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至山門之前,宗默向門前少年一施禮,遞上名貼,笑道:“煩勞小師父通稟,便說魔人宗默前來拜訪,有些要事,還望大師父能麵談。”


    少年皺眉道:“你確定沒走錯嗎?”他向頭上一指又道:“這裏是無風山。”


    “沒錯。”


    “可你要見的大師父早已閉關十年了,山上現在主事兒的是二師父。”


    宗默怔道:“山上有幾位師父?”


    “有七位,呃——不對,現在有六位。師父有事出去了,不在山上。”


    宗默恍然道:“你師父可是祝華年?”


    “你也認識我師父?”少年麵現喜悅之色,道:“師父可真是交友甚廣啊,您都這麽老了,是如何認識我師父的?”


    “呃——”宗默尷尬道:“兒時……我是他的兒時玩伴。”


    “玩伴?”少年驚訝道:“難道師父又騙了我?”


    宗默不語,他對這少年的師父也不了解,但他對兒時玩伴祝華年卻印象深刻,那是個內心純粹的孩子,怎麽看都和騙子沾不上邊兒,況且人家說的好象不僅一次。


    “既然你認識師父,那你說一件師父的事兒,我好確認一下你的身份。”


    宗默一愣,這話是怎麽說的?難道我還能大老遠跑來和你逗咳嗽不成?但他還是滿足了少年的願望,笑道:“當年在魔族冰原之上,我們……”


    少年打斷道:“又是一個騙子,我師父可是人族。實話告訴你,你是今日第十三位來求情的了。不過,二師父說了,盡量將求情者攔在山門之外。不過,看你撒謊都不臉紅,我便帶你見見二師父吧。”


    少年說著,轉身拾階而上,宗默緊隨。少年邊走邊道:“我叫燕別離,叫我別離便好。你呢?呃——對了,你叫宗默。不過你要記住,如果宗默是個假名字,你也要死認到底。你可知道,但凡為他求情的都要到幻牢走個過場。幻牢中有隻怪獸,能識人言真偽。若你意誌不堅,被它識破,就要在牢中呆上一陣子。”


    宗默心中一凜,看來華年出事了。想想那守門人聽到祝華年名字時的神情,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華年——呃,你的師父究竟犯了什麽錯?”


    燕別離興致昂揚道:“說起來,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甩手一指遠處的雲端,眼神放光道:“看到那雲中山沒?”


    宗默搖頭。


    “太遠了,你是凡人自然看不到,其實我也看不到。那雲後便是太古神山,那裏住的可都是望海山莊的老祖。有位老祖養了一隻靈獸,名為嘯天雞。師父偷了嘯天雞,結果就犯下了大錯。”


    原來是偷了人家老祖的寶貝,難怪要受罰。“不知那嘯天雞有何用?”


    “有大用,聽說若是有人破界而去,那雞就會鳴叫示警,呃……我們也是吃了之後才知道的。”


    “吃了?”宗默腦子有些不夠用了,能示警飛升之人,那算是靈器、神器,不不不,該算仙器才對。雖說他是個凡人,但在祝氏族中耳濡目染,他總能知曉些修行界的常識。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望著燕別離。


    “當然是吃了。”燕別離拍了拍肚皮道:“二師父說,師父這件事做得太漂亮!三師父還做了兩句詩,仙問巔峰一聲吼,無風山上起風雲。現在,整個望海山莊沒有不認識師父的。在以前,誰理我們無風山啊,二師父說,守山門這種事以前聽都沒聽過,十年過客匆匆過,就是沒見回頭客。”


    “看來,師父被關起來,你這當弟子的還挺高興。”


    “為啥不高興,師父說了,不吃嘯天雞,抓住是死罪,誰吃了誰就是寶貝。說真的,若是幾位師父知道真相,才不敢動筷子。我們隻當是一隻咕咕雞,想著多活個幾十年才吃的。現在好了,無風山上的所有弟子,都成了如嘯天雞般的存在,誰動我們一根手指頭都會倒大黴。”


    宗默心道,壞了,若果真如此,他怎能將公子帶離師門?雖說,他倒是希望祝華年永遠被關起來,不能踏出師門一步才好。可他是宗氏族人,宗氏向來說一不二,或早或晚,都要將公子帶回,那可是他對老家主的承諾。


    說話間,一清秀女子淩空飄身而至,頓住身形問道:“你師父還要關多久?”


    宗默聞言,立時聽出此人正是那被欺負的人族女子。隻見她一身製式布袍,遠不如路上所見那些女弟子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材修長,倒顯得布袍也沒那麽難看。一頭烏發迎風而展,額前發際之間隱現瘀痕。


    “多久?那些老怪物巴不得他這輩子都呆在裏麵,誰知道多久。我覺得在裏麵挺好,睡得好、吃得香。那些飯菜真心不錯,隔三差五我也能吃上一頓,我才不想他出來呢。”


    “你個忘恩負義的吃貨!”女子罵了一句,飛身而去。


    宗默忙問道:“你師父真的出不來?”


