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縈喜靜,平日極少出門做客。


    紀妧乍然見了,竟一時沒認出是誰。待聽說了她的閨名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曹大人的千金。」


    曹大人是國子監祭酒,又做過太子太傅,是當朝聞名的大儒,家風清正,在京城中頗為名聲。更令人稱道的是,曹大人從未納過侍妾,和曹夫人十分恩愛。長子考中了進士外放做了知縣,次子也已娶親,唯一的掌上明珠捨不得早早嫁出去,一直未曾定親。


    曹縈雖然極少赴宴,在京城閨秀裏卻很有名氣。擅詩詞擅書法,才學絲毫不弱於男子。


    曹縈笑著上前見了禮:「見過李二少奶奶。」


    出嫁從夫,往日的紀二小姐如今是李家的二少奶奶,稱呼也隨之有了改變。


    紀妧成親還不滿三個月,聽到這樣的稱呼有些不適應,微微紅了臉:「曹小姐太多禮了。」又看向許瑾瑜:「瑾表妹,你和曹小姐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許瑾瑜看著性情溫柔,實則頗有戒心,並不好親近。紀妧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對人這般隨意親厚。


    許瑾瑜笑道:「前些日子葉家小姐辦了賞菊宴,我和曹姐姐一起去赴宴便認識了。說話間很是投緣。其實,我們這才是第二次見麵。」


    紀妧訝然的挑了挑眉。這才第二次碰麵,竟然就這般親熱......就算再投緣,也不至如此吧!


    這其中,莫非有些別的緣由?


    正想著,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瑾娘,」鄒氏口中笑著喊許瑾瑜。一雙眼睛卻忍不住連連飄向曹縈:「這位可是曹家小姐麽?」


    許瑾瑜笑著應道:「正是曹姐姐。」又為曹縈介紹:「曹姐姐,這是我娘。」


    曹縈微微一笑,斂衽行禮,斯文而秀氣:「見過許伯母。」


    鄒氏終於有了正大光明的機會打量曹縈,越看越是滿意:「上次瑾娘從葉府做客回來,時常在我麵前誇讚你。今日一見,果然生的貌美溫柔嫻靜。」


    溫柔嫻靜是有的。貌美就稍稍有些誇張了。


    曹縈並不是令人驚艷的少女。容貌算的上清秀耐看。不過,腹有詩書氣自華,那份清雅的書卷氣令她別有一番動人的氣質。


    「伯母盛讚了。」曹縈抿唇笑道:「在許妹妹麵前。貌美這兩個字,我實在愧不敢當。」


    鄒氏很自然的握住了曹縈的手,笑著說道:「怎麽愧不敢當。到京城幾個月,我也見識了不少閨秀千金。曹小姐無論是容貌氣質都是頂尖出挑的。瑾娘能和曹小姐結識成為閨中好友,我這個當娘的心裏也覺得安慰。」


    被人這麽當麵誇讚。任誰都會覺得羞赧。曹縈微微紅著臉,卻又不便將手抽回來。


    鄒氏不同尋常的熱情,終於引來了紀妧的注目。


    眼前這一幕,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


    對了!剛才葉氏見了許瑾瑜不就是攥著她的手不放麽?


    紀妧瞬間了悟了什麽。沖許瑾瑜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


    許瑾瑜正覺得無奈好笑呢!自家親娘未免太心急了,巴巴的跑過來,就是為了親眼看一看曹縈。以紀妧的聰慧。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才是怪事......


    許瑾瑜咳嗽一聲,提醒道:「娘。你不是要陪著姨母招呼客人麽?」看也看過了,招呼也打過了,再這麽拉著人家不放,也太惹眼了。


    鄒氏接收到許瑾瑜的眼神提醒,也察覺出自己有些失態了,訕訕的鬆了手:「瞧瞧我這記性,見了你們一高興,差點把要緊事都忘了。」


    臨走前,到底忍不住又笑著看了曹縈一眼:「曹小姐日後有空,多和瑾娘走動來往。瑾娘來京城這麽久了,難得有性情相投的朋友。」


    曹縈涵養極好,雖然覺得鄒氏的態度熱情的有些詭異,也沒表露出來,溫柔的笑著應了。


    鄒氏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紀妧幾乎可以確定鄒氏的心意了,故意用酸溜溜的語氣開起了玩笑:「我還從未見過姨母對哪家的姑娘這麽熱情過。就連見了我,姨母也沒這麽親熱呢!曹小姐真是人見人愛,一見麵就入了姨母的眼。」


    曹縈何等聰慧,立刻聞弦歌而知雅意,俏臉浮起淡淡的紅暈。腦海中忽的閃過一張俊秀的少年麵孔......


