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藍海寧剛從水房走出來,有個女生過來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有事嗎?”藍海寧回過頭去,女生眼睛亮亮的,“哎,幫我個忙。”聲音很活潑。


    “什麽?”


    “幫我把這個給徐白衣。”女生拿出一個不大的白色信封,大概隻有信紙的四分之一大小。這麽主動的女生藍海寧還是第一次見。他早上來上課本來也沒什麽好氣,按平時他一定會提醒一下那女生白衣已經有女朋友的事實,這天他隻是接過信封然後很木訥地點了點頭,女生在他身後小聲地說“謝啦。”不過轉身以後藍海寧還是有點後悔,如果自己提醒一句這件事也就就此打住了,喜歡徐白衣又沒有罪,實在沒必要讓人家難堪。


    最後藍海寧決定自己處理這封信,然後找個機會告訴女生徐白衣已經有女朋友就行了。


    嗯,就這麽辦。其實藍海寧雖然有時候喜歡不擇手段,說白了就是耍點小花樣,但是看別人出洋相的事他卻絕對不幹,他甚至怕看人出洋相,尤其是女生。倒不是因為害怕被報複,關鍵是藍海寧有一種奇怪的心理,即使是和自己沒關的人出了醜,他看在眼裏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那個人一樣,甚至在心裏有種不饒恕自己的感覺,好像自己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要過一陣時間才能好了那種感覺。


    藍海寧回到教室裏,徐白衣正坐在座位上背古文,藍海寧看著他那一副純潔的樣子心裏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是嫉妒,那感覺就像把廚房裏雜七雜八的調味品都兌在一起喝下去,又酸又鹹又混雜了七七八八人類需要的怪味,味道之令人心慌,難過不可言喻。


    這種純粹因為心理不平衡引起的感覺,使藍海寧把怨恨都放在那個女生身上。


    “哼,管她。”藍海寧對著剛打開的語文課本不由得說了一句。藍海寧的同桌自然知道這人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可是看見藍海寧反常舉動的還有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剛好走到藍海寧背後,猛地看見藍海寧來了這麽一句,他以為藍海寧是那種無所謂的人,知識分子心裏也有點怪怪的,其實在正常人心裏這完全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作為老師頂多說兩句就算了。不過知識分子有種強烈的自戀,自以為明察秋毫能夠從細微之處體察一個人的本質,實際上他的判斷十有八九是錯的,好像比隨機的概率還要低些。不過沒柰何知識分子樂此不疲,而且對自己的特殊能力深信不疑引以為豪。所以冷不防聽見這句話心裏感覺好像被騙了一樣,也像是發現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最後得出結論:以後要好好注意一下藍海寧這小子。藍海寧沒想到自己一句自言自語卻讓自己在知識分子心裏備了黑檔案。


    不過後果什麽的都是後話了,此時此刻藍海寧平時深藏在心裏對徐白衣的嫉妒爾爾都在心裏慢慢冒了芽。不過這些芽什麽的都被一聲上課鈴聲打破。


    下課以後,藍海寧也沒直接把信給徐白衣,隻是等著放學以後徐白衣去衛生區值日的時候,走到徐白衣座位旁邊把那信塞到徐白衣的課桌裏。大家知道他倆關係好,自然不會想些什麽。藍海寧背上書包,走了,不過另一個和徐白衣有關係的人卻來了。這天周六放學早,水草和徐白衣打算一起去河邊看看風箏散散心,本來說好徐白衣值日完去水草班裏找她的,不過周六下午水草自然是沒有辦法收起心來在教室裏學習的,看著身邊人一個個離開自己也坐不住,幹脆背上書包來徐白衣班裏等他。徐白衣班裏的人已經走了大半,大家都認識水草,所以她進來大家除了看她幾眼也沒什麽了。水草走到徐白衣座位旁邊,看著他桌子上的書,一時半會兒估計還回不來,水草把徐白衣桌子上的書拿起來,剛抽出他的書包,就看見一個白色的信封從課桌裏掉在地上。


    信封格外潔白,安靜躺在地上,似乎告訴看到的人裏麵有一段心事,一段等待啟封的心事。


    水草愣了一下,彎腰把信封撿起,轉過信封另一麵,依舊是潔白。沒有學生們喜歡寫的from某某to某某。隻有三個字用黑色鋼筆寫在信封的右下角,徐白衣,像一句自語,用白紙黑字作為證據,把某一個晚上燈下的喃喃用分明的證據記錄下來。水草好像能體會到這信裏的心情了,那心情她也有,不過時間長了也就淡了。想來想去,心裏有點落寞,把書包又放回去,看了兩眼信封,也一並塞了回去。


