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羅怎麽這麽點事都辦不好。周自珩氣得從沙發上一下子坐了起來, 正要發短信質問小羅, 蔣茵就回來了。


    “你在我辦公室幹嘛?有事兒?”蔣茵將手裏的文件放下。


    “沒。”周自珩站了起來, 他想著要不還是回去一趟, 答應別人的事本來就應該做到的,自己這樣中途反悔完全是不守信用的行為, “茵姐, 把你的車借我用一下, 我回趟家。”


    誰知蔣茵直接把辦公桌對麵的椅子給他拉開了,“哎,別走,正好有事要跟你說。”


    “啊?”周自珩握著手機, 一臉不情願。


    “怎麽?有急事兒?”


    “也不是很……”


    “那就坐下,我這可是大事兒。”蔣茵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從剛才那厚厚一摞文件夾裏抽出幾份推到周自珩的麵前。沒辦法,周自珩隻能放棄回去找夏習清的想法, 給小羅發了條消息,讓他一定把夏習清帶出來,然後就坐在了蔣茵的麵前。


    “這是最近發過來的本子,實在是太多了, 剛剛開會的時候我們篩了篩,剩下的你看一下。”蔣茵踩著高跟鞋給自己倒了杯水,“這個真人秀的效果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從預告放出來的時候就有好多人找我,現在第一期收視也這麽好, 真是沒想到。”


    “你想到了,所以才會逼著我去的。”翻看著劇本的周自珩毫不客氣地戳穿了蔣茵。


    蔣茵笑著放下杯子,“我逼著你?我看你現在不也挺樂意的。”


    “誰樂意了。”周自珩撇了撇嘴,不想理會她的調侃,自顧自低下頭看本子。手裏的幾個劇本相差非常大,從故事內核到表現形式都大相徑庭。


    “我大概看了一下,這幾個導演都不錯,李龍立導演手裏這個是奔著賀歲檔去的,於峰和邵世華兩個老牌影帝,又是觀眾喜聞樂見的喜劇題材,我覺得可以考慮,雖然不是主演,但這個題材你沒接觸過,可以試試。張博文導演這個本子和他之前獲xx獎的那部《謀殺秋日》類似,都是現實風格的懸疑片,雙男主的,另一個男主我聽說他們在接洽程鬆明。”


    程鬆明是周自珩的熟人了,小時候跟他合作過一部電影,周自珩演他的弟弟,他忽然想起來,“明哥上次的《遺失》獲獎了嗎?”


    “劇本獲獎了,提名了最佳男主但沒獲獎,”蔣茵歎口氣,“估計這次是奔著最佳男演員去的,所以這一本雖然班底和本子都不錯,但我還是不太想讓你接。程鬆明這回明顯就是想拿獎,他那個角色是一個盲人殺人犯,有很大的表演空間。你的角色是個警察,我覺得這個角色本身的設定沒有太大的突破,基本是為他人做嫁衣。”


    周自珩點點頭,“不過我粉絲天天盼著我演警察。”


    蔣茵笑起來,“那是因為她們有製服情節,覺得你穿製服好看。”


    “還有醫生、飛行員、軍人……”周自珩臉上露出無奈又寵溺的笑,“天天在我微博下麵放穿著各種製服的p圖。”


    “看你,要不是嫌現在的寵粉人設太膩味,真該給你弄一個。”說到這個,蔣茵開始打趣,“製服有什麽難,你下回回家管你爸借一套穿穿,把肩章什麽的給你p掉。”


    周自珩的表情立刻正經起來,微微皺眉,“那怎麽能隨便穿。”


    蔣茵噗嗤一下笑出聲,“水表警告,好了,說回正經的。”她將最底下那一份拿出來,“還有就是這個,這個從導演的資曆來說,肯定是比不了剛才那兩個。昆誠是個新銳導演,之前都拍小眾獨立電影的,很有才華也很年輕。別的不說,我覺得你會喜歡這個劇本。”


    周自珩看了看劇本,標題上寫著兩個字——《跟蹤》。


    男主角高坤是出生在西南山區,十六歲出來打工的時候被人騙錢,走投無路的時候賣血求生,卻不慎染上了艾滋。絕望的他對這個社會充滿了報複心,隻想殺人泄恨,不願意一個人死,於是在某一天跟蹤了一個女孩,想要對她下手,但因為女主角林思雅的一個舉動放棄了殺人的念頭。


    林思雅是一個患有自閉症的殘疾人,聽力嚴重損壞。兩個人在相處之中,成為彼此唯一的朋友。


    總的來說,是一個相互救贖的故事。雜糅了艾滋、底層流動人口、殘疾人、自閉症、原聲家庭、家暴一係列極富現實意味的元素。


    “女主角定了嗎?”


    聽見周自珩這麽問,蔣茵就知道自己想得沒錯,他果然感興趣,“沒,女主角是個大問題,一是年齡,太年輕的沒演技壓不住這個角色,演技好的跟你演對手戲年齡上又有點不合適,再說了,咖位大的也不想演。”


    “他們那邊現在都去電影學院找了,想著看看能不能麵著個有靈氣的新人。不過聽說編劇還在改劇本,之前已經改了三稿了。女主角這個角色變動挺大,總之你先準備著自己的,過幾天帶你過去試一下鏡。”


    周自珩點點頭,“這幾個的檔期都撞一起了?”


