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已定,自然瞞不過紀嬛紀妧。小鄒氏早上就打發人給兩姐妹送了信。姐妹兩個知道此事後,俱都十分驚訝,當天就趕回了威寧侯府。


    紀嬛性子溫柔一些,隻略略蹙眉問道:「婚期不是定在明年麽?怎麽忽然就提前了半年,改到了下個月?」


    紀妧和顧氏感情深厚,話語裏也帶了幾分火氣:「大哥,大嫂走了還不到一年,你就急著迎娶新人過門,若是大嫂地下有知,不知會是何等傷心難過。」


    隻見新人笑,誰還記得病逝的顧氏?


    紀澤被紀妧指責,也不動怒,先淡淡的吩咐一聲所有丫鬟都退下,然後才平心靜氣的說道:「顧采蘋有了身孕,要留下孩子,隻能提前成親。」


    竟然是這個原因!


    紀嬛啞然,紀妧滿腔的火氣也被堵在了嗓子眼裏。


    紀澤一直沒有子嗣,顧采蘋肚中的很可能是紀澤的長子,也會是威寧侯府的繼承人。也怪不得紀澤會提前娶顧采蘋過門了......


    半晌,紀嬛才輕嘆一聲,打破了沉默:「既是如此,也隻能先娶人過門再說。」天大地大,子嗣為大。顧氏畢竟死了,顧采蘋肚子裏的孩子,才是最要緊的。


    紀妧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心裏還是憋了一肚子的悶火,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了一邊去。


    紀澤放軟了語氣:「二妹,你和顧氏親厚,所以心裏不痛快。其實,我也不想這麽早續弦。可天意如此,我也不得不辜負顧氏一回了。」


    一臉虛偽的無奈和假惺惺。


    ......如果顧氏地下有知。隻怕會從墳塚裏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怒罵。她被他害了一輩子,他何止是辜負她一回?


    到底是親兄妹,紀澤難得的低聲下氣,紀妧也不好總繃著臉,悶悶的應道:「罷了,我是嫁出門的女兒,如今是李家人。紀家的事。也輪不到我來過問。你想娶就娶好了。」


    小鄒氏此時才假模假樣的張口說道:「婚期定的急。府裏一堆瑣事,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不說別的,淺雲居裏外總得重新收拾出來。還要籌備宴席之類的。你們姐妹兩個若是有空,不妨回來幫幫忙。」


    紀嬛一口應了下來。


    紀妧心裏不痛快,頗為冷淡的應道:「我要伺候公婆照顧丈夫的衣食起居,隻怕未必有閑空。」


    小鄒氏很清楚紀妧外冷內熱的性子。也沒將紀妧的冷淡放在心上。又笑道:「難得你們兩個一起有空回府,世子也在府裏。今日在府中吃了晚飯再回去。」


    紀妧正要拒絕,紀嬛卻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紀妧隻得將到了嘴邊的話悻悻的咽了回去。


    ......


    晚上的家宴還算熱鬧。人不算多,並沒有分席。圍著坐了一席。


    許徵和紀澤並肩坐著,許瑾瑜和紀妧坐在一起。


    紀妧心情不佳,隻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許瑾瑜欣賞著小鄒氏強顏歡笑的模樣。胃口想不好都不行。吃了滿滿兩碗米飯才擱了筷子。


    紀妧低聲對許瑾瑜說道:「陪我出去走走。」


    許瑾瑜嗯了一聲,兩人告退一聲。便出了飯廳。


    此時天色已晚,丫鬟前後打著燈籠,紀妧對府裏的地形了如指掌,就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紀妧心情陰鬱不想說話,許瑾瑜張口打破沉默:「妧表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過,事情已然如此,除了接受之外別無他法,你也別耿耿於懷了。」


    紀妧停下腳步,唇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意:「其實,你說的道理我心裏都明白。可我一想到大嫂,心裏就覺得難受。」


    提起顧氏,許瑾瑜也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顧氏活的窩囊,死的憋屈。直到臨死也沒有說出紀澤和小鄒氏的秘密。對顧氏來說,這是難以啟齒的羞辱。可惜顧家人渾然不知,把紀澤當成了如意快婿,迫不及待的將顧采蘋推到了火坑裏還不自知......