    “誰知道,不過,那要看我的心情。我有打開幻牢的方法,師父想出來我就放他出來,那算不得坐牢。若是宗門那些人知道師父過得這麽好,說不定會削尖了腦袋往裏擠呢。”


    宗默長出一口氣,看來,見到公子還是有可能的,隻要見到,再行確定歸族之事。想到此處,宗默便岔開話題,故作疑惑道:“我看宗內沒人於空中來往,她為何會……”


    “原來蘇荷也不可以亂飛,不過從吃了我的口水之後,便沒人敢管她了。”


    “口水?”


    “就是……那天我吃的有點多,吐了些嘯天雞的碎肉,我便混著剩下的湯,騙她說,這是我專門為她求來的。她想也沒想就喝了。再有,我也從沒騙過她。等到族中將丟失嘯天雞的事傳開,她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還主動去神山請罪,可笑的是,不但沒罪,反而舉報有功,倒黴的自然是師父。”


    宗默聽得腹中有些難受,此時他才發現修行者與凡人的區別,他腹中無食,想吐都沒得吐。就在此時,腹中一陣嗡鳴。


    “怎麽樣,聽到嘯天雞,你也餓了吧?”


    宗默搖頭,又問道:“你確定沒人敢欺負她嗎?”


    “我倒是忘了,自從拜月神女來過宗門之後,宗門裏就多了一座拜月山。二師父說,讓我們都要小心那些拜月國來的弟子。我實在不明白,她們為什麽能在宗門內橫行。後來,三師父悄悄對我們說,拜月神女和宗門內一位長老關係密切。至於怎麽密切,三師父隻會偷笑,就是不說。”


    “吃了那嘯天雞,是不是整個人都變了?”


    燕別離搖頭,疑惑道:“你是要吃掉我嗎?”說著又大笑道:“看你嚇的。師父說,這東西除了能長壽,沒什麽大用;二師父說,這東西可以提升領悟力,還說至少能提升三成,也不知她是怎麽算得那麽確定,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四師父說,原來他悟不透虛空之力,從吃了那隻雞後,立時豁然開朗,說得真夠玄的;五師父抱怨自己吃得太慢了,連最後的湯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被我送人了,這能怪我嗎?你一碗肉吃三天,萬一那湯餿了怎麽辦?六師父那天正在拉肚子,沒趕上。對了,他和你我一樣,也是個凡人。隻有大師父境界高,也許能有不同的說法,可惜他閉關沒吃到。”


    燕別離望著山頂的方向回味道:“我呢,隻是覺得走路更輕快了,再沒什麽感覺。隻有蘇荷師姐,吃了我的口水之後,居然會飛了。我師父說,一定是我把雞翅吐了被她吃掉了。說那嘯天雞身上就那麽點好東西,他心疼我才讓我吃的,結果呢……我還是信命好了。”


    宗默道:“若我沒猜錯,雞爪子也是你吃了?”


    燕別離驚問:“你怎麽知道?”


    “聽你所言,若你不吐,豈不是跑得快,也會飛了?”


    燕別離麵容一滯,恍然道:“我怎麽沒想到?”說著,向山上女子的背影一指,喊道:“你別走!”話音未落,他腳下一動,身形似一道幻影閃向峰頂。


    宗默心道,果然,這修行界的事,還真不能以常理論之。


    望海山莊的老祖們禁足無風山的弟子,原來隻是因為他們分食了嘯天雞後,身上都具有了嘯天雞的能力。可是因此便要令無風山眾弟子淪為宗門的財產,這實在沒道理。


    在商言商,他開始在心中盤算著,若是神山的老祖與他理論起價值該怎麽辦?


    首先,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祝華年偷嘯天雞的本意隻是覺得吃了有好處,但他絕不會想到有那麽大的好處。令人惋惜又慶幸的是,在他的身上並未顯現一絲跡象,也許可以此為突破口與那些老怪談判。


    可是,人家是神,是這世上的第二世界,而他隻是第三世界的凡人罷了。若是人家認死理兒,你吃掉的是無價神雞,你要吐出來一隻活的我才認!他又當如何應對?


    若是不能,便要等價還之,他又拿不出也不能允諾任何令人心動的無價之物。難道,發下一個天道誓言,給人家一個允諾?


    這又不是行商,魔族宗氏和人族慕容氏一樣,都是名聲在外的大行商,但必竟限於第三世界,與人家第二世界的修行者有何相關?


    宗默向山上走著,心裏卻打著如意算盤,最後發現怎麽算都不太如意,最終他咬了咬牙,實在行不通,便不辭而別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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