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穀入口處,此刻已然是血流成河,超過一百個高大強壯的魚頭人身的蠻族哇哇大叫,憤怒之極,持著各種古怪兵刃,有槍有刀,有劍有戟,與周圍的焚香穀弟子廝鬥不止。


    場中地上鮮血橫流,殘肢隨處可見,傷亡人中有不少焚香穀的弟子,但更多的還是魚人。


    至於這些殘肢,隻怕都是那些生性殘暴的魚人砍下來的。


    不過這個場麵雖然可怖,魚人也凶悍無比,但局勢卻是焚香穀這一邊漸漸壓住了魚人,而且看去焚香穀這裏顯然還留有餘地,數十個道行較高的弟子圍成半圓形狀,一起向內壓去。


    隻是這些魚人異族實在凶悍,而且身體大異人類,就算是修道中人挨了一記焚香穀弟子發出的劍光,隻怕也要受傷,但這些魚人不知為何身體極其強韌,加上焚香穀眾人似乎得到了什麽命令,留有餘地。除了少數高手的劍芒法寶之外,其他弟子的法寶打在身上,魚人最多是被打的飛了出去,極難見血。


    不過一來焚香穀這裏眾人都是修道多年,道行不淺,單對單加上法寶之力,仍是勝過這些蠻族魚人;二來這些魚人也不過是力大皮厚而已,焚香穀弟子進退有據,不時馭劍飛上從半空攻下,往往令魚人頭疼無比,仍是大占上風。


    而在焚香穀弟子之中,一個老者居中指揮,正是那日君問心在荒山古刹見到的呂順。


    此刻隻見他眉頭緊皺,臉色難看之極,顯然極是惱怒。


    鬥到激烈處,忽地一聲慘叫,卻是有一個焚香穀弟子一時大意,露出破綻,被一個魚人用一柄似乎像勾鐮刀般的兵器給勾住了腳,生生從半空中拖了下來,摔在地上。


    片刻間周圍數個魚人一擁而上,兵刃亂舞,轉眼就死於非命,連屍身也不得完全。


    刹那間焚香穀弟子為之嘩然,許多人再也控製不住,手上加勁,漫天飛舞的法寶飛劍頓時厲嘯連連,群起攻之。


    不過片刻慘呼聲便連連響起,已有數個魚人被法寶生生劈死。


    隻是這些魚人生性著實凶悍,看到這些鮮血橫飛的場麵非但沒有畏懼之色,反而更是瘋狂撲上廝鬥,竟是悍不畏死。


    呂順馭劍飛到半空,連連大聲喝止,但底下無論是魚人還是焚香穀弟子,俱都是殺紅了眼,竟無人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眼看著更大的一場屠殺就要展開。


    便在這時,原本孤月高懸的夜空突然暗了下來,呂順眉頭一皺,向天上望了一眼,隻見一團灰雲席卷而來。


    呂順麵色一變,忍不住哼了一聲。


    “嗤!”


    那片灰雲來勢何等之快,轉眼間已飛到眼前,而且威勢越來越大,隻見半空中風聲急促旋轉,漸漸化出了一個直徑數丈的龍卷風,夾雜著尖銳聲音,“嗚”的一聲,從夜空中疾衝而下。


    幾乎就在同時,地麵上周圍所有的花草樹木被強風吹得向外翻轉,地上砂飛石走,功力較低的焚香穀弟子和一些魚人甚至被狂風掠起,拋了出去。


    眾人大驚失色,還沒反應過來,那龍卷狂風已經落到地麵,尖銳風聲之中,“砰砰”之聲大作,數十個魚人如被巨手抓住,齊齊被打的飛了起來,往後飛去,重重摔在地上。


    那些魚人吱吱亂叫,聲音尖細難聽,但聽得出頗為驚恐。


    隻見狂風又轉了片刻,將所有魚人和焚香穀弟子隔開之後,這才慢慢停了下來。


    風聲漸漸平息,巨大的風勢也逐漸散去,現出了一個灰衣老者的身影出來。


    焚香穀一眾弟子為之一怔,隨即紛紛落到地麵,向那老者一起行禮,恭聲道:“上官師伯。”


    呂順此刻也緩緩落回地麵,走了過來,看了灰衣老者一眼,臉上青筋跳了跳,隨即皮笑肉不笑地道:“上官師兄,這等小事,怎麽把你這個大人物給驚動了?”


    灰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穀主有令,我也不得不來。”


    呂順臉色一變。


    這時李洵和燕虹也已趕到,從空中落下。


    李洵走到呂順身邊,壓低聲音,輕聲道:“呂師叔,是穀主命我將上官師叔請來的。”


    呂順哼了一聲,臉色更是難看,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麽,轉過頭去。


    灰衣老者也不看他,轉過身子向場中鮮血橫流的地麵看了看,臉色一沉。


    這時那些魚人都聚集在一處,眼光都落在這灰衣老者身上。


    隻是此刻他們似乎認得這灰衣老者,不知怎麽,悍不畏死的這些魚人,卻對這平凡的灰衣老者有些畏懼,一時竟不敢衝上前來。


    灰衣老者收回目光,沉聲道:“孫圖何在?”