    兩人相對站了許久,紀妧終於打起精神說道:「算了,不說這些糟心事了。好在我已經出嫁了,不用日日對著顧采蘋。她日後愛怎麽作威作福都是她的事,我看不見也懶得過問。隻希望她肚皮爭氣,一舉生個兒子,我們紀家也就有後了。」


    許瑾瑜口中順著紀妧的話音應了幾句,心裏卻暗暗想道,顧采蘋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現在言之過早!以小鄒氏的心狠手辣善嫉,豈會眼睜睜的看著顧采蘋生下兒子?


    以後這威寧侯府內宅,不知要掀起多少風浪來。


    「妧表姐,你出嫁也有些日子了,可有好消息?」許瑾瑜有意扯開了話題。


    紀妧到底還是新婚少婦,冷不丁的被問起這樣的問題,有些羞澀的紅了臉:「還不到兩個月,哪有這麽快的。」


    然後,忽然想到顧采蘋就是在她成親的那一天和大哥......一回就懷了身孕,簡直就是奇蹟。


    許瑾瑜顯然和紀妧想到一塊去了,忍不住笑道:「人家隻一回就懷上了孩子,你這都成親快兩個月了。莫非是表姐夫平日不『努力』?」


    紀妧被臊紅了臉:「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虧你好意思說這些。」什麽努力不努力的,想起來都讓人害臊。


    許瑾瑜輕笑一聲:「好好好,我不問總行了吧!不過,等你有好消息了,可別忘了告訴我。別的禮物我送不了,給孩子做些衣服鞋襪還難不倒我。」


    紀妧終於被逗樂了:「那是當然。到時候我可不會放過你,至少也得做夠孩子一年穿的份才行。」


    頓了頓,紀妧又好奇的問道:「對了,這些日子元昭表弟來看過你麽?」


    一提到陳元昭,別扭的人就換成了許瑾瑜:「好端端的。怎麽忽然提起他來了?我和他一點都不熟,他來看我做什麽。」


    口是心非!


    紀妧丟了個白眼過去:「在我麵前還遮遮掩掩的。元昭表哥明明是對你有意,我看舅母對你的印象也不錯。大概是礙於徵表弟還沒定親,你這個妹妹總不能越過兄長,所以暫時才沒登門提親。不然,這門喜事早就定下了。」


    許瑾瑜無奈又好笑的辯白:「妧表姐,你真的誤會了。我和他隻見過幾回。連話也沒說過幾句。如果不是我落水被他救了。根本全無交集。什麽有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陳元昭對她有意?怎麽可能!他不來找她的麻煩,她已經謝天謝地哦米拖佛了!


    沒出閣的姑娘家。說起心上人總是害臊的,不肯承認也不足為奇。紀妧總算沒再繼續取笑。


    說笑一番,紀妧沉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主動說道:「天這麽晚了。我也得早點回去了。免得公婆心裏不高興。過兩日我得了空閑再回府。」


    許瑾瑜笑著點了點頭。


    ......


    兩人回了汀蘭院,此時。宴席也正好散了。


    紀妧正要向眾人辭別,就聽門房小廝匆匆的跑來稟報:「二姑爺來接二小姐了。」竟是李睿親自來接紀妧回府了。


    許瑾瑜露出會心的笑意。看來,這對新婚小夫妻十分恩愛啊!


    紀妧被許瑾瑜笑的俏臉泛紅,明明心裏甜絲絲的。口中卻別扭的抱怨:「還特意跑到接我,難道還怕我在娘家住下不成?」


    許瑾瑜眨眨眼,笑著打趣:「表姐夫這是一日也離不開你。這才急著來接你。」


    紀嬛也笑著附和:「是啊,新婚情熱。一日都離不得。到了晚上就急著來接你回府。像我這樣的黃臉婆,你姐夫才不著急。巴不得我晚上別回去,最好在娘家住上幾日,他樂得自在。」


    在眾人的打趣聲中,紀妧俏臉通紅,宛如麵上開出了桃花,格外嬌艷。


    李睿很快就來了。麵對眾人含著打趣的笑容,李睿顯得十分鎮定,笑著和眾人一一見了禮。然後坦蕩自若的領著紀妧告辭。


    看著相攜而去的一雙璧人身影,許瑾瑜由衷的為紀妧慶幸。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有珍惜在乎自己的良人相伴,方不枉這一生。


    由紀妧,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她千瘡百孔受盡羞辱和折磨,從未體會過什麽是兩情相悅。這一生,她的良人又會在何方?


