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流暢的甩尾,司命將車停在了山鎮的門口。


    整個大霧像是被一個透明的玻璃碗倒扣在了內部一樣,以山鎮的邊緣為界限,任何一點白霧都沒有滿溢出來。


    “我跟你說,我能跟你一起回來,絕對不是因為擔心你這家夥死在厲鬼手中!”鹿臨罵罵咧咧地從副駕駛席上開門下來,走到他的身邊,“我現在很擔心那位水果店大爺,以及小冉的安危,以後再有這種情況,我是肯定不會跟著你發瘋了!”


    “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司命掏掏自己的耳朵,一路上鹿臨的牢騷已經不少了,他都聽習慣了。


    鹿臨咬著自己的牙,他深知那個鳥嘴厲鬼的恐怖之處,在這場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之中,對方占據絕對的主導權。


    隻要迷霧不散,誰都沒辦法抓住霧中的那個家夥。


    他仔細對司命叮囑道:“進去之後我們不能離彼此太遠了,知道嗎?那個厲鬼可是鬼將級別,一旦遭遇了就立馬逃跑,你根本對付不了。”


    司命也表示讚同,反正自己不會擔心厲鬼追殺自己的事情。


    直到鹿臨突然從小轎車的後備箱裏拿出了一捆繩子。


    “你……你要幹嘛?”司命第一次慌了起來,這人有事沒事往後備箱裏藏繩子幹嘛?殺人滅口啊?


    “你別瞎想!用這繩子把我們倆捆住,免得到時候走散了。”鹿臨語重心長地說道,簡直就像是一個老媽子,“迷霧裏能見度很低,一旦走散,我們就很難找到對方,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


    司命沒有拒絕,待到繩子將二人綁好後,鹿臨還試了試繩子的牢固程度,“嗯,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他從腰間掏出了煙槍,這一次直接叼在了嘴裏,能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司命可以很清楚看見迷霧中的任何景物,包括周圍遊蕩的死屍。可是鹿臨就完全不一樣了,他隻能聽見周圍若有若無的囈語,以及那些時不時閃耀一下亮度的光斑。


    “這附近應該有受厲鬼操控的死屍,你小心一點。上次張玫是運氣好,一旦在厲鬼的周圍死去,很有可能就會變成死屍。”


    司命環顧周圍的死屍,它們發現了鹿臨和自己的存在,不過都不敢貿然接近,畢竟司命也是鬼將級別的厲鬼。


    “呼……”


    低沉的呼吸聲,在鹿臨的耳邊回蕩著。


    白色的濃霧像無數隻小手,輕輕地拂過了鹿臨的脖頸,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古怪輕盈的腳步聲在周圍不斷響起,有人在奔跑,有人在散步。


    滋滋——


    被白霧所包裹的路燈詭異地閃滅了一下,驚得鹿臨握持煙槍的手臂一抖。


    “啊——!”


    黑夜之中,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不知又是哪位無辜人,在這駭人的濃霧之中遇到了厲鬼的襲擊。


    鹿臨抓了抓腰間的繩子,詢問道:“司命,你還在吧?”


    濃密的白霧,甚至讓距離他不足半米遠的司命都模糊了麵容與身形。若不是繩子還牽連著,他根本無法判斷司命是否還在他的身邊。


    “我在。”


    司命隨意地回答道,聲音中聽不出絲毫戒備和畏懼。


    鹿臨鬆了口氣,“那你找得到前往水果店的路嗎?之前你就把我和小冉帶了回去,這次還可以嗎?”


