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他是想要修煉?”


    修長白淨的手掌中握著一串流光溢彩的琉璃念珠,殷赤如血的珠子隨著指間的慢慢撚動,似在隱約折射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光華。


    平靜中帶著點別樣溫和的中年男聲在洞府中緩緩回蕩了開來。


    少女原本亭立的身姿不由愈發彎了下去,“厲少爺是這麽吩咐的。”


    上千顆拳頭大的夜明珠鑲嵌在這處空曠洞府的石壁之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洞府內照映得猶如白晝。


    如同剛沐浴過一般。


    此刻的許道神,已然沒了晨時在掌中劍宮中那副威嚴傲岸的模樣。


    一頭如瀑的黑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肩頭,身上隨意換上了一件精致的絳紫長袍,胸襟微微敞開,坐姿隨意地高坐在雕鑿龍蟒的石椅之上。


    配上他本就俊美成熟的相貌。


    端的是一派恣意灑脫的姿態。


    “想要修煉嗎……”


    麵對著石椅上那個撚動著手中念珠、狀似沉思的中年男人,許十六麵不改色地低著頭,清麗青澀的臉蛋上帶著一股似乎有別於在蕭器麵前時的恭敬。


    良久之後。


    一聲毫無征兆的輕笑聲卻是在安靜的洞府中響了起來,讓恭敬站在下方的玄衣少女宛若幽潭似的眼眸中不易察覺地泛起了一絲波瀾。


    “既然他想修煉……也好,想重新修煉是件好事。”


    蓄著髭須的唇邊流露出了一抹讓人琢磨不透的淺淡笑意,五指突然合攏地攥住了手中那串琉璃念珠,一道輕飄飄但又仿佛重若千鈞的目光從上方投了下來。


    “你帶著我的手令,自去藏經崖,紫河七大崖的功法,你都抄錄一部去,讓那小子自己挑選。另外,你再去庫房支些引靈草……”


    話音及此,許道神頓了頓,似是思慮了一下,複又說道:“不,幹脆就支十人份的紫曜香,也省得他麻煩,到時又要遣人去庫房。”


    “這……”


    許十六淡然如水的小臉上難得地泛起了點為難之色,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對許道神拱手道:“老爺,七部道藏還好說,但紫曜香本身的煉製材料就是我們宗內獨門出產的二品靈草紫曜草,煉製之後,品質更達到了靈動三品,以厲少爺現在的情況,恐怕……”


    “按照宗規,這紫曜香除了出售給那些與紫河宗交好的宗門之外,就隻提供給宗內達到一定功勞的長老後代,你覺得,憑我的身份,連十人份的紫曜香都支取不了嗎?”


    許道神聽似雲淡風輕的回答讓玄衣少女臉上的神色不禁倏地微微一凜,她有些慌忙地低下頭,也並未廢話什麽,道:“屬下遵令!”


    “嗯。”


    一聲略顯慵懶的輕應從上方飄了下來。


    隻是,就在那道削瘦身影穿著一襲絳紫長袍從石椅上站起身來,像是要離開時,他又忽地如同想起了什麽似的,重新轉過頭來。


    一雙平靜的狹長黑眸中隱約倒映著下方少女垂首站立的纖柔身影。


    “說起來,小十六——”


    渾身上下沒由來瞬間繃緊,許十六又把頭往下低了低,“是,老爺。”


    “算一算,你們這一支浮屠衛隨緇衣從屠爐山陪嫁到紫河宗也有幾十年了吧?”


    “是的,老爺,據我阿爹阿娘說,到了今年,算算我們這一支在宗內已經生活了三十九年了。”


    “是了……緇衣去世的時候,你才剛出生不久呢。”


    站在上方的許道神微微頷首,語氣中少見地帶上了一絲似是在克製什麽的感觸與傷懷。


    “遠離故土四十載,也是難為你們了,你這孩子還是在紫河宗出生的,到現在都未曾能夠親眼一睹屠爐山火獄連天,祭爐萬裏的盛景。”


    許十六聞言當即沉默了一下,繼而便恭恭敬敬地答道:“十六是在紫河宗出生的,當算是紫河宗的人才對。對於那屠爐山,稱不上什麽故土。”


    “嗬嗬,倒也是,你們現在都姓許,說起來都已經算是我許家的人了……”


    許道神搖頭輕笑,恍若尋常無事一般。


    然而,下一刻,傳到許十六耳中的話卻讓她垂於身體兩側的雙手止不住地驀然收緊了些許。


    “不過啊……小十六,你們說到底還是緇衣帶來的娘家人,你們該向著厲兒才是啊。你小時候,不是經常和厲兒一同玩耍嗎?嗬嗬,緇衣當時不是還開玩笑,要把你許給厲兒嗎?既是這樣親近的關係了,以後關於厲兒的這點小事,你就不必那麽上心地跑來跟我稟報,自去辦就是了。畢竟——我派你去厲兒身邊服侍,又不是讓你去監視他的。”


    洞府內安靜了下來,空中彌漫著一絲詭異的氣氛。


    可就在居高臨下般站在上方的中年男人神情微妙地稍稍眯起雙眼的時候,在他的視線中,身著玄衣的少女就拱拱手,冷靜異常地答了一句:


    “屬下……遵令!”


