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打完比賽之後林延還能貧上兩句,一回到酒店的房間,正人頓時“死”在了床上。


    景元洲看了一眼床上那人死氣沉沉的樣子,轉身進衛生間用毛巾浸了浸熱水,擰幹後走到床前,遞了過去。


    林延麻木地抬了抬眼睫,絲毫想動的意思也沒有。


    然後,便見景元洲在兩人這樣平靜的對視下忽然俯下身來。


    林延的心頭終於稍稍跳了一下,警惕道:“你做什麽?”


    “剛出過汗,就這樣睡可不太好。”景元洲垂眸看來,臉上是淡然的神態,“不想動的話我幫你擦,放心,這次不收服務費。”


    林延的視線從那咫尺垂落的發絲上掠過,愣了一下,直到毛巾濕潤的觸感從額上擦過才回過神來,慌忙伸手抓住:“我自己擦。”


    他現在全身上下都沒有太多的力氣,好在剛一碰上毛巾景元洲就鬆開了手,還真的就這樣直接搶了過去。


    景元洲看著林延很是敷衍地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垂眸稍稍往下瞥了一眼,示意道:“脖子也擦一下?”


    脖頸處被視線掠過的地方,似乎莫名萌生了一種若有若無的灼熱感。


    林延愣了一下,隨後動作麻利地擦過之後,將毛巾一把扔回到了景元洲的手裏,哀嚎:“放過我吧景隊,讓我睡會。”


    景元洲看著這張生無可戀的臉,終於沒再繼續折騰他:“睡吧,我給你燒點熱水。等你睡醒了,正好可以喝一點。”


    林延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卷過旁邊淩亂的被褥一轉身,頓時將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他很少會有在別人麵前露出疲憊的狀態,這時候顯然是真的累了,也不再管景元洲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實際上之前在場上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已經暈得有些厲害。


    雖然今天的團隊語音裏已經盡量地保持了安靜,但在這種比賽的過程中,隊內的交流終究不可或缺,而且氛圍帶來的窒息感也依舊不可避免。


    過長時間地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對意誌的考驗。


    就連林延這種內心無比堅韌的人,有那麽一瞬,都感到幾乎已經抵達了瀕臨失控的臨界點。


    景元洲回衛生間把毛巾攪幹淨之後,掛回到了牆上,又倒了一壺水燒上,等再出來的時候,發現床上的男人已經進入了夢鄉。


    林延整個人幾乎是趴在床上的,半張臉埋在枕頭裏,隻露出了半邊臉龐流暢分明的輪廓。眼睫很長,安靜地垂落下來,像極了休憩當中的蝶翼。被子則是被毫無形象地揉在一起,緊緊地抱在懷裏,仿佛這樣才能在睡夢當中獲取足夠的安全感。


    景元洲站在床頭看了片刻,確定林延這會兒睡得還算安穩,才從旁邊拉了一條椅子過來,坐下來隨意地擺弄起了手機。


    最新收到的一條消息來自於顧洛,說是那邊的節目錄製已經結束了,現在正在回來酒店的路上。


    因為gh基地距離這裏並不太遠,原本他們應該直接出發回去的,但是考慮到林延的情況,到底還是選擇了多住一個晚上。


    景元洲回了一句“知道了”,下意識地又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


    看得出來林延顯然並不願意多回想自己的過去,因此,關於ptsd的事情也就一直沒有選擇對其他隊員們說。就連提前離場,找的也是有事要忙的借口。如果不是還有景元洲這麽一個知情的人,恐怕是準備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把一切都抗下來。


    不管這個人平常時候表現得再散漫不羈,實際上,卻是為了俱樂部的發展操心最多。


    景元洲想到這裏,感到心頭似乎有什麽微微拉扯了一下。


    在電競圈裏待了這麽久,見慣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人,更是見多了傷病等各種原因的匆匆退場,原本對於各種遺憾和缺失,他早就已經感到習以為常。甚至,也隨時做好了準備,去為自己的退役發表最後的感言。