    徐白衣回到教室,坐到座位上看見書從桌子上變了位置。掏出書包準備出去,白色的信封又一次掉在地上,這回徐白衣也愣了一下。撿起來,看到信封上有自己的名字,心裏猜出一二,臉上有點不好意思,把信封和書一起放進書包裏了。


    藍海寧晚上自己一個人走在路上,看著路燈照亮街上不平的石磚,想起來白天的事心裏覺得沒意思,什麽時候自己也變成小肚雞腸的人了?連小女生也不如。更何況和徐白衣平時也算形影不離,徐白衣人直爽也不愛現,以前隻覺得自己嫉惡如仇,看來好的東西更讓人難受。想到這兒撇撇嘴,心情也像這天晚上路燈照不亮的路了。


    藍海寧正在這裏沒意思著呢,迎麵走過來一個比他還沒意思的人。霍起凡一個人走在街上,心意就像夏天給雨淋濕的滴滴答答的路麵,又濕又潮,覺得這輩子都好不了了。抬頭一看,隻見一藍衣少年在街邊推著車子低頭慢慢地走,藍衣少年人高馬大,走在路邊也成了風景畫了,不過這畫也不入流,車子嗒嗒嗒嗒聲音讓人心煩,更別說那藍衣胸前還印著校徽,倒是跟街邊黑不溜秋的陰井蓋挺和諧的。


    “藍海寧。”


    藍海寧聽見有人叫他趕緊抬起頭看,正對麵走來一個男生,不過沒穿校服,應該不是學校裏的人。


    “我說你近視啊?都認不出來了?”麵前的人明顯有點不高興。


    藍海寧這才看清楚,原來迎麵走過來的是霍起凡。


    “怎麽一個人走啊?不開心?”霍起凡問。


    藍海寧歎了口氣,忽然發現自己心裏想的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連說出來都覺得拿不出手。“沒什麽的。”他搖搖頭“哎好不容易碰見,咱們去哪兒轉轉。”


    兩個人隨便沿著街走,順著路口拐過去街邊應景地出現了一個烤串攤子。兩個人就勢坐下,要了啤酒,準備一醉解千愁。藍海寧其實不喜歡喝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下肚的第一口一醉解千愁的豪情就消了一半,沒了豪情,千愁也跟著消了一半。這時候抬起眼看一眼霍起凡,霍起凡拿著杯子就像倒酒一樣把酒灌進肚裏,這下藍海寧的另一半愁也在這個真不含糊的借酒消愁的人麵前無影無蹤。霍起凡喝了半瓶酒下去,眼睛周圍也起了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心裏難受還是酒給刺激的。


    “你怎麽了?”


    “我在學校認識一個女孩兒。”霍起凡放下酒杯,稍稍收了下巴,眼睛往上翻著看著前麵。好像被什麽哽住了,一動也不動說不出話來。過了幾秒鍾聳了一下肩,眼神也放下來“但是,分了。”


    藍海寧有點想問問他怎麽回事,可是看見霍起凡眉頭皺得像是被什麽給係住一樣,也就隨他輕歎了一口氣,拍拍隊友的肩表示安慰。


    霍起凡心裏本來一直轉著這些事情,連晚上睡覺都忘不了一個人。今天遇見許久沒見的哥們,又是一起喝酒的光景,心裏也是真的難過,平時那些難過都是壓著的,今天難過的心情卻像積壓了許久的烏雲一下子就變成了雨落下來。


    其實在旁人眼裏,分手的原因不過那麽幾個,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分手都是當事人的決定,仔細想想也沒那麽值得傷心。可是道理都是留給局外人的,真正的局內人不講道理,知道那些話也沒用,傷心總是難免的,難舍難分也是難免的。所有的道理在他們眼裏,都抵不過一個“難免”。