    “程鬆明那個跟這個撞了,要我說,寧當雞頭不做鳳尾,《跟蹤》如果能拍出劇本的效果,絕對口碑票房雙豐收。”蔣茵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定你們就在明年的頒獎禮上同時被提名。”


    蔣茵的考慮沒有錯,雖然他現在年紀還小,但是拿獎這種事從來都是嫌晚不嫌早。他又看了看劇本,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個行文和台詞風格都有點熟悉。


    “編劇是誰?”


    蔣茵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立刻接通,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哎,來了,自珩正在路上……”客套一番掛掉電話的她立刻催著周自珩,“差點忘了雜誌的事了,快下樓,我叫個助理開車送你直接去那邊。”


    說到雜誌,周自珩一下子記起來,他到現在都沒有回複夏習清。


    算了,裝死吧。


    路上的時候周自珩就給小羅發消息,問他夏習清到沒到,可小羅也不回複。心裏忍不住打起鼓來,不過他想了想,如果夏習清沒去,那邊應該會有人通知蔣茵的。


    堵了半小時車,終於到了目的地。周自珩剛出電梯就看見了小羅和其他工作人員。


    “自珩你終於來了。”


    周自珩一邊大步流星朝棚內走過去,一邊問他,“你怎麽不回我消息?”


    “啊?”小羅懵了一下,“哦哦哦,我手機給習清了,他說他手機沒電了,化妝很無聊想玩遊戲。”


    聽了這話,周自珩差點兒沒摔一跤,“你給他了?誰讓你給他的?”


    小羅也嚇了一跳,他難得看到周自珩這麽激動,心想難不成這兩個人的關係真像網上說的那麽差?不應該啊,夏習清人又溫柔又有禮貌,誰看了都喜歡……


    “問你話呢。”


    “啊,對啊,習清等了好久,很無聊我就給他了。”


    連自家助理都是一口一個習清的,周自珩真是服了。完蛋了,剛剛給小羅發的消息肯定全被他看到了,這回連裝死都不能了。


    “自珩,這邊。”造型團隊的工作人員領著他進了化妝室,裏頭正巧出來了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化妝師shane,她的下唇釘著一個唇釘,亮晶晶的,shane也不是第一次給周自珩做造型了,兩個還算熟悉,也就免去了很多客套話,“哎自珩來了,正好,我先跟你傳達一下這次拍攝的概念。”


    周自珩點點頭,跟在她的後麵,剛走近房間,就看到了坐在鏡子前的夏習清,他被安排穿上了一件緞麵絲質黑襯衫,襯得本來就沒什麽血色的皮膚更白了,一個化妝師在前麵調整妝容,發型師則手握著卷發棒在後麵替他做造型。


    和以往隨性的發型不太一樣,夏習清長至頸間的黑發被卷出非常輕微的弧度,懶散地半掩著他深邃精致的側臉,整個人的氣場都被妝發影響,從風流的灑脫,變成矜貴的慵懶。


    正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夏習清忽然轉過頭,眼睛緩慢眨動的同時,歪著嘴角朝他笑了笑。


    一瞬間,心髒麻麻的。


    周自珩的大腦滯緩了幾秒,才努力地恢複運轉。他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表情回應夏習清的微笑才是適宜的,畢竟他們連朋友都不是,他們之間的關係簡直太奇怪了,超出了周自珩二十年來對於人際交往的全部認知。


    shane拿出幾張概念設計稿給周自珩看,“這是林墨給我的,這次的風格會比較貼近……你看過漢尼拔嗎?”


    周自珩點了點頭,“你們要走恐怖特輯嗎?”


    “不是啦。”shane笑起來,“隻是相似的概念,你是一個嗜血殺人魔之類的角色,我們可能會給你的造型做的比較禁欲,哈哈哈反正你一向都是走的這個路子啦。”


    “殺人魔和受害者……”


    現實完全顛倒了過來,諷刺極了。


    “差不多。”造型助理將掛了一排服裝的移動衣架推了過來,shane走過去從上麵拿出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又走到配飾區找了副金絲眼鏡,還有一雙外科醫生手術時才會戴的手套。


    換好衣服出來的周自珩剛坐下,就聽見旁邊的化妝師正在向夏習清套著《逃出生天》的劇透。


    “哎呀習清,你就告訴我嘛,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夏習清淺淺笑著,眼睛往上抬了抬看著化妝師,“怎麽辦,告訴你之後你就不會看下集了。”


    “我肯定會看的!我帶著全家老小一起看。”


    看著夏習清臉上溫柔的微笑,周自珩心裏不太高興,他扯了扯毛衣的領子,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呀,習清你的嘴唇怎麽回事?我才發現。”化妝師正要給他上唇膏,卻發現他的嘴唇上有很深一道傷口,“都結血痂了。”


    肇事者忍不住在鏡子裏偷偷瞟了一眼,隻見夏習清仍舊笑著,一臉沒什麽要緊的樣子,“被狗咬了。”


    你才是狗,那我還被狗親了呢。周自珩在心裏懟了回去。


    “真的嗎?哈哈哈哈你肯定在騙我。”


    “騙你的。”夏習清的眼睛垂下來,“自己不小心咬的。”


    化妝師也沒繼續深究原因,隻是覺得有點難辦,“shane,他這個傷結痂了,上不上去顏色,怎麽辦,後期嗎?”