    可是怎麽也沒想到,這樣自詡鐵石心腸的他隻是看著這副沉睡的臉龐,就莫名感到有些心疼。


    即使表現得再雲淡風輕,但是在今天的賽場上那肆意飛揚的身影卻是藏不住的。


    明明,也有著自己想要追逐的光。


    景元洲沉默了片刻,用手機打開了瀏覽器,緩緩地輸入了搜索詞條:ptsd的治療方法。


    垂落的窗簾間漏入一抹淡淡的光線,恰好橫亙在兩人之間,隱約隨風微微晃動,成為唯一的動態。


    等林延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就已經徹底暗下,他微微地皺了皺眉,模糊當中又抱著被子打了個滾,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伸手輕輕地揉了揉,不知道幾點的情況下,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摸手機,結果一抬頭恰好看到了床邊那個隱約的輪廓,頓時愣住:“嚇我一跳,你坐這裏做什麽?”


    景元洲:“查了一下,這個位置風水好。”


    林延:“…………”


    這種情況下原本應該調侃上兩句,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一時之間總覺得景元洲的語調和平常總有那麽一絲的不同。


    “幹嘛不開燈啊?”林延沒有多問,頂著迷迷糊糊的腦袋轉移了話題。


    正要起身去找開關,景元洲已經先一步站了起來,打開了床頭燈。


    兩人的視線終於對上。


    景元洲問:“餓了嗎,先叫點吃的?”


    這一說,林延也確實感到了有些饑腸轆轆:“嗯,你也沒吃?那就隨便點一些吧。”


    景元洲應了一聲,倒了杯熱水遞給林延,給酒店餐廳打了個電話。


    沒一會兒,送餐的服務生就按響了房間的門鈴。


    林延填飽肚子後感到恢複了一些力氣,看了一眼時間,沒有貪戀他溫暖的被窩,而是轉身打開了旁邊的行李箱。


    景元洲剛把垃圾收拾分類,就看到林延已經在桌前把筆記本給擺上了,動作稍稍一頓:“不睡了?”


    “嗯,暫時睡飽了。”林延隨口應著,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嫻熟地操作著鼠標,轉眼間就打開了一份文檔,“下午和ibb打的那場讓我發現了很多的問題,不隻是對方的,還有我們隊內的。果然啊,還是要現場體驗過才會有發現。我覺得我應該找到了一個很適合我們戰隊的打野節奏,正好先記下來,回頭給abyss說一下,應該會有很大的提升。”


    景元洲一直知道林延是個工作狂魔,但是也沒想到居然可以瘋到這個地步,前一秒還在床上宛若鹹魚,現在還要強打精神完善比賽記錄。


    下意識地擰了下眉,嘴角也跟著壓低了幾分。


    但是視線落過桌前的背影,景元洲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隨手拿過剛才已經喝空的水杯又倒上了一杯熱水,放到了林延的手邊,自己則是拿著手機坐回了旁邊的沙發上。


    這整個過程中明明誰也沒有說話,卻是讓林延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眼見景元洲神色平靜地在那刷著手機,才輕輕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開始整理新收集到的資料報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林延工作的時候向來非常投入,直到聽到景元洲從沙發上站起來的聲音,才發現不知不覺居然已經一點多了。


    跟著愣了一下。


    也就是說,這個人坐在沙發上刷了幾個小時的手機?


    這樣的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林延越想越覺得今天的景元洲似乎有些不大對勁,正想要問什麽,隻見手機屏幕忽然亮起,響起了語音申請的提示音。


    林延低頭看了一眼語音發起人上“titans”的備注名,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隻見景元洲坐在床上,手機屏幕上亮著的正是發起語音的界麵。


    明明麵對麵的距離,說話都不需要帶喊的,偏偏還要用手機?


    林延錯愕片刻後按下了接聽,視線遙遙接觸,有些莞爾地問道:“玩什麽呢,景隊?”


    房間裏也就不過這些空間,景元洲的聲音隔空傳來,和聽筒中的話漸漸交匯在一處:“其實,我剛才也一直在想下午比賽的事。”


    雖然有些莫名,林延居然覺得這種交流方式還挺好玩的,也笑著拿起手機問道:“是有什麽發現嗎?”


    “嗯。”景元洲輕輕地應了一聲,“發現有件事情似乎非你不可,就想拜托你幫個忙。”


    隻有他可以幫到的事,聽起來多少有些稀罕。


    林延眉梢微挑:“說來聽聽?”