    此時的霍起凡心裏全都是一個人,腦子裏轉的也都是過去的場景,要說為什麽分,也不過是女孩畢業了想去學表演,女孩子人漂亮,主要是有精氣神兒,兩隻大眼睛一開一合,很有神韻。要說霍起凡也是挺有魅力的一個男生,霍起凡的可貴不僅僅在於外表的吸引力,關鍵是人長得帥卻沒有病。要說女生有公主病,其實不少帥氣的男生也有王子病,無論站在哪兒,女生圈裏還是男生圈裏,都不可避免地是大家關注的一個焦點。這樣的男生自然覺得自己不費力氣就可以得到大家的喜歡,也就疏忽了平時,別的男生給女孩子謙讓一下,在他們那裏也免了,別的男生希望給異性留下好印象,在他們眼裏屬於不入流的行為。最後到底,也隻是一個談資,並不見帥給他們帶來了什麽。但是霍起凡不一樣,他好像身上有個開關,讓他自動處於和那些帥氣男生不同的生存模式,他甘心把焦點的位置讓給別人,遇到誇獎時也能欣然接受並且真的感謝那些對自己有好感的女生,而不是像一些人看到別人對自己好就先在心裏給對方降了一等。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也真的從裏到外都很搭配,巧的是兩個人也互相欣賞。再說起因,女孩子要學表演,但是霍起凡卻偏偏不是一個願意往鏡頭前跑的人,霍起凡的業餘愛好是畫畫踢球,而且對女生做演員這件事充滿抵觸情緒。而且女生要學表演,畢業以後也很難在同一個城市,這讓霍起凡覺得兩個人前途渺茫。但是說到底,霍起凡都沒有權利幹涉或者否定對方的選擇,事情也就僵持了。現在幾乎處於分手的狀態,隻是心裏還是很難放下。


    這種事情說了不過博得幾句同情,霍起凡幹脆誰也不說,幹嘛用自己的故事給別人製造談資?想不開的霍起凡很難得地在這點上想得很開。


    “我說你還用為這個擔心啊?當初多少女生問你要過電話,要不我給你數數?”藍海寧打趣“二班那個,老是往咱們班跑。還有那次在走廊,一群小女生圍著。”


    “去去去。”霍起凡皺了一下眉“那次是怎麽回事兒你不知道啊?”藍海寧有個毛病,也算個特點,就是不管什麽事從他嘴裏出來,雖沒有說假,那事情的味道可卻麵目全非了。那次在走廊不過是霍起凡和老同學說了幾句話,正好那個女生身邊還有幾個女孩子,就為了這個事,藍海寧差點沒在班裏掀起一陣風波。藍海寧的這個特點真是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不過也許就是他這個樣子才讓他那麽招人喜歡。


    “你老兄真沒必要為了一件事這麽心煩,待見咱的人多了去了。”藍海寧拍拍霍起凡的肩膀。霍起凡還是拿著杯子,心裏覺得就算全世界的女生都待見自己,也不如古寧寧一個人好,也不如她看他一眼那麽好。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像她了,即使像,也不是她。


    藍海寧看見他還是那副樣子,就一直逗他,霍起凡看見藍海寧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就說:“你怎麽總能這麽開心?”


    “因為心裏沒事。”藍海寧回答得很幹脆。


    “你那麽喜歡招女生,倒是想得開,”


    “哎哎哎怎麽說話呢?”藍海寧知道自己不是想得開,隻是心寬的樣子做慣了,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心寬了。


