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的夜晚,萬彩的燈光斑斕刺眼。


    酒吧街一帶分外熱鬧。


    成群結隊的人群陸續經過,嬉笑哄鬧當中,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顯得尤為突兀。


    林延的步子搖搖晃晃地有些不穩,扶著牆氣息微喘,狹長的眼底,是酒意泛濫的氤氳迷離。


    路人從旁邊經過,偶爾有人忍不住地朝那張臉多看上幾眼,卻並沒有人上去詢問。


    在這附近,每天像林延這樣喝醉酒的年輕人不計其數,早就習以為常。


    林延此時感受到整個腦子裏的熱浪一陣又一陣地湧上,難受得很,喘了幾口氣後搖晃著想要站起身子,一回頭,剛好和從隔壁酒吧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酒精作祟下,林延的脾氣仿佛也被瞬間放大了好幾倍,猛然一抬頭,伸手直指對方的鼻尖:“我說你……”


    話語在看到對方的臉時,戛然而止。


    男人一身黑色,霓虹的光影仿佛凝聚在他的周身,此時眉心微擰的樣子,依舊並沒有破壞五官比例完美的視覺感官。


    後麵同行的人原本跟著走出,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腳步,饒有興致地在兩人之間打量了幾眼。


    男人似乎並不習慣被人這樣指著鼻尖,微微垂了垂眼簾:“有事?”


    就連聲線,都帶著獨特的質感。


    林延被這麽一問忽然啞了聲,看著這張叫他魂牽夢縈的臉,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袖子:“我說你,為什麽要拒絕我?”


    活生生質問負心漢的語調。


    男人:“……”


    後頭的人實在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這什麽情況啊?”


    如果叫圈子裏的人看到,恐怕沒有人會不認識這張臉。


    bk戰隊的隊長景元洲,炙熱聯盟當中名滿中外的現象級選手,titans。


    一個隻需要在鏡頭前稍微露個臉,就足以讓粉絲們尖叫失聲的存在。


    如果放在尋常,很難想象生活節製的景元洲會出現在酒吧街這種地方,但是實在是因為近期俱樂部內部有些叫人不太愉悅的動作,副隊庫天路好說歹說才把人帶出來散心,沒想到回家的路上居然遇到了這麽一隻醉蝦。


    庫天路看得嘖嘖稱奇:“隊長,你什麽時候又多了這麽一筆風流債了?”


    景元洲薄唇緊抿,也懶得解釋,隻是非常迅速地後退了兩步,想要跟眼前這個醉得不成樣子的陌生人保持距離。


    然而林延的視線始終縮在景元洲的身上,一有動作,也下意識地往前邁了兩步。


    結果腳底發軟下一個踉蹌,直接朝著跟前就直直地撲了過去。


    隨著一下猝不及防地撞擊,就這樣硬生生地把景元洲給壓在了牆上。


    吐息間彌漫的是極淡的酒氣,狹長的鳳眼直勾勾地盯著景元洲,林延忽然伸手,在對方的下頜上輕輕地捏了一把,語調跟哄貓兒似的:“乖,跟我回去。”


    在這之前,誰能想到堂堂景神,也有被醉鬼壓在路邊調戲的一天。


    庫天路考慮到自身的生命安全,好不容易才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有笑出聲來。


    到了這種時候,景元洲居然還非常有風度地保持了客氣。


    他微微垂了垂眼簾,悄無聲息地將這個“投懷送抱”的家夥打量了一番。


    不得不說這樣一雙狹長的鳳眼怎麽看怎麽勾人,如果不是這幅醉醺醺的樣子,明豔好看的模樣倒著實是他喜歡的款。


    景元洲緩緩地靠在了牆上,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認識我?”


    林延點頭:“當然認識。”


    果然是把他認錯成失戀對象了。


    這樣想著,景元洲不知為何忽然感到興趣缺缺,正準備起身,隻聽林延又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就是……景元洲嗎!”


    “隊長,他還真的認識你!”庫天路震驚,再看向景元洲的時候忍不住問,“你確定,這真不是你哪裏留下的爛桃花?”


    “不是。”景元洲雖然也很詫異,回答卻是非常篤定,“如果以前見過,我絕對不會忘記。”


    “也是。”庫天路看了眼林延那讓人一眼難忘的招人模樣,深感認同,同時又忍不住地感慨,“所以隻能說,不愧是我們bk的隊長?隨便出來逛個街,居然都能遇到這種狂熱粉,嘖嘖。”


    景元洲沒有回答,站直了身子想要離開,結果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就又被一把抱住了胳膊。


    林延就這樣死死地抱著他的胳膊,死纏爛打地嘀咕道:“相信我,我們聊聊,我一定會讓你回心轉意的……”


    庫天路看向景元洲的時候,神態間忽然有些同情:“隊長,現在怎麽辦?”


    這哪裏隻是狂熱粉,分明是男友粉、腦補粉、幻想狂粉吧?!


    景元洲沉默了片刻,用另外一隻還能活動的手掏出了車鑰匙,隨手扔到了庫天路手裏:“我給他找家賓館安頓了,你先回去吧。”


    寵粉倒是真的寵,隻是……


    庫天路顯得有些猶豫:“這……要不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景元洲瞥了他一眼:“怎麽,我還能吃了他不成?”


    庫天路:“……”不,就衝這醉蝦如狼似虎的樣子,我怕的是你被他給吃了!


