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第二天,李笑顏依舊是早上六點起床去打半個小時籃球,回來打掃房間,買菜洗衣服,看書。門鈴響了,李笑顏開了門,不認識,一個長的還算可以的女生,穩重自信,知書達禮,感覺。開口說話了,聲音悅耳動聽:“你是李笑顏嗎?”李笑顏說:“是。”女生說:“我叫遲敏生,七班的。”李笑顏點點頭,說:“哦。”遲敏生說:“咱們談談。”李笑顏說:“請進。”遲敏生說:“可以出來嗎?”李笑顏說:“等一下。”回屋換了衣服和鞋,拿了鑰匙,關了門,跟那個女生下了樓,帶那個女生到了小區外麵的公園,到了涼亭裏,四外沒人,李笑顏問:“什麽事?”遲敏生說:“關於程東浩。”李笑顏說:“什麽?”遲敏生說:“我是他女朋友。”


    李笑顏嚴肅的看著她,沒吭聲。遲敏生說:“我們關係一直很好,雖然一直沒有公開,可是他之前忽然跟我提出了分手,因為他喜歡上了你。”她停下來,看著李笑顏,李笑顏點了點頭,等她接著說,可是她不說了,一直看著李笑顏,這迫使李笑顏感覺自己不得不說句話,於是說:“如果哪天他不喜歡我了,也可以去找別人。”遲敏生說:“你不喜歡他?或者說你不是那麽的喜歡他?”李笑顏說:“你不出現,我覺得我不是那麽的喜歡,你出現了,我就覺得我有點兒那麽了。”遲敏生說:“因為玩具有人搶了嗎?”李笑顏說:“也許。”


    遲敏生說:“我不能沒有他,他是我今生的全部。”李笑顏感覺她有點兒誇張,過早的懸在別人身上,對自己來說是一種沒有保障的危險,對別人來說是一種莫名的負擔,對誰都不公平。你可以不選擇,別人還有選擇的權利,你也不能剝奪。李笑顏有異議,又不願意跟她爭辯,看著她又抵擋不住她執拗的眼神,隻能看著她胸前的第二顆衣扣,閉緊嘴巴,打死也不說,隻聽她的。遲敏生看李笑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鎮靜平淡的象一片樹葉。原地轉了一圈兒,說:“你知道他是北京戶口,以他的成績必定是北京名校,咱們打個賭,誰能考到北京去,誰就跟他。如果都考到了北京,誰考的好誰就跟他。”李笑顏抬眼看了看她:認真,特別的認真,以至於有點要被盯的長兔子耳朵的感覺。兩個人嚴肅的對望了十幾秒,誰也沒有眨眼,李笑顏先垂下眼睛,鄭重的點了一下頭。遲敏生說:“回答我。”李笑顏說:“就這樣吧。”


    遲敏生轉身走了,李笑顏看著她的背影,誌堅情盛催的,步履輕巧堅定,幹淨利落,確實是用生命在愛,李笑顏自愧不如,長歎一聲,心裏覺得為難:放棄他?不忍辜負程東浩,不放棄他?不忍挫傷遲敏生。不知道不能沒有他是一種什麽感覺,想來這可愛可不愛就是不愛,既然不愛,或者不是那麽愛,就不必貪心淹留,誤人誤己,快刀斬亂麻,這個賭正合時宜。


    李笑顏咬著下嘴唇離了涼亭,想遲敏生並不在自己之下,對程東浩真純熱烈,他不會沒感覺。既然在一起過,就是曾經喜歡過,食品過期要扔嗎?還是他們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真的不合適?不管怎麽說,程東浩沒有處理好他們之間的事,讓遲敏生找到自己門上來,留下尾巴到自己這裏來解決,那就給他解決,這樣也蠻好的:男人有男人的方式,女人也應該有女人的方式。不管誰愛誰,既然都是愛,誰跟誰都一樣,得與失也不是那麽重要。


    程東浩打來電話,問:“打算報哪兒?”李笑顏說:“你呢?”程東浩說:“北京,你來嗎?”李笑顏說:“不去。”程東浩說:“那你去哪兒?”李笑顏說:“本省。”程東浩默了一陣,說:“來北京吧,反正你早晚都得來。”李笑顏說:“為什麽?”程東浩說:“我家在北京。”李笑顏說:“恐怕分兒不夠。”程東浩說:“好吧,隨便你,本省也不遠,畢了業再來也一樣。”李笑顏說:“我對人人都向往的地方不感興趣,人也一樣。”程東浩說:“什麽意思?”李笑顏默了,程東浩說:“發生了什麽事?”等了一下,輕聲說:“說說看。”又等了一下,說:“人人都不向往的人你感興趣?”又等了一下,說:“那樣的人我沒興趣。”又等了一下,說:“你知道有別人喜歡我?”又等了一下,說:“那不正常嗎?我,多好一小夥子,對嗎?”又等了一下,說:“我隻喜歡你,我想娶你。”李笑顏說:“我是小地方尋常人家的孩子,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大都市豪門我駕馭不了,也覺得麻煩。”程東浩說:“麻煩嗎?我知道你能應付,我會讓你為了我,願意去做。乖乖的,過幾天我就回去。掛了吧。”李笑顏想等他先掛,等了一會兒,程東浩說:“喂?掛了吧。”李笑顏才掛斷。