    景元洲:“你知道的,我最近也一直在研究跟隊伍磨合的方式,但是畢竟年紀大了,老齡選手習慣了bk隊那種養老模式,多少感到有些跟不上這些小年輕的節奏了。”


    林延失笑。


    bk戰隊用的是養老模式,倒是真的,隻是要說titans跟不上隊內的節奏?騙鬼呢?


    除了景元洲確實有在研究隊伍的磨合方式,其他的,簡直沒一句真話。


    景元洲在林延一臉“看你怎麽忽悠”的表情下,神色未改:“不過,經過今天下午和ibb的那場後我忽然發現,好像隻要跟你組在一個隊裏,好像就本能地可以打得凶殘很多。林教練,你說是不是特別神奇?”


    林延:“???”


    墊著腳尖將椅子轉過半圈,他要笑不笑地勾起了嘴角:“我們怎麽聽著感覺這不像什麽好話呢?和我組一起就能散發你凶殘的本能?景隊,這會讓我合理懷疑,你是不是想打我很久了?”


    景元洲眼眸微抬:“這怎麽可能。之所以會有這種特殊效應,明明就是因為你的存在可以讓我產生一種特別放心的感覺。”


    林延似笑非笑地等著他繼續鬼扯。


    景元洲神態間依舊一片泰然:“真的,我在賽場上從來沒有像今天下午這樣,感到這麽放心過。這種感覺就像是隻要有你在身邊,不論我做出怎麽樣的操作,都一定可以得到完美的回應一樣。我覺得,這應該就是我想尋找的那種隊內共鳴。”


    林延:“……你還不如說,我就是你想尋找的那個命定對象算了。”


    景元洲挑眉:“你要這麽理解,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房間裏稍稍安靜了一瞬,林延忍不住低笑了一聲:“行了,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越扯越遠。說吧,到底想要我幫什麽忙?”


    “其實也很簡單。”景元洲抬眸看去,頓了頓說,“就是希望在有空的時候,林教練可以陪我一起多打幾局雙排練練手,找一找當時的感覺就行。或許我真的可以早點從養老節奏當中解放出來也不一定,你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林延愣住:“我陪你練?”


    景元洲應道:“從今天下午的表現來看,如果我的觀察沒錯的話,你對我的聲音應該接受程度還算良好。按照之前的說法,雙排的語音應該會比團隊賽的時候要來得舒緩很多,偶爾一起打兩局排位,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說到這裏,他意有所指地勾了勾嘴角:“兩人連麥的感覺,大概就像我們現在這樣使用通訊的樣子。你看我們現在都已經交流了這麽久,那是不是意味著,我的聲音還算是……在你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呢?”


    最後一句話在周圍落下,林延一時沒有說話。


    他抬眸打量了一番景元洲的神色,也不知道想了什麽,眼底的眸色瞬間變了幾變。


    到了這個時候,他哪裏還不知道這人故意跟他扯了這麽久的語音,為的是什麽目的。


    片刻後,玩味地笑了起來:“景隊,你這到底是希望我陪你做練習呢?還是,你主動希望賣身給我做緩解治療呢?”


    景元洲已經盡可能地說地委婉,偏偏林延太聰明,而且又不願意揣著聰明裝糊塗。


    此時被揭穿,他幹脆也不做任何解釋:“其實,想怎麽理解都可以。”


    在這樣坦然的態度下,林延沉默了一瞬,沒有再說什麽,直接掛斷了這已經失去了存在意義的語音通話。重新坐回了電腦跟前,開始檢查剛整理完成的對戰資料。


    隻不過很顯然的,有些心不在焉。


    文檔就這樣長久地停留在第一頁,久久沒有繼續往下翻閱。


    房間裏是一片詭異的寂靜。


    就當景元洲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隻見林延忽然揉了一把淩亂的發絲,略帶些許煩惱的聲音低低傳來:“這事……不著急的話,就到時候再看吧。”


    景元洲稍稍一愣,嘴角的弧度悄然地分明了幾分。


    “嗯,我不著急。”


    林延可以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分明的視線,一瞬間隻感覺無心工作了,幹脆一把合上了筆記本:“明早就回基地了,早點睡。”


    作者有話要說:景元洲:主動賣身。


    林延:我考慮一下~▼-▼


    ——


    ps.今天寫得有點慢,感謝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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