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沉的天空中飛行了幾十分鍾後,飛機越過海岸線到了大陸上空。柳夜往下望去,城市還是以前的城市,甚至還看到了上次看到過的橫貫城市的痕跡。過了幾分鍾,飛機拉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搖晃著停在了基地跑道上。


    柳夜跳下了飛機,一陣陣怪風迎麵而來,基地中一片寂靜,偶爾傳來淒厲的風聲仿佛在訴說著這詭異的場景。此時,柳夜心中一年多來早已被魔壓得喘不過氣的希望徹底湮滅了。就在幾個星期前,這裏還是人聲鼎沸,人來人往,成隊的士兵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往訓練場跑去;幾名工程師靠在牆上,皺著眉頭看著麵前壞掉的機械;門口還筆直地站著兩名士兵,堅毅的目光警惕著周圍。


    現在,軍車、武器、房屋一切如常,沒有一絲損壞的痕跡;訓練的士兵、工程師還是站崗的哨兵,抑或者是其他人,他們都還在,隻不過所有人都無力地倒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沒有一絲掙紮的痕跡,這場景在陰沉的天空下說不出的詭異。柳夜甚至看到了不遠處還有些魔的屍體,可以想像到當時那些魔從天空中墜下,落到了地上,和所有人一樣再也動不了了。強大如魔也逃不過這厄運,更何況人類呢!


    本已止住的淚水又要湧出來了,柳夜連忙抹了抹眼睛,看向司馬木,發現他正跑向一個倒在地上的士兵。柳夜也跑了過去,那士兵麵朝下躺著,衣角在風中亂顫,司馬木把他翻轉過來,士兵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稍稍有些幹癟,身上看不到一點傷痕。司馬木把手放在士兵胸口,摸著他的心跳,就這樣過了一兩分鍾,顫抖著收回了手,又去摸了摸他的脈搏。


    柳夜道:“怎麽樣了,老木!”


    司馬木沒有回話,就這麽沉默地蹲著,一動不動宛如失去了心神般。漸漸地,司馬木的身子不再顫抖,突然長長地呼了口氣,一下子站了起來,挺得筆直的身子給人一種回光返照的感覺,看向柳夜的眼中也完全沒了之前的頹廢消沉,搖搖頭,輕描淡寫地道:“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柳夜眼睛動了動,心中卻沒有一點兒波動,在一張已經被染得漆黑的紙上再抹上一道墨水,又有什麽區別呢!看著司馬木,柳夜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變得輕鬆起來,但也不想知道,柳夜此刻的內心空蕩蕩的,一下子對什麽都沒了興趣,不知道該做什麽好。


    柳夜表情麻木,道:“那現在該怎麽辦?”


    “去指揮所!”司馬木臉上又變回了以前執行任務時認真嚴肅的表情,幹脆利落地道。


    柳夜木然地點點頭。


    路上到處都是歪歪扭扭躺著的士兵,周圍也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和呼嘯的風聲伴著前行。兩人就這麽往指揮所走去,偶爾還可以看到從天空墜落於地的魔,有的外貌已經十分接近人類了,他們的皮膚不同於倒在地上的人那樣蒼白,依舊是偏灰色,但相同的是他們的身體也有些幹癟,一動不動地躺著,已然沒了生機。若在平時,兩人已是欣喜若狂了,iop求魔的身體而不可得,此時卻有這麽多,其中也不乏強大的魔,可現在柳夜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絕望的心早已沒了一點兒期求,而司馬木則已經下定決心了。


    指揮所的門開著,外麵站崗的兩人已經倒在了一旁。就在柳夜和司馬木要進去時,從南邊的原始森林中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大地震動,隨後刮來一陣大風,裹挾著殘枝落葉撞在車子牆壁上。更讓人古怪的是,這陣風給人一種暖暖的感覺,仿佛是從火爐裏刮來一般,過了會,風停息了但這暖和的感覺卻一點都沒有要消失的樣子。


    兩人朝森林望去,隻見視線盡頭火光衝天,將昏暗的天際染得紅彤彤一片。柳夜看著通紅的天際,現在天空中一個魔都沒有,待在東地大陸還造成那麽大動靜的,恐怕隻有造成這一切的皇了,一念至此,心中更加難受了。


    司馬木堅毅的臉龐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對柳夜道:“你去指揮部與總部聯係!”


