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顏拐過街角,把那口痰沾到的飯撿出去,把剩下的飯讓貓吃了。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胖乎乎的女孩子剛出門,李笑顏走過去,叫:“同學,請問這是哪裏?”女孩子看了看她,說:“海崗村。”李笑顏說:“請問這裏離許昌多遠?”女孩子說:“許昌?有二百裏吧。”李笑顏一聽比蘭辛莊遠了,一定是走的方向不對。又問:“這裏哪裏有警察局啊?”女孩子說:“過了前麵的海源莊村就到鎮上了,鎮上有派出所。”李笑顏說:“從這個方向出村一直往前走嗎?”女孩子說:“是,過了海源莊村順著大路一直走,不要走岔路,就到了。”李笑顏說:“謝謝,能給我一口吃的嗎?”女孩子從家裏拿出一張大餅,李笑顏謝了。她覺得這個女孩子是上天派來指引她的,將來一定能找個好婆家。


    李笑顏想這一張餅也夠熬到派出所了,他們抓與不抓,至少可以打電話。離開村子的時候,在人家紮的木籬笆上拆下一根齊肩高的木頭當打狗棍,就向前出發了。夜又降臨了,荒野黑夜,月光下起伏的墳堆,白茬茬的墓碑,一帶小河蜿蜒的流過。李笑顏本想去喝口水,也忍了。有了目標就連夜趕路,路上把餅吃了,留下一小半喂了四隻貓。早上微明的時候穿村而過,出村就上了大道。太陽升起來,李笑顏不隻腳疼,渾身都疼,所幸似乎退燒了,身上雖然乏的很,還是努著勁兒往前趕。


    路那麽漫長,李笑顏走了一天不見村鎮,眼看夕陽,開始懷疑那可愛的姑娘,想到她的大餅,又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走了岔路。想找個人問問,天晚了,已不見人。又是一夜,李笑顏隻能往前走,往前總會遇到人,好人。想到好人這個詞,李笑顏一陣傷心。經過了又一塊墳地、麥地、樹林、橋,清晨來臨時分,李笑顏驚喜的發現了遠處的城鎮。李笑顏想不要高興太早,也許是個倒黴的村子。


    不,是個小鎮,正在清晨裏蘇醒。前麵人漸漸多起來,一個賣燒餅的攤子,李笑顏蹭過去,賣燒餅的喊:“走開。”李笑顏說:“大哥,我打聽一下,警察局在什麽地方?”賣燒餅的打量了一下李笑顏,說:“往前。”燒餅哥才一轉身,李笑顏就順手掂了兩個燒餅,往前急走兩步,聽後麵沒動靜,知道得手了。一邊走,一邊吃了一個,掰了一個分給四隻貓。


    李笑顏拄著打狗棍,帶著四隻貓進了警察局,出來個警察叔叔問:“幹什麽的?”李笑顏說:“我是來自首的。”警察叔叔一看,滿臉是血和黑汙,腳下身上都是泥,一隻腳沒穿鞋,嗯,象個流竄犯。仔細一看眼神,無辜清純,迷蒙無助。叔叔問:“多大了?”李笑顏說:“十九。”叔叔問:“犯了什麽事兒了?”李笑顏說:“誤診致人死命。”叔叔說:“跟我來。”


    叔叔帶李笑顏進了一個房間,李笑顏感覺這是審訊室。叔叔和李笑顏對桌坐下,叔叔問:“姓名?”李笑顏說:“李笑顏。”叔叔問:“家庭住址?”李笑顏說:“許昌東城區興民小區十號樓四單元四o一室。”叔叔問:“十九?行醫幾年了?”李笑顏說:“沒幾年,我跟同學到蘭辛莊養豬,因為是醫學生,一個男人帶孩子來找我看病,我說是風疹,他問我吃什麽藥,我說撲爾敏,讓他帶孩子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結果他沒去,後來孩子不行了,到醫院說是腥紅熱,不治,死了,孩子的媽媽瘋了。半夜裏那個男人要殺我償命,我就逃出來了。”叔叔說:“你這構不成犯罪啊,回家吧。”李笑顏說:“我迷路了,也不知道這是哪裏,我想打電話讓家裏人來接我,也沒地方打,我手機沒帶,也沒錢。”叔叔說:“這裏是周口固城鎮派出所,走,跟我到那屋打電話去。”


    警察叔叔撥通了李笑顏爸爸李連風的電話,說:“你好,我們是周口固城鎮派出所,這裏有個叫李笑顏的女孩子說是你女兒。”李連風說:“是,我們正在找她,謝謝你們,我們這就去接她。她還好嗎?”叔叔把電話給了李笑顏,李笑顏叫了一聲:“爸。”李連風急切的說:“笑顏,你沒事嗎?”李笑顏還沒答話,電話那頭媽媽魯遙急的哭著喊:“是笑顏嗎?你在哪裏?”李笑顏哭著說:“我在周口固城鎮派出所,我很好,我沒事。”魯遙說:“就在那裏不要動,我們去接你。”李笑顏放下電話,叔叔說:“在哪個學校上學?”李笑顏說:“鄭大臨床的。”叔叔說:“在外麵幾天了?”李笑顏說:“四、五天了。”叔叔點點頭,說:“你到外麵去等吧,我們還得辦公。”