    這次的霧比昨日更加濃鬱了,鹿臨從中感覺出了敵意和戒備。


    當然,這份敵意和戒備並不是衝著他來的。


    雖然今天的霧更濃,不過現在的司命根本不會因此受到影響。他雙手揣在衣兜裏,就像是一個來春遊的小學生一樣,對周遭的一切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很快,他就在周圍的死屍裏發現了一個較為特殊的存在。


    那個家夥長著一張鳥嘴,整個麵部相當畸形,皮膚就像是幹枯的樹皮一樣。它穿著一身大號的風衣,頭部以下的區域全部藏在風衣內,不漏出分毫。


    一看見那家夥,司命肌膚上的縫隙們便暴躁地蠕動了起來,發出了異常嘈雜的低語。


    “噓……”司命用手蓋住了蠕動的縫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先別急,還不是時候。”


    順著鄉鎮的一條路往前走著,司命已經看見了水果店的大門。


    而那個鳥嘴厲鬼,如同鬼魅一般尾隨在他們倆身後,卻沒有貿然靠近。


    司命嘴角一勾,腦子裏突然有了一個很新奇的想法。


    此時的鹿臨,還不知道司命這個腦袋瓜子裏冒出了什麽奇怪且扯淡的想法。他對周遭的一切都處於完全陌生的狀態,純粹是被司命牽著往前走,完全信任了他。


    啪——


    忽然,某種斷裂的聲音傳入了鹿臨耳中,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腰間的繩子。


    還好,繩子是繃直的,那應該是沒有斷掉。


    他抓著自己這一端的繩子扯了扯,順帶問道:“司命,你還在嗎?”


    繩子被鹿臨很輕鬆地扯了過來。


    在繩子另一頭,綁得不是司命的腰,而是一隻慘白的手臂。


    “啊?”


    鹿臨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看見從迷霧深處被拽過來的手臂垂向了地麵,朝著地麵滴落鮮血。


    司命呢?怎麽過來的是一隻手?


    難不成他已經……


    心中的困惑還沒有完全冒出來,鹿臨便感覺到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後背,將自己往正前方推去。


    踉蹌幾步,鹿臨感覺到自己撞在了什麽冰冷的物體表麵。睜開眼,卻是水果店的玻璃大門。自己,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那司命呢?


    “你進去找他們吧。”迷霧之中,傳來了屬於司命的聲音。


    鹿臨的視覺無法穿過濃霧,隻知道司命應該站在自己麵前,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司命,“你,你要幹什麽?”


    濃霧中傳來了司命的笑聲,“別擔心我,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處理一下。”


    “等等!”鹿臨不敢輕易再度踏足濃霧之中,隻能抓住了玻璃門的把手,對著濃霧呼喊著,“司命!你他媽瘋了嗎?你在迷霧裏和自殺尋死有什麽區別?給我回來!”


    濃霧中回蕩著腳步聲,司命越走越遠了。


    這個瘋子!


    這他媽根本就是在送死!


    一拳砸在旁邊的牆壁上,鹿臨不敢貿然進入迷霧,隻能咬著牙,眼睜睜看著司命的輪廓,被白色濃霧完全吞噬。


    “司命……


    “你可千萬別死啊!”


    ——


    昏沉的濃霧中,路燈的微光閃耀著,司命往前踏足,並且停在了行人道路上。


    在街道的對麵,是鳥嘴厲鬼,以及數量不少的無麵死屍。它們一字排開,光是從氣勢上就取得了優勢。


    “你……好像不受濃霧的影響呢……”鳥嘴厲鬼似乎在笑,不過它那張鳥嘴,也很難看出來到底是不是在笑。


    “確實。”司命是真的在笑,“要是我也會受到白霧的影響,豈不是就看不到你這麽美味的食材了?”


    美味?食材?


    鳥嘴厲鬼表情變得古怪了起來,這人到底在說什麽?


    “說到底,你也不過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鳥嘴厲鬼攤開了雙臂,身後的無麵死屍們頓時蠢蠢欲動了起來,“你覺得……以你一人之力,就可以完好無損地從這裏逃跑?”


    司命連連搖頭,“不對,你搞錯了一點,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跑了?你這個前置條件就不對啊!”


    鳥嘴厲鬼越來越聽不懂這家夥在說些什麽了,“哦?怎麽?難不成,你想反抗?”


    “你還是說錯了。”


    司命眯眼笑了起來,嘴角微微上翹,笑容溫和。


    但是,他不止一張嘴在笑。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五張大小不一的嘴巴在他的麵龐上以對稱的形式裂開,露出尖牙,吐出舌頭,發出呢喃的低語。


    “我不是想跑,也不是想反抗。


    “我隻是單純來,享用自助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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