    “那你呢?”柳夜疑惑地看向司馬木道。


    “我去那邊!”司馬木目光堅決地瞥了一眼南邊火光衝天的森林。


    聽到司馬木的話,柳夜一把抓住了他,道:“那是魔皇啊,你會死的!”


    “正是因為可能是皇,所以更要收集他們的情報!”司馬木眼中露出了一絲異樣的興奮,道:“現在機會難得!”


    “可那有什麽用!”柳夜麵容哀戚地叫道:“我們每天都在觀測魔,拿到那麽多情報,可我們還是什麽都做不了!連普通魔都打不過,又何必去收集皇的情報呢!”


    這是司馬木到了東地大陸來第一次正眼看著柳夜,現在他明白了柳夜缺的到底是什麽了,認真道:“不去試試又怎麽知道呢!希望渺茫,那是因為我們還在努力,可如果我們都不去做了,那未來就徹底成定局了!”


    何嚐不是呢,自從學校畢業以來,柳夜都是這麽想的,可現在發現那是在麵對魔時,才是希望渺茫,麵對皇時已經是毫無希望可言了。


    司馬木不在拖拉,轉回身去要走。看著司馬木的身影,柳夜想起以前司馬木對自己的種種照顧,心中湧出一股衝動,道:“老木,我去皇那,你來聯係總部。”


    司馬木驚訝地看了柳夜一眼,緩緩地搖搖頭,道:“你待在這,我去皇那,這是命令!”


    時間回到十幾分鍾前,就在柳夜和司馬木還在飛機中時,離他們幾百公裏遠的南方天空中,一道火柱與他們方向相同,往東地大陸墜去,速度極快。這火柱整體通紅,前端紅中帶著些黑,後端逐漸變細,最後變成了百米多長的火焰尾巴。


    iop總部的地下指揮中心,裏麵的士兵正一刻不停地收發著訊息,木易坐在房間中央,全神貫注地看著屏幕上的一張圖片,這是一個離東地大陸不遠的軍事基地拍攝到的照片,烏雲密布的天空中有一道約兩指長的火光,看上去就像是個隕石落了下來,劃出一道流星照亮了附近的雲層,頗為壯觀。iop的監測網顯示,這顆“隕石”在後靈與古蘭之間的海域上空突然出現,而後以極快的速度往東方飛去,根據其路徑,它會在幾分鍾後墜落在東地大陸的原始森林中。


    木易端詳了會,實在看不出什麽,問道:“你們能看出什麽嗎?”


    木易旁邊坐著幾名參謀,其中一名道:“看不出,這圖片基本就是個流星的模樣!”


    又一名看上去年齡較大的參謀道:“不過,這種事隻有魔才做的出,東地大陸剛發生這種事,又接著出現了這個流星,它們之間或許有什麽關聯!”提到東地大陸,這位老人又不禁歎了口氣。


    “恐怕不是魔,而是皇了!”另一名參謀補充道。


    眾人皆是點點頭,深表讚同,隻是所有人臉上的憂愁變得更加濃重了。


    “司馬部長聯係上了沒?”一名參謀問旁邊正在操作的士兵。


    “部長切斷了他飛機上的通訊,我們完全聯係不上。”士兵報告道。


    “算了,現在隻能等老木主動聯係我們了!”那年齡較大的參謀道。


    “東畢人怎麽都這樣!”一名表情冷漠的參謀道:“現在老於也是,什麽事都不管了,跑到房間裏,一點動靜也沒有!”


    話一出,立刻就有參謀哼了一聲,反駁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們古蘭人那麽狠的!”


    “不狠,難道要優柔寡斷才行嗎!”那表情冷漠的參謀道。


    “齊良!”木易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


    那名問了士兵的參謀正在看屏幕中的數據,轉過頭來,道:“什麽事?”


    “情況如何了?”


    “現在所有的基地警戒級別都已經提高到最高級,最快的部隊已經到了離東地大陸最近的瑤海基地,但大部隊最快也要七個小時後才能到達。”


    木易思索了下,道:“再等十分鍾,如果老木還沒聯係我們,就讓部隊前往東地!你們覺得呢?”