    她的腦海中忽的閃過一張英俊冷凝的臉孔。


    ......等等!她怎麽會忽然想起陳元昭來了?


    都怪紀妧,今晚在她耳邊念叨來念叨去,害的她一不小心,竟然想到了他.....他們兩個怎麽可能嘛!


    許瑾瑜迅速的將腦海中的麵孔揮開。然後頗有些做賊心虛的瞄了眾人一眼。好在大家都在說話,無人留意到她的些許異樣。


    「妹妹,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麽?」許徵的聲音冷不丁在耳邊響起。


    許瑾瑜被嚇了一跳,掩飾的笑道:「沒什麽。我是在想,妧表姐和表姐夫真是恩愛甜蜜如膠似漆。」


    許徵倒是沒起疑心,隻是笑著看了許瑾瑜一眼。


    妹妹也到了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見了紀妧和李睿的心心相印,心生羨慕芳心萌動是難免的事。


    他日後一定會為妹妹挑一個相貌人品俱都出眾的翩翩少年做夫婿。


    ......


    短短的二十多天,要將淺雲居裏外都收拾一新,重新布置新房,這些都是繁瑣的事。小鄒氏再不情願,也隻得打起精神來操持。


    不料,剛吩咐下去沒半天,何媽媽就氣急敗壞的來稟報:「夫人,碧羅那個小蹄子攔在世子妃的寢室門前,不讓任何人進去。」


    小鄒氏滿肚子的火氣正無處可發,聽聞碧羅竟有這樣的膽子,頓時冷笑一聲:「好大的膽子!去將她叫到汀蘭院來,我今兒個倒要親自問上一問,看看她到底存了什麽心。」


    說到最後一句,話語裏透出了森森的寒意。


    何媽媽本就是仗勢欺人的主兒,聞言頓時來了精神:「是,奴婢這就叫碧羅來見夫人。」


    自從顧氏死了之後,碧羅在淺雲居裏幾乎成了隱形人。每天默默的守著顧氏的屋子。


    何媽媽做了淺雲居的管事媽媽之後,對碧羅的知情識趣還算滿意,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碧羅竟在這事上犯了強脾氣,硬是守著顧氏的寢室,誰也不讓進。


    這還得了?必須要稟報給小鄒氏知曉。正好趁著這次機會狠狠的發落碧羅一回。看淺雲居上下以後還有誰敢不聽她的。


    何媽媽打著如意算盤,一路小跑著回了淺雲居。


    淺雲居裏。


    幾個丫鬟圍在門前,你一言我一語的勸碧羅:


    「碧羅姐姐,這是夫人的命令,讓我們幾個先將屋裏的東西收拾幹淨,還要從裏到外粉刷一新,然後再從庫房搬新的家具進去布置新房。你就別為難我們了......」


    「是啊,世子妃已經走了,你整日守著空屋子,世子妃也不會回來了,你就別鬧騰了。你沒見何媽媽已經跑著去告狀了麽?以她的性子,十有八九會添油加醋,夫人一氣之下,還不知道會怎麽對付你......」


    「碧羅,你就讓開吧!別再攔著我們幾個了......」


    這幾個丫鬟,有的是顧氏當年的陪嫁丫鬟,還有的是後來進府到了顧氏身邊伺候的。都是顧氏身邊的人。她們和碧羅關係都不錯,此時個個自認是苦口婆心的勸慰。


    胳膊擰不過大腿,這是明擺著的事。和夫人較勁,能有什麽好下場!


    碧羅一直一言不發,此時忽的抬起頭來:「照你們的意思,我現在就該乖乖的讓開,由著你們幾個把世子妃用過的東西全部搬走扔掉,然後布置成新房?世子妃以前對你們多好,這才走了半年多,你們就都已經忘了她嗎?」


    素來溫柔沉默的眼眸浮著失望和怒火,竟是那樣的銳利,那樣的咄咄逼人。


    幾個丫鬟啞然無語,甚至被碧羅的目光看的羞愧起來。


    碧羅的眼裏閃出水光,聲音卻異常堅決:「今天我就是死在這兒,也不準任何人動世子妃的屋子!」(未完待續)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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