    霍起凡一邊說著一邊喝酒,可是肚子裏難受,心裏的難過也絲毫不減。


    藍海寧沒問霍起凡和他女朋友古寧寧的事,不過他現在自己倒是一五一十都說出來了,原來兩個人談戀愛半年的時間,古寧寧坐在他後排,又隔著個過道,不過兩個人是因為運動會認識起來的。古寧寧報了鉛球,正好藍海寧以前練過,本來這種男生幫女生的事如果不是兩個人非常熟絡誰也不好意思提,不過這次是體育老師招呼藍海寧幫古寧寧的,說不是幫古寧寧一個人,是為了班裏的榮譽。藍海寧心想不過多大點事這些老古董動不動就拿什麽榮譽什麽集體出來說事,不過一碼歸一碼,藍海寧當時都弄不清是自己幫了體育老師還是體育老師幫了自己,總而言之,古寧寧給他的感覺屬於眼前一亮的女生。和這樣的女生交往心裏還是有隱隱的歡喜,也許還帶著點兒期盼,總之是很朦朧的感覺。正好寧寧對霍起凡的感覺也很不錯:長得清朗還接地氣,說話很有男孩子特有的精氣神兒。也屬於那種有點喜歡,也有點向往和他交往的狀態。平時兩個人都不覺得,被體育老師這麽一指點兩個人還都覺得對方很有不錯的地方。古寧寧的同桌馬小麗最喜歡拿這種事兒開玩笑,知道霍起凡要幫古寧寧的時候,馬小麗就問古寧寧覺得班裏哪個男生不錯,古寧寧當時正在找練習冊,不知道她又來得哪一出,隨口說了一句沒覺得。馬小麗立馬換成村裏老大媽的語氣講:“哎呀,你還這麽說。我覺得霍起凡就不錯,你開學的時候不是還說覺得他帥嗎?”馬小麗和藍海寧一個毛病,什麽事兒到他們嘴裏就變得不是原來那麽一回事兒了。古寧寧隻是在馬小麗說覺得霍起凡還不錯的時候嗯了一聲,這回變成她原創的了。古寧寧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僵了一秒哼了一聲說“我是替你看的。”本來兩個人的話都是玩笑,不過是假做真的笑話,可是聽到別人耳朵裏倒像是真做假的樣子。霍起凡的好朋友正好在兩個人身後掃地,聽到這麽一出忙不迭地告訴了霍起凡。霍起凡本來接了這個事以後心裏關於古寧寧的一切一直往出冒,在文具店裏看見個書包就想起來古寧寧的書包也是這種亮藍色的,在路上看見一個女孩也覺得有幾分像古寧寧。聽到哥們說這事自然覺得錯不了,趁沒人注意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古寧寧。古寧寧正在端著水杯喝水,倒是瞟到了霍起凡的這個動作,心裏不確定,難免是七上八下的。這麽一來,兩個人的心裏都留了個彼此的影兒,說什麽做什麽都免不了注意一下對方,好像人家正看著自己。注意著注意著,好像那個人也確實有時候也看著自己。但又懷疑是自己想多了。不過他們足夠幸運,一到體育課老師就把兩個人叫過來,古寧寧心裏有點不好意思想走,可是走了更沒意思,硬著頭皮過來,這邊霍起凡也是不好意思可是作為男生畢竟天生比女生膽大,也比女生主動,先跟著老師一起去叫古寧寧。


    霍起凡先給古寧寧示範一遍,然後把球給古寧寧讓她自己做一遍。兩個人心裏都存著點東西,那東西又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霍起凡給古寧寧介紹動作自然是用了百分之一百的心,恨不得多長了一顆心也送給寧寧,古寧寧也是一百二十分的上心,不過這心也不知道是上在了什麽地方,反正不是鉛球上,所以就更需要霍起凡一遍一遍介紹這個動作,糾正那個動作。要放在平時霍起凡肯定要覺得這個人不開竅了,可是這時候他隻覺得古寧寧真可愛,說話可愛,一遍一遍犯錯誤更可愛。


    兩個人上體育課討論動作,平日裏自然也少不了霍起凡“順手”幫古寧寧打杯水,兩個人“正好”在走廊裏碰見。這段感情就這麽一點一點地升溫,運動會的時候,霍起凡作為教練在賽場邊給選手古寧寧遞過去一瓶水,兩個人相視一笑,彼此心裏比什麽都明白了。


    不過少年時代的戀情就像一場大霧,置身其中的時候以為身邊的人會陪伴著自己比永遠還要遠,過了很久以後才發現霧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散了,原來永遠隻存在於當下的一刻,那個自己愛的人也隻在那一刻陪伴在身邊。


    說起原因,是給局外人說的三言兩語,也是局內人心裏一道邁不過的坎兒。霍起凡想到畢業以後兩個人要分道揚鑣就心痛,那種痛苦就像掉進了海水裏,被一種濕冷的感覺緊緊包圍著,感覺好了一點的時候,又瞬間回複到那種狀態。


    這邊藍海寧陪著霍起凡一杯接一杯,徐白衣已經回了家。這天水草有點奇怪,說要早點回家做作業就沒有出去散步。徐白衣坐在房間裏,燈光橙黃色,他忽然想起來書包裏的那封寫著他名字的信,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折疊的藍色的信紙。信紙背麵隱隱透出裏麵一行行藍色的字跡,徐白衣看了看信紙,輕輕丟在腳邊的垃圾桶裏


    施雅正坐在書桌前發呆,本來早就決定要寫的信,給出去的時候又有點後悔,或者說,是不確定。她有一點憂鬱,看著窗戶外對麵樓房的燈光心裏空空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外邊的燈開了又暗了。