    話音剛落,從焚香穀弟子中跑了一個中年男子出來,正是那晚與呂順同去,知曉蠻族語言的那個孫圖。


    隻見他跑到灰衣老者身旁,麵色恭謹之極,道:“弟子在。”


    灰衣老者向他望了一眼,隻見此人灰頭土臉,看來在剛才那場廝鬥中因為自身道行不高,怕是吃了些苦頭,不過還沒死倒是萬幸,畢竟能懂這些蠻族語言的人可是不多。


    灰衣老者當下道:“你過來將他們的話翻給我聽。”


    孫圖小心地應了一聲,站在一旁。


    灰衣老者向魚人那邊望了望,朗聲道:“老夫是上官策,出來一個人說話。”


    那邊魚人群中一陣聳動,顯然他們聽得懂上官策的話。


    而且這個名字對他們似乎有種魔力一般,很是不同凡響。


    半晌過後,一個高大的魚人走了出來。


    上官策向他打量了兩眼,緩緩道:“你知道我嗎?”


    那魚人猶豫了一下,“嘰嘰嘰嘰”說了一句。


    旁邊的孫圖立刻翻譯道:“他們知道。”


    上官策臉色不變,道:“你們為何要攻我山穀,莫非欺我焚香穀無人嗎?”


    那魚人麵現怒色,“嘰嘰嘰嘰”開始說了起來,聲音大是憤怒。


    孫圖邊聽邊譯道:“他說:‘我們族長與你們的人見麵時被殺了,你們竟然說找不到凶手,分明…分明就是你們幹的,我們魚人族雖然不是你們這些人的對手,但也要拚死為族長報仇!’”


    上官策眉頭緊皺,眼中掠過一絲憂色。


    他乃是焚香穀中頂尖的人物,道行深不可測,百年前一場與南疆蠻族的秘密激戰之中,上官策大展神威,震懾蠻族,從此威名遠播於南蠻六十三異族之中。


    今日焚香穀穀主雲易嵐讓久已不問俗事的他出麵,原因也就在此。


    且上官策久居南疆,對十萬大山中這些蠻族的了解更是絕非他人可比,單是這一支魚人蠻族,他便知道其好狠凶悍,而族長之死對他們來說更是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當真是有可能不顧一切將全族都死在這裏。


    若隻是這一支異族,上官策自然也不放在心上,隻是南疆蠻族表麵上互相爭鬥,但內裏關係錯綜複雜,更何況這百年來還出了個絕世人物,更是非同小可,萬一驚動了那人,隻怕焚香穀策劃百年的大計將毀於一旦。


    他這裏心中正自念頭急轉,旁邊李洵看上官策低頭沉思,便輕聲向孫圖道:“我剛才離開的時候不是已經將局勢控製住了,兩邊對峙,魚人也無意動手,要我們穀主出來說話嗎?怎麽居然又打了起來?”


    孫圖苦著臉,苦笑道:“我們也正奇怪呢!本來還好好的,雖然緊張一些,但兩邊都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不料魚人那裏突然一聲慘叫,邊緣處一個魚人不知怎麽竟被人殺了,這一來那些魚人一下子就紅了眼,像瘋了一樣衝了上來…”


    上官策聽在耳中,忽地沉聲道:“是不是我們的人幹的?”


    孫圖一時張口結舌,倒是旁邊的呂順冷冷道:“那時候亂成一團,誰知道?”


    上官策臉色冷了下來,忽然提高聲音,對焚香穀眾弟子大聲道:“剛才對峙時候,可有人動手殺了魚人?”


    焚香穀眾人一片沉默,眾弟子你瞧我我看你,半晌竟無一人出麵承認。


    遠處,魚人一陣騷動,顯然大是憤怒。


    上官策眉頭緊鎖,忽地對站在前頭的那個魚人道:“我去看看那人的屍體。”


    說罷,也不等那魚人回答,徑直就走了過去。


    那魚人臉色變了變,但看著上官策的神色,終於還是轉過身子,帶著他走到人群旁邊一角,辨認了一下,隨即指著一具魚人屍體,“嘰嘰”說了幾句。


    這時呂順、李洵、孫圖等也跟在上官策背後走了過來。


    孫圖低聲道:“死的就是這個魚人。”


    上官策站在屍首旁邊,仔細看去,麵色漸漸難看起來,片刻之後,低聲自言自語道:“厲害、厲害。”


    李洵站在他的身後,也向那具屍體望去,忍不住也皺了皺眉。


    隻見那個魚人屍體手中還握著一把大刀,但脖子上的腦袋卻已經不見,旁邊不遠處正有個魚人之頭,看來就是他的。


    這魚人竟是被人幹淨俐落地一刀斬首。


    李洵目光不期然落到那脖頸之上,隻見傷口處極其平整,顯然被極為鋒銳的兵刃一刀致命。


    “咦!”


    忽然,旁邊的呂順低聲輕呼,走了上去,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那魚人屍首。


    上官策皺眉道:“怎麽了?”


    呂順看了半晌,緩緩站了起來,但臉色已經非常難看,沉聲道:“這傷口和那個凶手狙殺魚人族長時留下的傷口一模一樣,傷處平整,肌肉絲毫沒有扭曲,但血管深處卻不知為何略帶淡紫顏色。”


    眾人大驚,連忙細看,果然如呂順所說。


    上官策內心大震,霍然回頭,眼中精光大盛,道:“這凶手就在此處!”


    上官策目光如刀一般,鋒銳之極,原本平凡的一個老人此刻卻仿佛全身突然都散發出不可抵禦的鋒芒。


    他慢慢地望向周遭的每一個人,竟無一人敢直視他的目光。


    場中突然一片寂靜,隻有不知從哪裏吹來的夜風,刮過樹枝梢頭,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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