    李笑顏乖乖的出去到派出所門口,身上軟的很,就坐在牆角,大貓趴在她身邊,三隻小貓在嬉戲。下午四、五點的時候,一輛悍馬開過來,車子一停,媽媽魯遙就下車來。李笑顏趕忙站起來,起的猛了,眼前一片黑,麵無表情的直挺在那裏,魯遙跑過來,抱住李笑顏失聲痛哭。父親李連風和程東浩也下了車,跑過來。李連風連忙脫下羽絨服從後麵裹住李笑顏,說:“快回家再說。”魯遙一鬆手,李笑顏身子一軟,程東浩一把抱起她,抱到車後座上,魯遙也坐在後麵。四隻貓跟著,李笑顏說:“我的貓。”魯遙說:“不要了。”李笑顏說:“它們救過我。”程東浩把四隻貓也抱到車上,程東浩開車,李連風坐在副駕駛。魯遙說:“先去醫院。”李笑顏說:“媽,不用了,我就是餓的。”魯遙摸著李笑顏的臉,說:“不對,還發著燒呢。”


    程東浩下車打聽了醫院,就開到鎮醫院去。感冒上呼吸道感染,腳上塗了藥水兒,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魯遙心疼的直抹眼淚,問李笑顏:“怎麽傷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是誰?找著他,咱們告他。”李笑顏說:“夜裏走路摔的。”李連風和程東浩心疼不說話。李連風要付帳,程東浩搶著付了。李笑顏沒別的毛病,魯遙堅持讓李笑顏到許昌中心醫院去。李笑顏渾身的衣服都是潮的,買了全套的洗浴用品,魯遙帶著李笑顏去鎮上的澡堂子洗了澡,李連風和程東浩把裏裏外外的衣服和鞋都給李笑顏買了,魯遙拿給李笑顏換上。程東浩總是抱著李笑顏,李笑顏說:“我自己走。”程東浩說:“聽話。”李笑顏說:“媽,我餓了。”魯遙說:“想吃什麽?”李笑顏說:“豆腐腦,燒餅夾肉。”程東浩說:“我去買。”把李笑顏放在車上,不一會兒,程東浩帶飯回來,李笑顏吃了,很滿足,倚在魯遙身上睡了。


    李笑顏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在病床上。陽光照進來,程東浩坐在身邊,哀傷傻傻的看著李笑顏。兩個人看了一會兒,李笑顏說:“為什麽不說話?”程東浩說:“都是我不好。”李笑顏說:“跟你有什麽關係?”程東浩說:“跟我沒關係嗎?”李笑顏說:“有,誰讓你不跟著我?”程東浩輕輕的欺在李笑顏身上,輕吻了她一下,說:“一眼照顧不到,你差點兒要了我的命。”李笑顏說:“對不起。”程東浩說:“對不起有什麽用?有沒有讓人欺負?”李笑顏說:“沒有。”程東浩說:“隻是挨揍了?”李笑顏說:“是。”程東浩說:“想我了嗎?”李笑顏點點頭,說:“你怎麽來了?”程東浩說:“我心裏慌的很,不知道什麽原因,就給你打電話,辛慶國接的,知道你出事了,就跑了來。”


    李笑顏說:“他爺爺家被燒了。”程東浩說:“我給他兩萬塊錢,讓他蓋房。”李笑顏說:“死孩子那家怎麽樣了?”程東浩說:“我跟他們都說好了,有病給他們治,讓他們再生。”李笑顏說:“給錢了吧?”程東浩說:“補償是應該的。”李笑顏點頭,說:“我爸媽他們知道嗎?怎麽說?”程東浩說:“爸要給我錢,我沒要。”李笑顏說:“等我掙錢了還你。”程東浩說:“我不用你還錢,你知道我要什麽,我買了。”李笑顏說:“不賣。”程東浩說:“是我的話,不賣也得賣。”李笑顏說:“好吧。”


    程東浩癡癡的看著李笑顏,李笑顏說:“我爸媽呢?”程東浩說:“我讓他們吃東西去了,你沒有什麽大事,燒也退了,今天早上輸了液,拿了藥就可以出院了,媽的意思讓你回家養著,本來爸媽都請了假,我說我可以照顧你,他們就說明天上班了。”李笑顏笑道:“你跟我爸媽很熟啊。”程東浩說:“是咱爸媽,他們對我都很滿意,我看的出來。”正說著,李笑顏往程東浩身後一看,程東浩立即直起身,站起來,扭過頭看李連風和魯遙進門,帶來了早飯。程東浩和李笑顏吃了,輸著液,李連風被電話叫出去了,一會兒進來說:“我班兒上有事,先走了。”拍了拍程東浩的肩,程東浩說:“爸您去吧,這裏交給我了。”兩個人都很自然,仿佛早已經很熟稔。魯遙似乎也不覺得什麽不妥,李笑顏也就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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