    刹那間。


    眉峰微動,一雙跟某個小混蛋有些相似的狹長黑眸中若有若無地劃過了一道隱晦的光芒。


    貌似饒有興趣一樣。


    ……


    黃昏。


    落星大峽日暮西山時的景色極為瑰麗壯觀。


    當遠方那輪大日緩緩沉入地平線時,那赤紅如火的霞光照映在落星峽的每一塊岩石上,竟是折射出了一點點迷離的蘊紫光芒。


    如同是逐漸沉浸於天邊一條璀璨浩瀚的紫色星河中。


    放目望去,世間仿佛被一條縱長無盡的線給劃分成了兩邊。


    上邊,是滿天火燒一樣的赤紅,下邊,是一片星辰閃爍的紫極星海。


    蕭器出神地站在自己洞府的門口望著這一幕奇偉的天地景觀好一會兒,直到夜色徹底降臨之後,他才被這夜裏的寒氣給驚醒一般,回過神來,臉上殘餘著些許震撼之色,口中輕吐出一口氣。


    像這樣的景觀,他過去十幾年在“屍鬼海”中自然是未能一見。


    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回洞府內。


    在隨手按下大門邊的一個石紐之後,兩麵極為沉重的黑鐵巨門就在一陣沉悶的轟鳴聲中緩緩閉合了起來。


    同時,蕭器還發覺洞府內像是有什麽東西被觸發了一樣,在一聲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輕微響聲傳進他耳中之後,本來還挺寒冷的石室內就漸漸暖和了起來。


    滿意地點點頭,蕭器拖著跛腿走到了中央的石桌邊,目露端詳地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堆物件。


    一排過去七卷竹簡整齊地排列在蕭器的麵前,邊上還有一個縫製精美的布袋,裏麵的東西蕭器也查看過了,是十塊熏香一樣的東西。


    許十六的動作很麻利,在蕭器吩咐不到一個時辰之後,她就把蕭器所需要的東西都送來了,順便還帶來了十塊算是意外之喜的紫曜香。


    《北鬥周天星君圖》說到底也不能突破玲瓏陣訣無法作為真正功法修煉的局限,隻能輔助修煉,這樣一來,蕭器就必須尋一門上佳的修煉功法才行。


    實際上,這也是蕭器甘願冒險來紫河宗的目的之一。


    再怎麽樣,身為宗門的紫河宗傳授給弟子們的功法,總比在外麵蕭器能找到的那些散人功法要好太多了。


    蕭器有些沒想到的是,自己那位便宜老爹會這麽大方,直接把紫河宗七大崖的功法都送來給自己了。


    紫河宗坐落於落星峽穀,宗門範圍綿延萬裏,其中一段段的山崖更不知有多少。


    但在這成百上千的山崖中,有七座山崖是最為突出的。


    分別是,擁鋒、斷劍、花劍、上石、七虞、風馭、帝宿。


    之所以說這七大崖是最為突出的,那是因為紫河宗自古傳承下來的七門基礎功法就由這七大崖傳承。


    其餘的那些山崖不是各有司職,就是七大崖底下的分支。


    這些信息也是在來的路上王月珊兩人透露給蕭器的。


    不過蕭器的驚訝也隻是維持一小會兒而已。


    以許道神的身份,要弄齊七大崖的功法也就是他動動嘴的一樁小事而已。


    別看七大崖各自傳承了一門功法,好像多麽稀罕的樣子。


    但事實上,這隻是紫河宗傳給弟子們的基礎功法而已,不算多麽的珍貴,哪怕沒有出身,隻要晉升長老之後,都可以隨意觀閱的。


    紫河宗真正高深珍貴的那些秘法,可不是這樣隨隨便便就可以傳授給門下每位弟子的東西。


    所以蕭器心裏麵也不能說有多麽的觸動。


    倒是許十六另外送來的那十塊號稱三品的紫曜香,讓蕭器感到了相當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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