    但是庫天路也知道景元洲向來不喜歡跟人多話,最後還是欲言又止地叮囑了一句:“那隊長,你,注意安全啊。”


    景元洲沒多說什麽,直接將掛在手臂上的林延一撈,朝就近的齊天連鎖酒店走去。


    登記入駐信息的時候,景元洲隨意地瞥了一眼對方錢包裏的身份證。


    哦,他叫林延。


    大概是因為抱著的那隻胳膊有著莫名的安全感,林延這一路來倒是一聲沒吭,乖巧得很。


    可是等到開完房後景元洲把他扔到了床上,瞬間又再次賴上了:“你別走,相信我,我絕對會是最懂你的那一個!”


    因為俱樂部裏那些糟心的事,景元洲這幾天心情確實不太好。


    如果放在平時,他對這種失戀症候群體絕對沒有絲毫興趣,這時候卻是鬼使神差地在床邊坐下了,饒有興致地問:“哦?那你說說看,到底,有多懂我?”


    林延此時半坐在床上,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了鎖骨性感的輪廓。


    狹長的鳳眼因為醉意迷離又銷魂,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景元洲,視線粘稠又曖昧。


    明明身上並沒有太多的酒氣,也不知道怎麽能醉成這個樣子。


    而此時,他微微地往前挪了點距離,瞬間叫兩個人靠得更近了幾分,唇瓣微啟:“是這樣的,我一直有關注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氛圍過分到位,景元洲在這樣的注視下,體內隱約間似乎也有一團火莫名地灼燒了起來。


    然後,他就聽到林延一個大喘氣後,終於說完了後麵的半句話:“……的比賽。”


    做好被表白準備的景元洲:“?”


    林延繼續說道:“今年的wtg總決賽我也看了,bk內部的教練組在做陣容配置的時候本身就出現了問題。所以,才會導致在最後一場的比賽中發生了這麽大的配合失誤。”


    隨著景元洲的緘默,周圍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延說話期間就這樣微微垂著頭,毫無焦點的視線落在潔白的被褥上,但是話裏的內容卻好像在此之前已經進行過無數次推演一般,即使整個腦海在酒精的作用下近乎鈍澀,依舊有條不紊、邏輯精準。


    小到具體哪一次配合的細節問題,大到選擇陣容時整體bp(禁選)的決策性失誤,每一條每一例,都無意外地全部說在了重點上。


    景元洲臉上的神色一時有些莫測。


    今年bk戰隊在wtg總決賽上惜敗,有多少人感到遺憾,又有多少人質疑他這個隊長在賽場上的發揮?可是,包括那些頂級豪強戰隊的教練組在內,能看到真正問題所在的,全聯盟都不會超過三個。


    景元洲向來不是一個喜歡和人爭辯的人,網上的言論更是沒放在心上,可是今晚,卻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這樣條理清晰地告訴他——戰敗,不是他的問題。


    整整半小時的獨角戲,全程隻有林延的聲音回響在房間裏。


    他就這樣隻字不漏地,完成了總決賽決勝局的全部推演。


    宛若一場沒有視頻回放的複盤,其中,甚至包括了很多連他們bk教練組都不曾發現的致命問題。


    敏銳得可怕。


    林延說完之後仿佛終於舒了一口氣,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盯著一言不發的景元洲,露出了笑容:“看,我是不是,特別了解你?”


    景元洲對上這樣的視線,沒有說話,等他繼續。


    林延彎了彎嘴角,忽然間靠近了幾分,幾乎近在咫尺地輕輕吹氣:“看在我這麽了解你的份上,你是不是可以考慮和我……”


    拉長的語調裏充滿了曖昧的氛圍。


    似乎是因為情緒已經到位,林延的身子隱約地震了一震,然後忽然緊緊拉住了景元洲的袖子,繼續吐露心聲:“可以考慮和我……嘔——!”


    景元洲:“!”


    原本就氛圍曖昧的房間,在這一瞬間,仿佛染上了一層愈發獨特的味道。


    第二天清晨,林延一臉淡漠地坐在柔軟的大床上。


    宿醉帶來的餘浪,讓他的整個腦袋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鑽疼。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酒量差,可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差到這個地步。


    回想昨晚的情景,他甚至感到有些離譜。


    醉成這樣的他到底是喝了多少?有……半杯嗎?


    林延有心想要回想昨晚發生了什麽,可是腦海中零碎的畫麵不管怎麽拚湊,到了邁出酒吧大門之後,就徹底斷了片。


    昏昏沉沉中做的夢,倒是不錯。


    在夢裏,他居然在路邊逮到了景元洲。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他終於在遭到三次冷酷無情的拒絕之後,順利簽下了這位神級選手的轉會合同。


    妙啊!


    就是可惜,隻是個夢。


    全身疲軟的感覺實在很不舒服,林延揉了把發絲,正準備下床,剛掀開被子整個動作就徹底僵在了那裏。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露著的上身。


    如果不是褲子還端正整潔地穿在身上,儼然一副經曆了春風一度的畫麵。


    林延:“…………”


    等等。


    不是夢!


    他昨天,好像真的在路邊隨手逮了一個男人?!


    林延的視線緩緩移開,最後落在了床頭櫃上。


    潔白的紙條在深棕色的家具襯托下尤為醒目,隻需一眼,就可以看到上麵筆鋒遒勁的三個字:服務費。


    紙條上麵,還端端正正地壓了一枚硬幣,麵值——1毛。


    嘲諷意味滿滿。


    手上一用力,林延把指關節壓得“哢嚓”一響。


    雖然完全不記得那個男人的長相,但是,以後最好別給他逮到!


    要不然,保證把人壓在床上,叫他哭都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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