    正跟周自珩的發型師討論著發型問題的shane走過去查看了一下,還真挺嚴重的,“我去把林墨叫過來,他那人有強迫症,麻煩得要命。”說完shane就離開了化妝室。


    老大發了話,造型組的人也就沒人改輕舉妄動。空下來的夏習清側過臉,為了防止頭發蹭到妝,他的頭上還別著兩個銀色的小夾子,看起來特別可愛。


    這張所有人都一致評價為天使的臉,從鏡子裏望向了周自珩的方向,確認正在吹造型的他也和自己的視線相遇,夏習清才微微張開了嘴,上齒輕抬,動作緩慢地輕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再一次,周自珩感受到了心髒麻痹的錯覺,他撇過眼神,看向相反方向。


    這樣的動作,如同一個暗語,隻有肇事者和被害人才知曉。


    準確說,是滿懷愧疚心的肇事者,和以對方過剩的道德觀作為籌碼肆意要挾的被害人。


    沒多久,shane再一次風風火火地走進來,後頭跟著大攝影師林墨。老實說這並不是夏習清第一次見林墨,留學的時候曾經在一個party上碰過麵,似乎也說過幾句話,但時間相隔太久,他的記憶有些模糊,隻知道他和自己一樣,都是花名在外的人。


    和他印象中的形象有了一點偏差,穿著一身皮衣的林墨留著圓寸,脖子上全是看不清圖案的刺青,他一走進來就看到了夏習清,臉上露出微笑。


    夏習清對他沒什麽感覺,但一向的偽裝讓他習慣性回了一個笑臉。


    “聽說你的嘴受傷了?”林墨走到了夏習清的身邊,“我看看有多嚴重。”說著他的手就要捏住夏習清的下巴,被夏習清不動聲色地往後閃過了,自己伸手扯了扯下嘴唇。


    “還真挺嚴重的。”


    一旁的shane提議,“其實p掉也是看不出來的。”


    “p什麽?”林墨笑了笑,“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美人的傷口也是藝術品嗎?”


    坐在一旁閉著眼吹頭發的周自珩,聽到這句話,睜開了眼睛,眉頭微微皺起。


    “這樣吧,我們改一下concept,你們組現在有特效化妝師吧,現在去把他叫過來,在夏習清的臉上畫一道傷口。”林墨歪著腦袋仔細地端詳著夏習清的臉,“就畫在右邊,顴骨往下。”shane應了一聲,領著已經沒什麽用處的化妝師離開了。林墨走到刀具櫃,找到了一把剪刀,林墨拿著剪刀繞著夏習清轉了兩圈。


    夏習清大概猜到他要做什麽了。


    吹風機的聲音停止,發型師在化妝台上沒有找到要用的噴霧,隻好先讓周自珩等一等,她去車上去工具箱。周自珩點了點頭,目送發型師離開以後,轉過頭,眼睛盯著夏習清和他身邊的那個人,後槽牙無意識地咬合,咬緊。


    林墨伸手抓住了夏習清的黑色絲質襯衣,在肋骨以下的部分剪開了一個口子,又用手扯了扯,然後在肩膀那兒又剪了一刀,手指放在被剪開的破口處,將它扯開,布料破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化妝間顯得格外刺耳。


    “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們竟然還會在國內重逢。”


    重逢這個詞用的真叫一個微妙,夏習清心裏冷笑,說的就跟他們以前有過一腿似的。


    “真是有緣。”林墨的手放在了夏習清的肩頭,眼睛看著鏡子,他的手指輕輕地摩擦著襯衫破裂處裸露出來的皮膚。


    夏習清很快皺起眉,這個倒胃口的家夥,居然敢跟他調情?


    他的忍耐早就到底了。


    正當夏習清準備發作,令他沒想到的是,一隻手竟先過他抓住了林墨的手腕,將他放在夏習清肩頭的那隻手舉了起來。


    周自珩的身高和氣場具有天然的壓迫性,即使是一言不發,光是一個眼神,就充滿了威懾力。


    林墨愣了愣,他還真是沒想到周自珩居然會橫插一腳,不禁笑了起來,“自珩,你這是……”


    “都是一個圈子裏的,很多事情你我都見怪不怪。但是……”周自珩的下巴略微有些揚起,俯視著林墨的眼神冷到了極點,可嘴角卻是上揚著的。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意味深長。


    “我的粉絲涉世未深,我覺得有必要保護他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夏·涉世未深·習清


    周·我老婆的肩膀不能被任何人碰·自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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