    “可以!”眾人讚同。


    此時,火柱已經飛至東地大陸之上,前端忽地分了開來,從中飛出五條小火柱,毫不猶豫地往下麵綠意盎然的原始森林中紮去。幾乎是同時,那五條小火柱轟在地麵上,圍作一圈,近處的樹木瞬間化為飛灰,地麵焦土一片,離遠些的樹木則燃起了熊熊大火,在大風中往外蔓延去。


    待飛灰散盡,五條火柱終於現出了原形,那是五根有二三十米高的三角柱,通體漆黑,上麵刻著些不明意義的文字圖形,皆是鮮紅之色,仔細看去,那些文字圖形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流動,同時散發著微微的紅光。除此之外,五根三角柱圍著的有半個足球場大的區域中間正坐一個身穿黑色緊衣的人,這人身材偏瘦,臉色枯槁,目光陰狠,端正地坐在焦土之上,之前的爆炸似乎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天空中的大火柱緩緩凝聚成了一個二三米大的火球,下一秒又忽地炸裂開了,顯露出一頭火紅長發的男子。這男子身穿火紅色長袍,身材健壯,風度翩翩,正氣凜然地看著下麵的枯瘦男子。


    “嘿嘿,”下麵的枯瘦男子發出森森陰笑,令人不寒而栗,道:“火皇怎麽有閑心跑到我這麽個小地方來,難道是要和我敘敘舊不成!“


    天空中紅發男子銳利的目光在下方森林中掃視了一圈,又往遠處移去,隨後收了回來,冰冷道:“你竟然把整個大陸的人都殺了!隱皇,你還真是狠啊!”


    “哈哈!”隱皇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大笑起來,道:“狠?你們有什麽資格說我!”說著站了起來,陰冷的目光直視天上的火皇,又道:“有屁快放,別磨磨蹭蹭的!”


    火皇那頭發像是要燒起來般,愈加火紅,目光帶上一絲悲痛,直逼隱皇,道:“上個時代,你偷襲我哥哥,而今我要為他報仇!”


    “報仇?雲皇死了?”隱皇臉色不變,心頭卻是一驚。上個時代自己的確是偷襲了雲皇,可結果是,雲皇的實力超乎自己的預估,被偷襲後,還和自己打得不分勝負。打著打著,雙方都受了不輕的傷,想著再打下去恐怕會被人漁翁得利,便互相罷手了,卻沒想到現在火皇跑來說要為雲皇報仇。


    火皇悲憤道:“我哥哥被你偷襲後,重傷難愈,不久後便去世了,你這個卑鄙小人!”


    隱皇臉色陰晴不定,回想起來,雲皇的傷的確是有點重,不過自己和他差不多,都活下來了,他怎麽就死了呢......狠狠地將這些念頭甩出腦袋,重新整理了下頭緒:重點不是這個,現在火皇打上門來,自己上個時代的傷還沒好,雖說火皇沒雲皇厲害,但要拚起命來,自己還真有可能就交待在這了!本來自己花了兩天時間,悄悄地將隱蝠擴散到整個大陸才動手吸取所有人和魔的血脈,就是為了讓自己的位置晚些暴露,為自己療傷爭取時間。可沒想到火皇那麽快就找上門來了,不知道他是怎麽得知了自己的位置。


    隱皇又瞥了眼不遠處那些發著紅光的三角柱,三角柱外麵的天空中除了烏雲似乎什麽都沒有,可隱皇卻能看到那盤旋著無數手指長的隱蝠,一眼望不到邊。剛剛火皇的炙火柱砸下來時就殺了不少隱蝠,其組成的炙火陣更是將自己和隱蝠相隔絕,沒有隱蝠帶來的血脈,自己的傷恐怕要很久才能好。


    當下開口道:“兵不厭詐,這你難道都不懂嗎!”


    “好!你承認就好!”火皇盯著隱皇,恨恨道。說著,全身紅光大盛,便要動手。


    “慢著!”隱皇道:“你可知道現在和我開戰的後果嗎!就算你能殺得了我,我拚盡全力,你不死也是重傷,到時候別說是皇了,上個時代活下來的小崽子們都能把你殺了,取你的皇心。為了一個死去的雲皇,丟掉自己的命值嗎!”


    火皇冷哼一聲,臉上怒火更甚,道:“那又怎樣!你又怎麽會明白我們兄弟間的情誼!“


    話畢,五根炙火柱頓時釋放出炙烈的紅光,蒼穹一下子被照得通紅,火皇手腳之上冒出熊熊烈火,從遠處看去極具威勢,殺氣騰騰地朝隱皇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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