    “你不寫作業發什麽呆。”不知道什麽時候母親推門進來了。


    施雅回過神來,趕緊應了一聲從書包裏掏出書來,母親撇撇嘴轉身走了。門關上的時候施雅聽見母親的一聲歎氣,她低頭把臉埋在手裏,身邊安靜得好像連心跳都能聽見。


    星期一回到學校,升旗的時候施雅遠遠看見幾條隊伍以外的徐白衣。雖然穿著校服,施雅總是能從人群中第一時間分辨出徐白衣,他帶著斷然與所有人不同的記號,就像一種特殊的氣息,施雅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發覺出來。


    這樣看過去也不過是看到他的側影,不過能有這個機會已經是難得了。施雅喜歡上一個離自己很遙遠的人,路過徐白衣班門的時候總要往裏麵看一眼,因為座位是輪換的,所以大部分時間是看不到他的,偶爾能看見他從班門裏走出來就能開心一整天,不過那樣的開心也不是徹底的開心,越是開心,心裏越充滿了一種特別的感覺,不能用難過形容,那種感覺裏好像帶著一點絕望,帶著一點憂愁。這個離施雅很遠的男生讓陽光的她有一點憂鬱了。


    施雅偶爾地望一眼那個離自己很遠的男生,他還是往常的樣子,站在隊伍裏,偶爾低一下頭,皺皺眉。她很喜歡他的藍色校服,盡管那件校服和其他人的並沒有什麽兩樣,不過他穿上的樣子有種特別的感覺,有一種少年的感覺,帶著一點成熟,混合成一種很不一樣的氣質,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穿上這身校服了。


    施雅聳了一下肩,輕輕歎了口氣。其實藍海寧和徐白衣都猜錯了,施雅怎麽會不知道徐白衣和沈溪的事,她一直都知道的。第一次對徐白衣有印象,是放學走在校園裏,前麵一個瘦高的男生和隔壁班的女生在一起走。施雅因為認識沈溪,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那個男生。當時隻是覺得背影很清爽,後來在校園裏遇到過幾次,不知不覺竟然開始注意這個男生。到現在施雅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隔壁班的沈溪,她會不會喜歡上這個離她很遠的男生。


    隻是今天的心情有點不同,徐白衣應該已經看過那封信了吧,他也終於知道有一個他以前從沒有注意過的女生喜歡他了。他會怎麽想?施雅有一點絕望,她不能指望一個從來沒有在意過她的男生僅僅因為一封信就會對她產生好感,更不必說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過對於這一點,施雅在決定給徐白衣寫信之前就想得很明白,隻要他知道了她的這一份心,也就足夠了。想到這兒,施雅有一點釋然,她又回過頭看了一眼徐白衣,男生的麵龐幹淨而青澀,眉眼間有她熟悉的弧度,如此孤獨的弧度,是她一個人的心事。


    徐白衣幾乎已經忘了那天丟在垃圾桶裏的信紙了,周一的早晨總讓他有點喘不過氣,因為每個周一都提醒他又過去一星期了,他覺得有點無聊,因為有時候覺得每一天都是一樣的。他不是不喜歡這樣的時光,隻是這樣的生活有些壓抑。在看到讓人灰心喪氣的試卷的時候有點壓抑,有的時候一個人想念水草的時候也有點壓抑。


    這個操場上,有兩個人在想著徐白衣,另一個人是水草。水草是個有點敏感,又有點輕微自閉的女孩。這兩天總是不經意想起徐白衣課桌裏的那封信。雖然是和白衣從小到大的,那封信卻讓她感覺到他的陪伴就像一件不屬於自己的禮物,失去得到都不隨她掌控。這麽想的時候心裏有點壓抑,那個男生的樣子已經是太熟悉了,現在卻感覺有些陌生。


    升旗儀式照常結束了,藍海寧和徐白衣一起回教室的路上兩個人都不說話。星期一,不像是新的開始,倒像是一種提醒。提醒每一個人回到這個校園裏的生活,這個地方的生活不是不好,也不是不快樂,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在這個地方在意的人,隻是那些人也給了他們困擾。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心跳,但是在心跳之外,更多的是寂寞,是一場無望的等待,在每時每刻,都有絕望的感覺在所到之處的每一個角落生長。麵前的日子也許就隻是這樣過下去了,沒有止境,也許在某個時刻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生活就像一場大霧,在某個時刻,他們不再埋頭趕路,於是看到了身邊以及前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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