    李笑顏想程東浩想了半夜,越想越沒譜,越想越遙遠,越想越不合適:人嘛,都是講條件的:生存條件、工作條件、結婚條件、交友條件,感情也是一定條件下的產物,所以從古到今流傳下一條鐵律:門當戶對。又想遲敏生:簡潔考究的裙子,那種麵料李笑顏從沒見過,但是一望便知是高檔麵料,風吹起的時候,又輕又軟又不透又不沾身又有型。最有品味的是那雙涼鞋:簡單的兩道白皮子,鞋底輕軟、柔韌,薄厚適中,走起路來的時候,跟腳非常的貼合,聲息皆無。吹彈可破的皮膚,天生皮膚好是有,但是她那種好一定是嚴密的保養才能有的。背特別的直,身形端正。同樣是出身富貴,僅從外表體現出來的審美和修養,遲敏生比唐玫又高一個檔次了。李笑顏想起自己對繁文縟節的厭惡,大大咧咧不修邊幅,這要是跟了程東浩,那得努力成什麽樣兒?操多少心?受多少累?擔多少心?一句話:受不了。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再說,想程東浩真的不如想秦關能滿足欲望,那些最纏綿悱惻的性幻想裏都是秦關,那些編織的令心靈震顫的夢幻故事對象都是秦關,程東浩不過是擦邊球。李笑顏理想的愛人首先要能滿足她洶湧的性的欲,這第一要義之外,才是投脾氣,投性情,價值取向,及其它條件。其實隻滿足性的欲這一項,就已經包含了李笑顏對一個人的綜合評價。比如秦關,那樣千年如一日沉穩從容、寬容嚴厲的神態舉止,即體現了他的各方麵條件和素養,往那兒一站,即令人不敢小覷。程東浩是另一種,個性玩乎,朝氣逼人又冷峻多情,雖然舉止言談謙恭,但眼神裏那種審視一切、一點即通的聰明犀利,令人不自覺的忌憚。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人呢,但對李笑顏來說,秦關那種超然物外,悍然不顧的自得其樂,更吸引人,尤其是那雙眼睛,深情萬種,令人癡狂。


    李笑顏相信如果有一個人這樣,至少會有一百個人也這樣,這叫無獨有偶。這樣的人,八十歲的會有,六十歲的會有,四十歲的會有,二十歲的也會有,這叫江山代有才人出。所以她李笑顏也有機會遇到一個年貌相當的,姑且相信這些,即使沒有,也會有一個差不多的。實在沒有秦關那樣的,程東浩那樣的也湊合了。也許那時程東浩也已消失在人海,所以會有一個和秦關和程東浩完全不同的人出現在李笑顏的天空,那樣也好吧,這就是人世紅塵。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李笑顏實在睡不著,拉開窗簾,明月正當頭,衝了杯奶茶,坐在窗前,想起為情自殺的二班的陳豔豔,她想她永遠也不會了解那為情所鍾的世界,這是因為與生俱來的理性的光輝,個體向上的頑強生命力,如明月一般照耀著李笑顏的人生,極端自我的人生。


    李笑顏早上依然是六點鍾到了籃球場,插進去就打,秦關少見的看了她一眼,李笑顏發覺了,當他轉過身的時候,李笑顏也看了他一眼,心想:熬了夜大概狀態不好,被他發覺了吧,他是那種雁一過眼,就能知道有多少雁毛的人,心如明鏡,什麽也瞞不住。


    程東浩還沒有來,遲敏生來了。還是在公園涼亭上,遲敏生默默的遞過來錄取通知書,李笑顏打開看了:清華大學。隻看到了清華大學四個字,別的便模糊了,不是淚,不是汗,而是精神沒辦法那麽集中,以至於別的就草草了。遲敏生說:“我知道你的也下來了,所以我才來。”李笑顏把自己的遞過去,遲敏生拿來看了,說:“原來是鄭大臨床八年製,你沒報北京?真自大。你是反悔了?不想跟我賭了?耍我?覺得你不在北京,程東浩也會跟你?”李笑顏說:“我想報北醫,沒太大把握,你們鬧吧,跟我沒關係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說完轉身離了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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