    於是,一張俏臉就更紅了。


    許瑾瑜笑著為曹縈解圍:「我娘這是為我結識了好朋友高興呢!自從妧表姐出嫁以後,府裏可冷清了不少。我整日裏除了和妤表妹說話之外,就是做繡活打發時間,不免有些氣悶。我娘就盼著我能結交些閨閣好友,多出去走動。說起來,我還沒到李家去做過客,不知妧表姐什麽時候發帖子邀我去李府?」


    紀妧很配合的轉移話題:「再過幾日是我生辰,到時候母親大嫂三妹都要過去,你和姨母也一定要來。」


    ......


    說說笑笑中,時間過的飛快。


    一陣嘈雜喧鬧的聲音隱隱傳了過來,顯然是迎親的隊伍回來了。


    紀妧神色一動,正要說什麽,紀妤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興沖沖的說道:「迎親的隊伍回來了,下麵該拜堂了。我們一起湊湊熱鬧去。」


    邊說邊拉起紀妧的手,興致勃勃的往外跑。


    紀妧也顧不得數落紀妤舉止冒失了,快步隨著紀妤走了出去,還不忘回頭招呼許瑾瑜一聲:「瑾表妹,快些一起過去。」


    雖然紀妧瞧不上顧采蘋,可不管怎麽說,過了門就是長嫂。更何況,顧采蘋的肚子裏還揣了一個金貴的。看在孩子的份上,總得對這個新過門的大嫂客氣一些。


    許瑾瑜含笑應了,拉著曹縈,不疾不徐的跟了上去。


    拜堂的喜堂就設在淺雲居的正堂裏。


    紀家的親友都來了喜堂,裏三層外三層都是人,十分熱鬧。紀妧等人到的時候,眾人立刻讓開了地方。這是威寧侯府裏正經的主子,也是紀澤嫡親的妹妹。再沒有別人比她更有資格觀禮了。


    托紀妧的福,許瑾瑜也有幸站到了最裏層。


    俊美如玉的紀澤,穿著大紅喜袍,愈發顯得玉樹臨風倜儻瀟灑。


    顧采蘋穿著精緻的嫁衣,頭上頂著厚厚的蓋頭,嬌怯的站在紀澤身側。雖然看不清麵容,卻絲毫不妨礙周圍眾人的一片讚嘆聲。什麽「一雙璧人」「天造地設」「珠聯璧合」之類的賀喜聲,蜂擁而來。


    威寧侯遠在邊關,坐在上首的隻有小鄒氏這個繼母。


    小鄒氏臉上笑的有多甜,心裏就有多苦。不,不止是苦澀,還有無邊的嫉恨。嫉妒的火焰在胸膛不停的燃燒,她耗盡了全身的自製力,才勉強維持著繼母應有的體麵。


    紀澤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裏含著不動聲色的警告。


    今天這樣的日子,絕不容有半點不妥!


    小鄒氏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麵上還算平穩。


    「一拜天地!」一對新人先對著外麵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一對新人向小鄒氏深深一拜。


    「夫妻對拜!」


    在喜娘的指揮下,紀澤和顧采蘋相對站著,互相拜了一拜。然後,是一聲喜氣洋洋的「送入洞房」。紀澤手中握著喜帶,另一頭是顧采蘋,兩人一前一後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洞房裏。


    按著俗禮,婆婆是不能跟著進洞房的。


    小鄒氏坐在椅子上,眼睜睜的看著一對新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心裏又氣又酸又苦。


    「姨母,你還好吧!」一個關切的聲音忽的在耳邊響起。許瑾瑜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小鄒氏身邊,一臉的關懷:「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今日太過忙碌勞累了?」


    小鄒氏回過神來,順著許瑾瑜的話音笑道:「果真是老了,忙活了這半天功夫就渾身疲倦。好在還能撐得住,你不必為我擔心。」


    不管怎麽樣,也得將今天撐過去再說。


    許瑾瑜眸光微閃,笑著嘆道:「姨母為了世子,可算是操心勞碌費心費力了。有這樣的繼母,世子一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心虛的人難免多疑。


    小鄒氏笑容一頓,下意識的看了許瑾瑜一眼。卻見許瑾瑜笑顏如花,目光清澈,毫無異樣。


    看來,是她杯弓蛇影太多心了。


    小鄒氏暗暗想著,隨口應道:「侯爺常年不在府裏,我這個做繼母的,自然要代侯爺好好照顧世子。顧氏一走,世子身邊無人照料衣食起居,如今續娶了顧四小姐,我心中也安慰的很。」


    許瑾瑜笑著附和:「姨母說的是。世子英俊倜儻年少得誌,顧姐姐貌美賢淑,兩人結為連理,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表嫂地下有知,也一定會為他們高興。」


    一提到顧氏,小鄒氏總有些許不自在,今天也不例外,咳嗽一聲道:「今天是世子的大喜日子,就不要提起故去的人了。人總得向前看,總惦記著逝去的人,沒什麽益處,反而徒惹傷感。」


    許瑾瑜沒有反駁,甚至順著小鄒氏的話音說道:「姨母說的是。」(未完待續)


    容華似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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