冷笑一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腹內草莽,腦袋空空的衣裳架子而已。一無所有,底層勞動人民,即便是有氣質,可是淘大糞、掃大街,一樣被人呼來喝去,小姐身子丫環命的李笑顏。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憑著這個自以為端正的身體?多可笑,雖然孔思思笑不出來。


    過了宏門,又過了一座牌坊,就是城隍廟了。幹淨寬大,前院兒是花園兒,中院有古槐兩株,還有一棵高三十米的化石樹。到了後院兒,才是城隍爺和城隍奶奶。孔思思從來沒有到這裏燒過香,也不信。看到李笑顏拈香,又怕錯過什麽,萬一會有好運呢?能有什麽好運?神都說:求人不如求已,拜神拜的是自己的心。孔思思正在蔑視和猶豫,隻見程東浩也拈了三支香,孔思思一個箭步躥過去,拿了香搶著站在李笑顏身邊,象李笑顏一樣在神前點上插了,又學著李笑顏的樣子,跪在蒲團上端正虔誠的磕了三個頭。程東浩拈香,李笑顏又拈,孔思思又搶著拈了香,站到程東浩身邊,程東浩看了看李笑顏,李笑顏衝他眨眨眼,把香還回去,站到不磕頭的鄒應明身邊,孔思思又跟著程東浩磕了仨。


    出了城隍廟,孔思思又要帶三個人去西大街南邊的民族風情街,程東浩說:“天也晚了,逛的有點兒累了,早點兒回去吧,晚飯想安安靜靜吃頓好的,洗了澡,睡個好覺。”孔思思說:“也好。”


    孔思思送程東浩、鄒應明、李笑顏回了飯店,鄒應明說:“明天不要那麽早了,七點來就行。”孔思思說:“我習慣五點鍾起床的,東浩知道我,我一向都是五點起,對嗎?東浩?”程東浩說:“聽說過。”孔思思瞄了一眼李笑顏,李笑顏不在意的看著她的得意,心裏說:在撒謊。


    程東浩、鄒應明、李笑顏回到自己房間,程東浩說:“快洗澡,換了衣服,喝杯水,歇一會兒,咱們就回北京了。”李笑顏說:“連夜嗎?”程東浩說:“嗯。”李笑顏說:“有急事嗎?”程東浩說:“沒有,明子精神好,想開夜車。”李笑顏說:“他發什麽瘋?”程東浩說:“人不能總正常,偶爾瘋一次能激發身體應激反應能力。”李笑顏說:“因為孔思思惦記你,生意就不做了嗎?如果沒有我,這筆生意是不是就成了?要不你假裝跟她,錢到手了咱們再複合?”程東浩說:“我不是那種人。”


    李笑顏說:“其實我是。有個男人說女人上了床都一樣。”程東浩說:“你什麽意思?”李笑顏說:“我是說她也不錯。”程東浩一把抱住李笑顏,使勁咬住她的脖子,李笑顏一咬牙關,緊緊抓住程東浩的胳膊,才沒叫出來。程東浩惡狠狠的說:“你是覺得我沒用了,想拋棄我?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休想。”李笑顏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脖子,一排牙印兒,李笑顏扯著脖子喊:“你咬死我得了,不活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程東浩說:“你再說。”李笑顏軟下來,說:“我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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